路西菲爾曾經想過將整個世界都毀滅算了。

    畢竟看著挺糟心窩的。

    那時候的路西菲爾盡管吞噬了一半的光明神，但消化尚需要時間，加上那一場神之戰受傷很重，左翼也再也回不來了……

    路西菲爾想，至少在毀滅這個世界之前，先盡可能恢複變殘疾的翅膀吧。

    畢竟一隻翅膀真的有礙觀瞻。

    於是他隱姓埋名，假裝自己是個黑魔法師，借此遊走於人間。

    這一次不是為了哪個道貌岸然的神明而降臨人間，單純為了自己。

    說真的，人類這種渺小如螻蟻的生物，雖然可笑、愚蠢、眼瞎，但總是能紮堆活得挺好。

    路西菲爾走走停停，滅世的想法竟然離奇減緩了。

    等他為了恢複翅膀收集材料的時候，隻剩下最重要的一樣東西：那就是龍的一片護心鱗。

    而且這片護心鱗就算使用以後，往後還能給他做個實驗，丟入用來開啟滅世魔法的咒陣裏，增加滅世咒陣的威力。

    可以說一物多用了，很是“經濟實惠”。

    說幹就幹，路西菲爾將主意打到了西方一頭小魔龍身上。

    他演算到這小幼崽雖然還很年輕，但實力竟然不輸給雷沃大陸任何一頭龍……

    嗯，這麽強大的魔龍才配得上他完美的計劃。

    路西菲爾微笑。

    後來，一切都如他所想順利得不可思議，他也成功接近了那頭厲害的魔龍……

    隻是計劃偏頗了。

    他對他的黑龍小姐一見鍾情，傾心不已，再不願離開她。

    養龍崽，等待龍崽長大，是路西菲爾從誕生至今最大的樂趣，也是最心悅的歸屬。

    他有了世界上最可愛的一頭乖龍，什麽滅世、什麽修複翅膀通通都要靠邊了。

    有龍龍了，自然是天大地大龍龍最大。

    錦錦龍排第一，沒有任何事物可以與她相提並論。

    曾經，路西菲爾也想過去光明神的神殿大殺四方，將那虛偽的家夥徹底弄死。

    不過想著吞噬神後的反胃感……

    想當初也才吞噬了一半的光明神就想吐，覺得那家夥的味道巨難吃，怎麽可能還去吞噬另一半虐待自己？

    而且，路西菲爾也不打算掠奪光明神的力量後就地成神。

    嗤，這個世界沒勁兒透了。

    做個時時刻刻掠奪信仰之力活得提心吊膽的虛偽神明，不如好好與自己的龍龍相親相愛……

    路西菲爾微微笑。

    他低頭去看懷抱裏睡得香甜的龍角少女，心髒某個位置忽地塌陷了下去，激起一池柔軟的漣漪。

    又輕又癢，滿滿都是他的女孩。

    “乖寶貝，有你真好。”

    路西菲爾垂眸淺笑，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

    他輕吻了吻少女睡得紅撲撲的小臉蛋，而後將她圈入懷裏牢牢禁錮住，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饜足的餘光。

    這一切，睡意很足的某隻嬌憨龍龍並不知情。

    甚至少女在睡夢裏無意識調整了一下姿勢，將自己嵌合在青年炙熱的懷抱裏。

    這才又心滿意足砸巴砸巴了嘴，踏踏實實睡得更香甜了。

    龍穴深處，高大的男人溫柔環抱著嬌小的女孩，再次陷入了沉睡的夢鄉。

    ……

    這一晚，路西菲爾做了個夢。

    多年未曾有夢境的他，竟然夢到了曾經最厭惡的神域，夢到了光明神那張虛偽的臉龐……

    路西菲爾曾是最讓人崇敬的天之驕子，是光明神最器重的聖靈天使，也是光明神在世間的意識集合。

    世間人們都尊稱他路西法大人。

    聖靈天使們聆聽神的旨意，替神遊走於人世間，守護神的準則，保護弱小的人類。

    如果純潔無瑕的天使們就像是星星一樣明亮閃爍，那路西菲爾就是眾多星星裏的太陽。

    他光芒萬丈，無比耀眼。

    他的地位是崇高的。

    除光明神外，他幾乎是一神之下萬物之上的存在，也是所有天使的領袖。

    他親和溫柔，嘴角常常掛著讓人心安的笑容，是最好看也是最有能力的聖靈天使。

    在神殿，他深受光明神與一眾天使的喜愛。

    如果——

    他沒有背叛神的話。

    當神審判了路西菲爾，痛心疾首斥責他墮落了，甚至將他染黑了的羽翼展現給眾天使——

    純潔唯美的金發青年，他那純白的天使之翼變成了極致的黑羽，仿佛印證了他的墮落。

    路西菲爾大人投靠了惡魔！

    天使們紛紛投來不解與指責的目光。

    那些曾經崇拜路西菲爾的天使們，此刻隻有對於他的憤怒厭惡，以及對他背叛的仇恨。

    神殿，沒有任何一個天使選擇相信路西菲爾，他失去了所有的信任，千夫所指。

    嗬，崇拜與敬仰是那麽的不堪一擊。

    路西菲爾低垂著眸，長長的睫毛遮蓋了他的眸光，讓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但他外表卻在發生變化。

    曾經聖潔唯美的金色頭發蛻成了墨色，清澈幹淨的湛藍色眼眸也開始變化成深淵般極致的黑色……“看！他墮落了！眾人隨我擊殺了他！”

    高高在上的光明神露出憤怒的表情，揮揮手朝著眾天使吩咐。

    天使們沒有猶豫，那尖利的武器紛紛朝向路西菲爾——

    他被他信仰的神殿拋棄了。

    那一日，路西菲爾念著同伴之情，沒敢對任何一位天使下手，但沒有一個天使對他留情。

    路西菲爾既然能成為眾天使之首，那他的實力自然不容小覷，天使們陷入了惡戰。

    所有人都沒發現，他們在想盡辦法殲滅黑化的路西菲爾時，他們身後，那極致崇高的光明神——

    他原本祥和睿智的臉龐，此刻卻潛藏著一絲不符合形象的猙獰與沾沾自喜。

    這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路西菲爾是他的棋子，他獲得信仰之力的墊腳石。

    人世間，人類越來越富裕安康，加之他們也能修煉，壽命得到了極大改善，神明便成了可有可無的信仰。

    如果信仰變弱，甚至是消失，那他也會被世界規則抹殺掉……

    光明神不甘心。

    於是，虛偽的神決定“創造”出一個危害世界的邪惡來，然後他再消滅這份邪惡，從而讓人類繼續信仰他。

    於光明神而言，他是因為太信任路西菲爾了，才將這份殊榮加身於他，想要他配合自己演這出大戲。

    他想要路西菲爾扮演因背叛神而降臨人間、危害世人的墮天使，最好是“黑化”殺幾個聖靈天使嚇嚇人類。

    沒有反麵教材，怎麽能突出神明的偉大？

    光明神如是想。

    他策劃了一切，唯獨，他沒想過會遭到拒絕。

    路西菲爾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目光。

    他瞧著那居高臨下、睥睨眾生的老者，即使他臉上還是那般聖潔祥和，路西菲爾卻覺得光明神陌生至極。

    仿若從未認識過。

    自己信仰的神竟然是虛偽欺詐的家夥？

    那一刻，路西菲爾的信仰崩塌了。

    等他再次抬起頭，跳出那顆敬仰的心，他竟然在光明神臉上察覺到一絲妒忌。

    光明神在嫉妒自己。

    真可笑。

    原來神也有嫉妒心。

    選擇他去扮演“黑化”墮天使，或許不是所謂的太過信任他，而是嫉妒他比自己更得人心與天使的心。

    就算他接受去演這個殘害同類的墮天使，或許光明神也沒打算放過他 ，估計會想要假戲真做毀掉他……

    路西菲爾伸手捂著額低低笑出了聲來，笑容蒼涼，諷刺。

    等他抬起頭戳穿了光明神的虛偽，譏笑與反抗他的時候，那個渾身沐浴著神聖之光的光明神，竟然露出了猙獰的麵容。

    被戳破想法，羞赧的光明神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要強行弄死路西菲爾，順帶給自己鋪路。

    也是那時候，路西菲爾一個不設防，神朝他出手，竟然將一道黑暗之力封印進他的身體裏——

    路西菲爾被迫“黑化”。

    他還來不及解釋，就被丟到了眾天使身邊，被高高在上的神審判了。

    傲慢，墮落、貪婪、自私、邪念……

    這些詞被迫貼到了他的身上。

    偏偏沒有一個天使相信他，沒有一人再信任他。

    路西菲爾沒有背叛神殿，但在那一刻，卻被所有人都背叛了。

    與眾天使激戰，路西菲爾有心躲避傷害到同類的可能，因此還被好幾個同類擊中了。

    瞧著這群相親相愛的同類……

    嗤，是挺相侵相礙的。

    從那一刻，路西菲爾再也不相信神殿，從此，他隻是路西菲爾。

    那日，路西菲爾為了躲避光明神的一擊，側身的時候，被他砍掉了左翼。

    眾天使見他重傷，全都朝的他致命之處猛烈攻擊——

    那神聖偉大的光明神啊，他在神殿笑得真猖狂，諷刺自己曾經歲月裏的睜眼瞎。

    光明神並不覺得路西法還能反抗自己，況且他已經坐實了背叛者，隻會被所有天使與人類唾棄。

    哪曾知道，原本以為死路一條的路西菲爾，他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彈開了所有天使。

    路西菲爾抬眸冷冷盯著那高高在上的神明，揮手一擊，徑直朝著光明神而去——

    光明神與他對戰的時候，能感覺到他的實力竟然與自己不相上下。

    沒想到莫名覺醒了路西菲爾，他竟然與自己有勢均力敵的神力，隱隱有幾分黑暗神的氣息。

    不！

    明明更強！

    等光明神恍然回神的時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神力在流失。

    這個曾經匍匐在自己腳下的聖靈天使，他竟然生生扯開了自己神魂，甚至狂妄的企圖吞噬他的神魂——

    “快，快阻止他！”

    光明神嚇壞了，再沒有形象，朝著下方嚎啕大叫。

    無數聖靈天使應聲而來，卻根本沒辦法阻擋路西菲爾。

    還是路西菲爾吞噬掉一半光明神後自己停止了，這才讓光明神僥幸撿回一條命。

    “嗬，我等著你作繭自縛。”

    路西菲爾覺得索然無趣，朝著光明神譏諷冷笑道。他那殘缺的翅膀部位還淌著血，漆黑的頭發與陰沉的眼睛仿若是讓人恐懼的噩夢。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曾經的親和微笑。

    神被重創，而這個駭人的墮天使消失在神域。

    路西菲爾並沒有動那些聖靈天使。

    他對曾經朝夕相處的天使們有一絲惻隱之心，隻是不會再惺惺相惜了，對他們睜眼瞎感到失望。

    路西菲爾離開了，吞噬了一半的光明神。

    之所以不自己動手弄死光明神……

    作繭自縛不是更好玩嗎？

    等他被人類遺棄，甚至有人類會大逆不道想要弑神……

    真好玩。

    路西菲爾勾了勾唇，惡劣的想。

    ……

    “路西菲爾？路西菲爾你醒醒……”

    陷入夢魘裏，路西菲爾周身湧出黑暗氣息，仿若吞噬了他的四周，看起來詭異又妖冶。

    在眉頭緊鎖的憎恨裏，路西菲爾好像聽到了一道忽近忽遠的召喚……

    聲音的主人有著又甜又輕的嗓子，帶著深深的擔憂，一直不厭其煩溫柔呼喚著他的名字。

    是誰……

    潛意識裏，路西菲爾能感應到這是很重要的人，是他捧在心尖尖上都不舍得重話一句的人。

    於低低沉沉的思緒裏，路西菲爾睜開了眼睛。

    念錦錦一直守在愛人身邊，瞧著他沉睡不起特別擔憂，於是便叫醒了他。

    哪曾知道，愛人睜眼的那一霎，他那原本一如始終柔情款款的眼睛，此刻卻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

    “你是……”

    路西菲爾低沉的嗓音毫無起伏，配著那樣一雙陌生如深淵般的眼睛，仿若有著極冷的寒冰。

    “嘭——”

    “大壞蛋，睡一覺給睡傻了？叫你給我裝惡魔！”

    本來被欺負夠了的念錦錦就窩著火。

    她也不慣著自己的愛人，愣了幾秒便抬手敲了敲青年的腦袋，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哼，敲醒你，叫你給我裝失憶！

    念錦錦還以為這是青年的新型騙局。

    畢竟這個家夥可是有一百八十個心眼子，有著全套的吃龍攻略，讓龍不得不防備！

    “嗬——乖寶貝好聰明，我都偽裝得這麽認真了還被你發現了？”

    路西菲爾露出笑容，抬手將凶巴巴的龍角少女摟入了懷裏，低頭討好著吻了吻她鼓鼓的小臉。

    被少女暴力一敲，什麽夢魘都沒了，路西菲爾眼神清明得不行，又恢複了執著深情的眸光。

    就是自家龍龍力氣有點大，他感覺腦子嗡嗡的，估計有點腦震蕩了。

    當然了，這些沒必要告訴單純的龍龍。

    “哼，我當然聰明了，我可是最聰明的錦錦大王！”

    念錦錦根本沒發現自己敲壞了愛人，聽到青年的讚歎，便揚起傲嬌的小下巴，恨不能翹一翹龍尾巴。

    “嗯，乖寶貝真厲害，真的好愛你。”

    被嬌憨可愛的龍角少女燙得心頭一柔，路西菲爾低眸淺笑，深邃的眼裏倒映著一個驕傲的錦錦大王。

    這一輩子再也恢複不了殘缺的翅膀，但用翅膀換來一個隻屬於他的可愛龍女，簡直是最賺的買賣。

    腹誹的墮天使微笑心想。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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