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弘德十分不解，宗主此前一直極力規避大亂的中原各方，注意力凝聚在內政與邊防。

    一趟南下之行，宗主緣何態度大變？

    “宗主，您提前得知了消息？”

    “什麽消息？”

    高弘德震驚：“您不是知道西秦薛舉對突厥稱臣、被突厥冊封大度毗加可汗……宗主不是因此事攻打薛舉？”

    大度毗加可汗？好熟悉。

    誰來著？

    哦，曆史上這一封號，突厥給了早死翹翹的梁師都。

    奚宗主納悶：“薛舉不怕死嗎？我還在呢，他敢對突厥稱臣？”

    結盟還能含糊過去，稱臣？

    高弘德比奚宗主更納悶：“您不知道？那為何一返邊城，宗主立即整軍西進？”

    奚宗主對高弘德並無不可說之處，這位幹執行滿分，軍事才能約等於零。

    她耐心解釋：“薛舉盤踞隴西高原，對關中有高屋建瓴之勢。李淵已然正式稱帝，秦涼定，關中方能安。要想席卷天下，李淵必然要解決後顧之憂。”

    奚宗主難道眼睜睜看著李淵穩固大後方？

    隴西高原可緊鄰奚宗主地盤。

    何況，奚宗主對那塊地眼饞得不行。

    .

    奚宗主轉身，牆上掛著她對比王仁恭提供大隋輿圖，親自繪製的輿圖。

    奚宗主指點各處給高弘德逐一解釋道。

    “從蕭關而出，沿著山穀往西，過黃河，左邊這一片……是高聳入雲祁連山。祁連山綿延超千裏，山脈之下是一條百餘裏寬的通道。祁連山終年積雪，山頂融化的雪水順山而下，形成無數河流滋養大地，使得這條通道土地肥沃，水草豐美。”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東起烏鞘嶺，西至玉門關，串聯武威、金昌、張掖、酒泉，直至嘉峪關。

    “弘德你看，河西走廊中部，正是焉支山下的大草原。這裏，就是漢武時期，霍驃騎始創的山丹軍馬場。”

    山丹軍馬場，活該屬於張萬歲。

    .

    奚宗主反複敲擊山丹軍馬場所在地，“這裏，將成為將來徹底覆滅突厥的關鍵所在。”

    高弘德對奚宗主，那屬於絕對盲目的信任。

    橫渠四句傳回邊城，高弘德激動地徹夜難眠。身為資深讀書人，高弘德在邊境，真心一個聊得來的人也沒有。

    整個邊城領導班子，水平最高者竟然是武將李靖，除開李靖隻有侯希白還能附和一二。

    侯希白再聊得來，立場不明，高弘德一直心懷警惕，從不讓其接觸機密。

    李靖又一直駐守五原……換而言之，弘德兄埋首公務，也是實在無人可溝通。

    此刻和奚宗主談話，高二公子臉上還掛著碩大的黑眼圈。

    精神倒是十分亢奮。

    高二公子打心底認定，宗主於學問一途，和武學如出一轍，已然返璞歸真。

    .

    奚宗主看著高弘德這瘮人的眼神，立即心生警惕，她謹慎道：“善陽一切，全然依托弘德你費心。”

    “弘德應有之義。”

    奚宗主眼眸深邃：“後勤補給……重點不在我率軍攻打西秦，而是務必保障李藥師的軍械供應。明白嗎？”

    高弘德躬身應道：“謹遵宗主令。”

    .

    六月，李淵立世子建成為皇太子，趙公世民為秦王，齊公元吉為齊王，並大肆冊封李唐宗親。

    癸未，薛舉寇涇州。李淵以秦王世民為元帥，將八總管兵以拒之1。

    天之驕子李世民人生第一次指揮大軍團作戰。

    李淵掏出李唐最精銳的部隊，十萬大軍盡數交付李世民。一並配備李唐集團現階段豪華將領團，劉宏基、丘行恭、殷開山等八位行軍大總管。

    西秦方，已得突厥支持的薛舉率大軍侵入安定郡，主力軍由宗羅睺率領，向高墌方向前進。另外一線由薛舉親自領兵，在東北、西南兩翼，遣機動騎兵襲擾北地、扶風二郡。

    高墌城乃長安門戶，真被薛舉攻下，長安城危也。

    七月初，李世民率領大軍提前趕至高墌，開始守城。

    .

    麵對西秦大軍的每日叫罵，李世民采取“拖”字訣。

    李世民認為——薛舉孤軍深入，糧草不濟，士卒疲憊。隻要唐軍堅守不出，便能以逸待勞。

    何況剛好趕上李世民生病，那就守城吧。

    可長安城的李淵坐不住。

    奚名茗、王世充、李密、竇建德可圍繞關中，呈包圍之勢，大軍如何能長時間孤懸在外？

    長安日日遣使者奔赴前線，督促李世民盡早出兵決戰。

    李世民考慮軍事，李淵從政治出發。

    李世民陷入沉默。

    行軍長史劉文靜和司馬殷開山接過大軍指揮權，率十萬唐軍出城決戰。八大行軍總管身先士卒，集體出動。

    高墌城西南方向，雙方各自列陣。

    一場惡戰開打。

    騎兵對衝的戰場，血腥且殘酷。

    .

    唐軍到底人多，且以逸待勞，漸漸占據上風。

    此時的唐軍不知，襲擾涇州的薛舉早已秘密繞至唐軍背後，輕騎兵射出漫天箭雨。

    薛舉的到來，讓戰況立即發生逆轉。

    虎狼之師的西秦大軍士氣高漲，腹背受敵的唐軍陷入崩潰，被迫撤退。

    冷兵器時代，戰場倉促撤退，和送死沒多少區別。果不其然，唐軍被薛舉率軍逼進高墌城北，於淺水原追上，並逐漸形成包圍之勢。

    .

    此一戰，李唐十萬大軍損失十之五六；八位行軍總管，慕容羅睺、李安遠、劉弘基三位被俘。

    薛舉占領高墌，收集唐兵屍體，堆成京觀。

    李世民率殘軍退守渭水，本人趕回長安。

    .

    奚宗主盯著手裏的密函，良久不能動彈。

    婠婠不忍：“宗主。”

    要說宗主與魔門格格不入之處，莫過於對生命的尊重。那麽多人死於宗主口中的內鬥……宗主從定下此次軍事行動之日起，再無一絲笑容。

    奚宗主深吸一口氣，緩和激烈的情緒。

    她低啞著嗓子道：“我沒事，慈不掌兵，我都明白。”

    再難過又如何，這一戰無論有沒有她奚名茗，都會發生。

    奚宗主長身而起，沉聲道：“通知下去，按原定計劃發起進攻，速戰速決。大度毗加可汗、宗羅睺歸本座。婠婠，你即刻趕到尉遲敬德處，告訴他，他的任務是解決戰場。至於萬人敵薛仁杲，由你親自負責。做得到嗎？”

    婠婠單膝跪地，肅容道：“婠婠必定提薛仁杲人頭來見。”

    .

    同一時間，李淵的使臣宇文歆，終於見到了始畢可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