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是河口鎮老街坊。

    打允許個體經濟發展始，秦家就在鎮上菜市場賣肉。小二十年下來，兼秦舅媽為人熱情，這一路過去，無數人打招呼。

    抬腳走進一家街邊服裝店，老板娘一看也是熟人。

    她也沒過來招呼，倚在櫃台一邊嗑瓜子，一邊玩笑道：“秦家嬸子，您兒子？唉喲，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長這麽人高馬大。這俊閨女誰家的？不會您兒媳婦吧？”

    秦舅媽嗔怪：“滿嘴胡唚什麽呢，這是我親外甥女。我家名茗現在也在一中讀書，年級第一的好學生呢。”

    老板娘頓時變得熱情，臉上充滿震驚，“我的個乖乖，這怕不是狀元之才哦。唉喲唉喲，要得要得，小姑娘，喜歡什麽隨便挑，阿姨給打折。咱們也好蹭蹭文氣。”

    秦舅媽傲嬌仰頭：“你可得來實在的，別打折比不打折還貴，那可要不得。”

    老板娘幫忙取下掛在店裏正中間的大紅色短款羽絨，“那不能。不衝你，就衝這又俊又聰明的閨女，我也不能來虛的。”

    把取下的衣服遞給奚名茗：“這個阿姨剛從省城進的新款，你皮膚白，穿著肯定好看，去試試。”

    .

    別說，奚名茗年輕的時候熱衷灰白黑。後來年齡大了，開始喜歡大紅大綠等花裏胡哨的鮮亮顏色。

    羽絨服正宗中國紅，老板娘的推薦，她很滿意。

    奚名茗伸手接過衣服，把身上的厚棉襖扔給秦家野，換上。

    老板娘等她換後，瞧過後一拍大腿：“唉喲我的乖乖，這得是仙女吧~~”

    秦家野湊近奚名茗耳邊：“在服裝店，隻要衣服塞得下，他們能把東施吹成西施。你別傻乎乎當真。”

    奚名茗一巴掌糊上秦家野伸過來的臭臉，“你再湊近說話試試！”

    老板娘見狀哈哈大笑，“兄妹倆親哦。”

    這聲讚美，可算是撓到了秦舅媽的癢處。

    “是合適，多少錢？”問完又主動道：“可不是？親兄妹！我家小野，剛進一中的成績，那是二本都危險。被我家名茗不錯眼珠盯著學習，這一年多的進步，用他班主任的話說，保持下去重本穩了。”

    這下老板娘頓時連生意都不稀得做了，湊近秦舅媽，急切問道：“還有這回事？狀元小姑娘這得多會教人啊？哎呀，寒假要不要帶帶附近的小孩啊？放心，給家教費哦。人家大城市，不都流行學生做家教麽。”

    .

    誰家還沒個成績爛得一批的倒黴孩子啊。

    老板娘家小屁孩，和秦家野一般大小，沒考進縣一中，在鎮上讀高中，成績爛得……六門總分不如第一名兩門相加。

    .

    秦舅媽顯擺歸顯擺，可不會主動給外甥女找事。

    聞言連連擺手，“可不行可不行。孩子不缺錢，孩子媽在國外工作，照顧孩子是照顧不到，錢可沒少給。這孩子可不需要用誰的錢。”

    平常秦舅媽不稀得提及大姑子，為奚名茗著想，在外人麵前，還是會給大姑子抬轎子。

    老板娘不忘做最後的爭取：“少年人，當鍛煉麽。”

    秦舅媽忙不迭否決：“這孩子，上到一中校長，下到各科老師，千叮嚀萬囑咐，讓咱們做家長的好好照顧，指著我家名茗高考好好發揮呢。”

    秦舅媽雙手大開大合的比劃：“寒假才放幾天啊，帶回家那麽老厚一摞作業。”

    在老板娘遺憾的目光裏，秦舅媽付錢，一手拽一娃，昂首走人。

    .

    這一路買過去，滿鎮子的熟人，沒人不知道老秦家外甥女成績驚為天人，兒子妥妥重本。

    奚名茗麵無異色，秦家野羞得想把臉揣進兜裏。

    手裏大包小包，連脖子都掛著東西的秦家野生無可戀：“媽，這要是我後年沒考上重本，您還有臉做人不？牛皮吹得滿天飛。”

    奚名茗手上抱著兩大袋超市采購的零食，這年頭，超市這種模式剛剛在小縣城興起。

    奚名茗狠狠挑選了一番，趁年輕新陳代謝旺盛，就該好好享受各色垃圾食品。

    .

    聽聞秦家野發言，她納悶皺眉，不解問道：“考不上重本，沒臉做人的不是你嗎？又不是舅媽考試，關舅媽什麽事？”

    秦舅媽哈哈大笑，凱旋而歸。

    可算滿足憋了一年多的炫耀之心，讓那些三姑六婆在名茗過來的時候嚼舌根，羨慕不死他們。

    .

    小鎮生活簡單，多數家庭早早熄燈睡覺。

    秦家自然也如此。

    秦舅媽一邊給虎口擦皸裂膏，一邊衝秦舅舅抬下巴：“我可不能忘記塗這玩意，不然名茗得念叨我。哼，家裏就得有個閨女，以前沒見你們爺倆注意到我的手冬天裂口子。”

    秦舅舅靠在床頭，好笑道：“你自己都注意不到，還怪我們。”

    “那名茗怎麽能看到？”秦舅媽舉起皸裂膏，嫌棄道：“就不能指望你們。”

    東西不貴，得有心呐，她家名茗從縣裏給她帶回來的呢。

    “名茗這孩子，和你親。”秦舅舅對外甥女自然隻有喜歡，“你是沒注意到，小野和你說話，但凡態度差點，都會被名茗暗地裏教訓。”

    秦舅媽收拾好，掀開棉被上床。聽到這話，格外驚喜：“真的？唉喲，不愧是我親外甥女。”

    秦舅舅：……那是我親外甥女。

    他也不敢反駁老婆。

    兩人蓋著棉被靠著床頭說話，秦舅媽說起隔壁老陳家，“嗨，今天在超市碰到老陳媳婦。一個照麵，好家夥，臉掛到下巴。”

    秦舅媽誇張的比劃了一下腰腹處，“得耷拉到這裏。你說真是的，咱們從來井水不犯河水。賣肉也是咱們家先賣她跟風，我還沒說什麽呢，她倒是蹬鼻子上臉。”

    秦舅舅勸解自家暴躁老婆：“生意不如咱們好。他家那個兒子，以前成績比小野還好呢。拿獎學金進的一中，因為玩遊戲，整宿整宿泡網吧，上課就嗬欠連天，被老師抓到那麽多次也不知道反省……現在好了，被一中勸退。”

    秦舅媽也可惜陳家那孩子：“怎麽最近沒看見那孩子？”

    秦舅舅搖頭：“被退學後變本加厲，上個月隱約聽到他們家吵架，好像是孩子偷了家裏的錢跑了。”

    秦舅舅總結道：“咱們兒子本來打小不如老陳兒子成績好。可自從上高中，因為名茗成績坐火箭蹭蹭往上竄。你還不興人家心裏不舒服？”

    秦舅媽扭過身體，嘀咕道：“孩子的事情先不說。做生意，就他們總喜歡給人捎帶點人不想要的零碎，看到麵生的就短斤少兩，做得好長久生意才有鬼。”

    秦舅舅拍了拍老婆，“熄燈睡吧，明天還早起呢。”

    秦舅媽聞言躺下，倏然又竄了起來，驚呼道“不對，我忘記把大姑子寄來的自行車給名茗了。”

    秦舅舅打了個哈欠，睡意來襲，話說得含糊不清：“又不會跑，在客廳呢，名茗早看到了。”

    秦舅媽思索了下，推推男人：“不對啊，買東西回來的時候，客廳沒看到。”

    秦舅舅一點也不配合，他拽拽被子兜頭蓋上，小聲嘀咕：“又不會長腿跑掉。”

    秦舅媽到底不放心，名茗過來一年多，大姑子難得給寄點東西回國。可不能搞丟，不然多傷孩子心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