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她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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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葉十一不見的時候,時間已經太晚了。
太陽當空高掛,洋房門口隻站著保鏢。
溫璨早已走進去了,但他經過時那不發一語不看一人卻如黑雲壓城的氣場卻還殘留著,讓保鏢們好久都不敢抬頭更不敢出聲。
門外陽光好,洋房內卻因為窗簾都拉得嚴實而昏暗無比。
經過茶幾時溫璨停下來沉默地看了片刻,桌上還留著葉十一慣用的水杯,還有兩張沒丟的糖紙,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散發著熒熒的彩色的光。
僅看著這些東西,他眼前便仿佛已自動浮現少女坐在這裏往水杯裏丟糖果的影子了。
可那影子很快就散了。
偌大的房子裏空無一人,但片刻後他聽見細微的貓叫自樓上傳來。
溫璨一愣,三步並兩步大步流星地上去了。
但並沒有夢一般的驚醒等著他。
敲門沒有回應,打開那間客房門後,他麵對的依舊是一片空蕩。
小呆蹲在桌子上,聽到動靜抬頭看他,又衝他喵了兩聲。
溫璨的手從門把手上無力垂落,方才上樓時還顯得挺拔有力量的頎長身體,這會兒卻變得頹然起來。
好似這空蕩的房間變成了難以承受的巨大負重,壓得他疲憊不已,抬起手捂了捂眼睛。
“你怎麽也不留住她?”
溫璨走到桌前,撫了撫小貓的腦袋,忽又垂著眼短促的笑了起來,“忘了,她那麽沒心沒肺,怎麽會為你留下來?”
“當然也不會為我留下來……”
“我許諾的未來她一點也不稀罕,她也不想要我當她哥哥……”
他喃喃的,語調平淡的自語:“本來還約了設計師今天見麵的……”
環視過空蕩蕩的房間,溫璨突然沒由來的有些後悔:“或許不該讓她住客房,寓意不好。”
原本一直順著貓毛撫摸的手突然觸到了什麽。
溫璨低頭,從小呆爪子底下抽出來一張卡片。
手掌大小,像賀卡,但看不清上麵有什麽。
他便伸手拉開簾子,讓陽光照進來。
光落在卡紙上,照亮一幅畫。
畫上是一個少年躺在院子的搖椅上睡覺。
他懷裏蜷著貓,胸前是一本倒扣的書,手邊的小桌上有一杯五顏六色的水。
畫裏還有風,將圍牆內外的鬱鬱蔥蔥以及少年的發絲都吹得搖晃不已。
溫璨不太懂美術,但他在看到這幅畫的瞬間,便有種吹到了風的錯覺,他想葉十一一定畫得很好,非常好,好到他這種外行都會如此直觀地受到某種靈氣和天賦的衝擊。
而她就用這樣蘸滿靈氣和天賦的筆,畫了他。
溫璨怔怔盯著畫中自己的臉,直到樓下突然傳來他媽的喊聲。
“溫璨?!溫璨!我聽說葉空走了?!”
說話間人已經同樣大步流星地上了樓,先把每個房間都看了一遍後才回到這邊,瞧著自己兒子失魂落魄的背影,她當機立斷道:“立刻讓人去查!我……”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
溫璨把貓抱起來,又在桌上看到兩張卡片。
沒心沒肺的葉十一,總算留了話給他們。
池彎刀走過來,與他一起看到上麵的字。
【溫璨,第一天你不是問我為什麽住在那種地方嗎?
因為我要見人,我要找我想要的東西。
以前我以為那是愛,但現在我認為,我要找的一直都是我自己。
你家太小,玉洲也太小了,還有很多討厭的人,所以我走了。
我要自己去玩。
但我們還會見麵的,你等我。】
隨後一行顯然是最後加的。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兒上你們最好不要來找我,否則我打死你們。】
落款,一個狂草的葉十一。
看完之後,池彎刀又拿起最後那張卡——銀行卡。
“她什麽意思?這麽見外?還要留住宿費?她這麽大點能有幾個錢?”
“你看她說要打死我們的樣子像是會給我們留住宿費嗎?”
溫璨麵無表情收起另外兩張卡片,抱著貓轉身往下走。
池彎刀很快把銀行卡拿出去叫人去查額度,回來的時候見兒子就那麽沒骨頭一樣仰靠在沙發上,小貓在他身上踩來踩去都沒反應,頹廢簡直是從每一根頭發絲每一根手指尖溢出來的。
這真是前所未有。
她看了半晌,心裏想法良多,但她什麽都沒說,隻轉身去拉開每一扇窗簾。
厚重的簾子被拉開時有很大的嘩啦聲,就如同海浪洶湧。
日光也隨著這聲音洶湧進來。
幾次之後,整個洋房都被徹底照亮了。
池彎刀拍了拍手:“不管怎麽說,日子都還是要——嗷嗷嗷嗷嗷——”
沒說完的話變成了詭異的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
溫璨懶洋洋地瞥過去,先見到了他媽轉身時突然完全凝固定格的背影,然後才順著她的朝向——
溫璨猛地彈了起來。
是那幅畫。
那幅銀河之花。
卻又已經不再是銀河之花了。
畫框被拆掉,紙張被暴露出來,那朵美麗繁複如夢似幻的花依舊開在遠方,而原本隻是一片星辰的地方,卻出現了一條巨船,船上一個頭發亂糟糟衣服亂糟糟卻眉眼明亮的女人正在揚帆。
船自黑暗深處來,將星辰變成真正的海。
巨船之下,是被碾碎的,不知什麽野獸的左突右支的猙獰屍骨,而在大船前方遠處,依舊是那朵美麗繁複,如夢似幻,永遠值得人追尋的銀河之花。
整幅畫仿佛被一分為二,一邊是靜謐廣闊,一邊是幽暗混沌。
卻又正因此叫人感覺到可怕卻無聲的衝擊力。
如此驚悚又浩瀚,黑暗卻又充滿希望。
讓人無法想象這並非是畫家一氣嗬成畫出來的。
待發現池彎刀正渾身顫抖地抬手指著某處時,溫璨才察覺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畫前。
再循著池彎刀所指的方向看去。
陳舊的“不死妖”簽名的上方,是一個新的落款。
——葉空。
張牙舞爪,狂放囂張,與“不死妖”一模一樣,任誰來都能一眼看出這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就如同這幅畫一樣。
池彎刀抱住腦袋,終於爆發出一聲直上雲霄的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