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認識奚名茗的人都知道，這位外國記者姑娘有兩個鮮明的特征。

    一是報道凶猛，什麽現場都敢闖。U販火力覆蓋的貧民窟，她也敢前往。

    二是休閑方式極其單一，熱衷跑港口——尋一處視覺絕佳的高處，看港口吞吐過往船隻。

    ……

    “你在想念你的家人嗎？”巴羅尼問時不時看窗外港口的奚名茗。

    他即將離開彩龜國。

    離開前，巴羅尼不知道該和誰告別。

    同伴嗎？大家各有任務。

    思考良久，巴羅尼冒險打電話給這位外國記者。

    這通電話巴羅尼本來沒做指望，精英階層嘛。可外國記者出人意料接受了他的邀約。

    對方主動請他在港口高級餐廳吃飯。

    巴羅尼特意買了一身這輩子從未穿過的正裝，鄭重赴約。

    也許，這輩子他隻有一次這樣的機會。

    “對。”奚名茗回答，她的確想念秦家人，“我來這裏工作，他們很不舍。”

    “有家人可以想念……應該很不錯。”

    “你以後組建家庭，也能體驗。”

    巴羅尼扯扯嘴角，沒接這個話茬。

    “你……為什麽送我足球鞋？”這個問題困擾巴羅尼許久。

    他成長隻有一個信念——想要什麽，去爭去搶，否則會死。

    “不喜歡？”

    巴羅尼看向窗外，別扭道：“沒有，喜歡。”

    “你們是我在這座城市的朋友。華國有句古話，禮多人不怪。”奚名茗歎息，“我也送過班尼運動鞋。”

    “班尼啊……”巴羅尼垂首，很複雜的語氣。

    “你也認識班尼？”維迪加爾貧民窟可是近20萬人的大社區。

    巴羅尼臉扭曲了一下，“社區誰不知道班尼呢，學習很好的小子。”

    奚名茗不想談了班尼，一提就心口直攪。

    她轉移話題：“你呢？首領被抓，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奚名茗覺得這事透露著詭異。

    按理來說，龐大的販U集團與警方聯手演繹這場大戲，作為首領，本應從容離場，不該被抓。

    警方隻在維迪加爾入口處設置了路障，第二次行動共計也沒抓幾名U販。

    現實就是——首領被抓了。

    怎麽看怎麽離奇。

    ……

    巴羅尼聳聳肩，滿不在乎：“做我該做的事情唄。”

    “首領好著呢。雖然撤離時出了意外，在媒體和居民麵前與軍警麵對麵撞上。不進去也不好。”

    “首領說了，我們到底不能和警察軍隊硬碰硬。”

    知道，奚名茗當時在現場。

    因為是公開行動，警方提前喊話，不少外國記者這次有跟蹤報道。

    “販U罪最高監禁12年，首領判了5年。”

    巴羅尼似乎對警察的識趣勉強滿意，他說：“警察同意首領帶保鏢進去，提供的住所是三居室套房。有空調、等離子電視和大量碟片，也有廚房和會議室。”

    奚名茗：“……”

    換個地方販U？

    敢情第二次行動抓到的十來名U販是這麽回事。

    首領保鏢啊。

    ……

    奚名茗探訪過刑滿釋放的人。

    彩龜國監獄，就如巴羅尼首領進去這所，沒有勢力的犯人，十幾二十人一小間，犯人擠著睡紙板或地板。

    常常食不果腹，被餓死的情況不是沒發生過。

    ……

    “你要離開彩龜國？”

    巴羅尼“嗯”了一聲。

    “首領安排？”

    既然巴羅尼對首領現狀一清二楚，對方在監獄待遇超常理……證明集團運轉良好，首領依然掌控著集團。

    隻是明麵上不再盤踞維迪加爾貧民窟。

    奚名茗的提問其實很犯忌諱。

    “對。”

    巴羅尼反問奚名茗：“記者女士，你其實很反感我們。對吧？”

    巴羅尼笑得張揚，牙齒全露：“我要去安第斯山深處的古柯種植基地，負責集團所控製的原料工廠。”

    這沒什麽不能說，全世界都知道那片土地大麵積種植古柯。

    奚名茗深吸一口氣，她隻能自私的想——別流向華國就行。

    不然能如何？

    他國領土，他國內政。

    再者，那一片地區多國接壤，山地起伏連綿，地形複雜，密林覆蓋，還充斥著擁有各大毒梟勢力的大量重火力的武裝力量。

    超級犯罪集團，在U品銷售地域以金錢開道，擁有勢力強大的庇護傘。

    ……

    奚名茗陷入沉默，眼前的青年對人的情緒很敏感。

    “華國的曆史告誡所有公民，我們必須抵製U品。”

    奚名茗直視巴羅尼：“吃不飽飯穿不上衣，既沒有社會地位、也缺少機會的孩子們……”除了選擇加入犯罪團夥，他們還能做什麽呢？

    奚名茗壓抑對U販的生理性厭惡，盡量顯得客觀：“人具備群居性和社會性。年輕人更需要在集體中尋求認同感，這座城市提供給貧民窟居民的群體……”

    唯有販U集團。

    正常健康的社會，孩子第一個集體組織，本該是學校。

    ……

    巴羅尼想，這也許是他找記者告別的原因。

    對方對U品的非常抗拒，可依然盡量站在客觀立場，看待他們的選擇。

    巴羅尼思考，是不是做記者的人，都有這項特殊的能力——自己話不多，卻能讓對方講出諸多本不準備說的話。

    “我們首領在外麵安排了秘密代理人，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人。”

    “代理人很聰明，安排十分周全。”

    “我們的生意，不會因為失去幾個貧民窟而收縮。”

    “相反，集團的利潤，不再需要分給那些惡心的黑警和官員。”

    “集團會更加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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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代理人，必定帶來新的作業模式。交接變革的過程……也許是機會。

    奚名茗當機立斷，將這段時間收集的情報整理，加密過後，以代號“牧羊犬”名義，發給國內馬振軍廳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