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償到位，合作達成，奚宗主的時間頓時變得不值錢。

    她陪著宋缺在雲內縣閑逛。

    這次奚宗主不再吝嗇，她對宋閥主任何疑問，那叫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誰能拒絕狗大戶呢。

    .

    “奚宗主又能得到什麽？”

    宋缺雙目奇光大盛：“無論分配給李靖、尉遲敬德的部曲、武器；還是高弘德在負責的內政……所有涉及田畝、牲畜、農具、打通的商道……一切的一切，奚宗主似乎都在為追隨之人打算，為邊境子民打算。”

    刺激有點大？

    這要是讓你知道即將開發的鹽和鐵、未來還有糖……都將化為軍民福利，天刀同誌還能好不？

    .

    奚名茗失笑，至於她能得到什麽，內心安寧算不算？

    庶民的日子，說好聽是艱難；說難聽點，簡直豬狗不如。

    她也是普通百姓。

    這世道上到皇帝，下到各地起義大軍……稍微有點權利的人，對生命毫無尊重。

    ——她看不慣！

    她奚名茗看不慣！

    這個理由夠不夠說服力？

    .

    沒人能理解。

    十七歲的李世民，暫時還沒悟出這個千金不換的道理。

    到最後，奚名茗隻是扯扯嘴角，不無諷刺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憂國憂民如杜甫，也隻能想到寒門讀書人。

    庶民從來沒被看在統治者眼裏，所以啊……甭管是不是曆史書上的隋朝，依然是個糟心的時代。

    .

    奚名茗帶著宋缺，爬上雲內縣陰山山脈的南支，兩人真氣運轉，一口氣飛身登頂。

    登高望遠，心胸仿佛變得開闊。

    宋缺主動提及：“奚宗主似乎並不在乎宋某因何而來。”

    “本座隻知道，嶺南宋閥已是我北境三郡的戰略合作夥伴。”

    “可惜宋某不能不問。”宋缺輕歎，“宋某受故人之約，想知曉奚宗主從西域回歸，是否為一統魔門而來？”

    奚名茗：……難以言喻。

    “試探過後呢？”奚名茗反問，“本座如果想一統魔門，誰有能力阻止？”

    “天刀”宋缺如果真如李世民、李靖科普的可怕，贏過宋缺的奚宗主，當世誰有能力阻止？

    .

    一統魔門？奚名茗從未想過。

    有關魔門，席應帶至西域的典籍有零星記載。

    自西漢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後，先秦諸子百家日漸衰退。

    東漢末年有一曠世奇才蒼璩，不容於正統，故遍搜天下典籍，將其中的奇技秘術去蕪存菁，取其合於己道者，加工整理為十卷《天魔策》，是為聖門之始。

    後聖門分裂，十卷《天魔策》分散於兩派六道。

    《天魔策》以《天魔訣》與《道心種魔**》為壓卷之作，是聖門最高心法。

    .

    這個時代書籍很珍貴，有注釋的典籍更珍貴。讀書人極少，擁有去蕪存菁的能力者更是罕見，大多將聖人之言奉為圭臬。

    世家門閥為何能傳承千年？壟斷知識、對典籍擁有釋經權啊。

    可惜，一切對奚名茗無效。

    九年義務教育出來的孩子們，誰不帶點杠精屬性？

    義務教育出來的小朋友，別的古文不懂，《孟子·盡心下》的“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單獨拎出來絕對能掰扯一二。

    .

    凡事講究個但是。

    奚宗主明明沒有一統魔門的意願，可說出的話差點沒把宋缺噎死。

    山頂朔風凜凜，沉默良久後宋閥主問：“奚宗主對中原魔門了解多少？”

    奚宗主很光棍：“半分不清楚。”

    宋缺：……宋閥送出兩千張弓三萬支箭，不值得一個答案？

    “魔門另兩派五道，陰癸派組織嚴密、高手如雲；邪王石之軒身兼花間派和補天道，自創【不死印法】雖不入流，可為人陰詭。奚宗主打算從何處著手？”

    奚宗主更幹脆：“一群作奸犯科之輩，本座要來何用？”

    宋缺：……一輩子沒這麽無語過，不覬覦魔門霸業不早說？

    很想轉身就走。

    宋缺心累，罷了罷了，西域小城長大，他更直白點。

    “奚宗主對慈航靜齋怎麽看？”

    被李世民、李靖惡補常識的奚宗主一言難盡：“……沒看法。”

    哪怕西域長大，對魔門行事反感，對中原武林不熟，依然難以擺脫正魔角力的桎梏嗎？

    宋缺內心一沉，“宗主對慈航靜齋所作所為不以為然？”

    奚名茗興意闌珊：“沒興趣評價一個尼姑庵如何行事。”

    熟悉的心梗又來了。

    打又打不贏，宋缺努力掰扯慈航靜齋梵齋主——如何年紀輕輕擁有識人之能，對年輕時籍籍無名的宋閥主另眼相看，二人如何把臂共遊，暢談天下時勢、古今治亂興衰。

    奚名茗：“在本座眼裏，一個女人若隻學會通過男人達成目的……那她的一切看法與想法，毫無價值。”

    沒猜錯的話，這位宋閥主有妻有子。因初戀一句話，千裏迢迢送人頭，是奚名茗無法理解的精神狀態。

    .

    什麽狗屁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說這話的怕不是腦子有坑。

    難道你選擇有權有勢的男人，等同你擁有了同等的權力？

    胡扯什麽呢。

    那不過是男人的施舍！

    梵清惠支持楊堅，怎麽不見她擁有任何實權？

    與之相反，本身擁有獨孤家做後盾的獨孤皇後，能左右天子意誌。例如廢太子楊勇，改立楊廣。

    .

    奚名茗臉色平靜，說話一如既往的刻薄：“總有些人，實力支撐不起野心，命運抵擋不過大勢所趨……就開始拿女人說事。”

    “古有褒姒為君王頂罪，依本座之見，往後亦不會缺類似故事。”

    宋缺真是被梵清惠說服放棄天下嗎？胡扯什麽呢。被宋魯津津樂道的一萬抵抗隋軍十萬，戰場在哪裏？

    宋缺真能走出嶺南？扯塊遮羞布而已。

    奚名茗撓頭，可咱們這位梵齋主，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恭維得太多，好像打心底真認為她擁有左右天下大勢的能力，任何事都熱衷厚著臉皮插一手。

    那不好意思，別怪奚名茗不給臉。

    .

    至於宋閥主，奚名茗猜測是不是蝸居嶺南多年，自我洗腦太過……他似乎很在乎奚名茗認可梵齋主的不凡。

    奚名茗聽完梵齋主諸多事跡後，突兀問了一句：“嶺南各郡，還尊奉冼夫人嗎？”

    冼夫人年漸衰老，其子馮仆英年早逝，孫子馮盎尚幼，宋閥方能自嶺南崛起。

    宋缺一窒，隨後歎息：“當然。”

    宋閥上下，必須尊奉冼夫人。

    宋閥諸多理念，如聯結南僚諸雄；“建城邑，開設學校，華夷感敬，稱為大化”等舉措，均沿襲冼夫人。

    嶺南歸附隋廷，得嶺南各酋帥支持，同樣得益冼夫人自始至終“維護中原一統”的思想。

    .

    如此，奚名茗更難理解。

    見識過冼夫人這等真正的英豪，宋缺是怎麽輕易被梵清惠攻略下來的？

    別管梵清惠是不是遮羞布，宋缺的懷念真實存在，不然他也不會成為試探奚名茗這位大宗師的出頭椽子。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奚名茗請教宋缺：“既然這位梵齋主高見遠識，心懷天下，本身武功卓絕，手下能人輩出……經曆南北亂世，為何沒見她成為一方諸侯？更別提如冼夫人壓服諸越，護佑一方百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