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祭祀旨在意識形態建設，向老天爺表達政權合法性，彰顯君權神授。軍事屬暴力輸出，隻有拳頭足夠硬，你的政策才是天下準則。

    李靖攻取江陵消息傳回，高弘德樂得在明堂暴走。

    “帝王之事莫大乎承天之序，承天之序莫重於郊祀。祭祀！敬天！王朝首次冬至圜丘祭天，決不可從簡。”

    奚名茗害怕麻煩，逼得高弘德差不多全然忘卻諸多皇家禮儀，例如冬至正常該有的祭天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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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輔公祏公開辱罵女皇陛下“牝雞司晨”，大夏臣工像是集體得了被害妄想症。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大肆鼓吹大夏皇帝得位之正，唯漢堪比。

    鑒於此，高弘德等人不惜瘋狂拉踩隋文帝楊堅，說人家“欺孤兒寡婦以得天下”。

    奚名茗：……差不多得了。老百姓才不需要管這麽多，誰能讓百姓活下來誰就是明君。

    例如剛投降被送到洛陽的蕭銑，別管他重視農桑是否出自壓製將領的需求，可老百姓得了實惠。僅此一項，奚名茗就願意封他國公之位。

    蕭銑“外寬內忌”，別管內忌造成什麽後果；外寬一詞，證明當地百姓日子總歸好過一些。

    何況蕭銑舉城投降，別的沒多求，隻認罪說：“應死者僅蕭銑一人，百姓無罪，請不要殺掠他們！”

    因此後世有詩雲：江陵故老憐蕭銑，隴首荒宮記隗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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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心一倒是傳回來不少有關蕭銑的調查。

    例如江湖傳聞蕭銑是隋帝楊廣狗腿子，與陸抗手建立巴陵幫，勢力龐大，舉國上下布置三百賭館二百青樓，黑白兩道通吃之類。

    據傳江湖名聲極差，主要替昏君楊廣從事販賣人口的可恥行徑。

    王心一經過調查，巴陵幫香貴香玉山父子販賣人口證據確鑿，雙雙被李大總管利落砍頭；蕭銑犯罪缺乏實證，李總管遣李孝恭押送蕭銑回洛陽。

    王心一沒有實證，奚名茗卻是半分不信。

    以楊廣的隨心所欲，蕭銑要真舉國上下為其搜羅女人，那蕭銑還能在小小羅川縣令一職一幹十餘年？

    蕭銑幹縣令一職，那可做得有聲有色，在當地名望頗高。怕不是蕭銑突然黃袍加身，背後謀算之人被摘了桃子，才瘋狂詆毀哦。

    等等，這怎麽看怎麽像魔門行事手段。香貴香玉山不會和魔門存在勾連吧？

    奚名茗傳訊身處豫章郡的王心一，讓她有空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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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摸著密折思索，這怎麽哪哪都是魔門？還能不能好？個個身懷絕技，能不能幹點對百姓有益的實事？

    回頭把人全部抓回來，為這些年做的破事好好贖罪！

    反而蕭銑，做皇帝瘸腿，做大臣問題不大。

    奚名茗和李世民不是李淵，李淵是遇到個反王就殺。竇建德、蕭銑、杜伏威等人，百姓口碑越好他殺得越急。李淵主動與李軌連宗，還不是照樣殺。

    說白了，李淵缺乏安全感，懼怕反王們哪天反過來把他給綁了，還是**毀滅更放心。

    民心？那玩意有什麽用？

    李淵最信任裴寂那幫親貴，和他關係好的，家世強的，說話好聽的，這些人最得李淵歡心。

    能力如何，不重要。

    李淵大言不慚鄙視劉邦，自認李唐王朝比泥腿子劉邦強。

    坦白說，李唐要沒有李世民，發展指不定不如曆史線上的竇建德。

    高弘德等人和天策府屬官最見不得李淵行事，因此大肆鼓吹劉邦和奚名茗。也不知道被圈，啊，不是，被榮養的李淵聽後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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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回冬至祭天禮，皇帝陛下十分心動，然後婉拒。

    這年頭的祭祀，可不是皇帝燒個香敬個神拉倒的事。

    祭壇各種建築及其設施，得提前進行全麵大修葺。從紫微城到郊外祭壇，皇帝祭天經過的各條街道，必須全然修路使其麵貌一新。

    別提祭天還需屠宰無數牲畜，製作祭品，整理祭器……新朝伊始，很多東西欠缺，冬至將至祭祀迫在眉睫，是不是得花大價錢重造？

    建築大修葺、道路麵貌一新……哪一條單獨拎出來，奚名茗都能看到背後動用的無數民力。

    “別了吧，一場祭祀，浪費的民力物力財力不知凡幾，還不如把這些花費賞給前方將士。他們為大夏聲譽犧牲良多。”

    大夏攻入江陵，對當地百姓秋毫無犯，大夏皇帝名聲在江南一下子變得金光閃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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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說個古代戰爭常識。

    古代軍隊打完勝仗，默認劫掠一空是對將士的嘉獎，不然打仗動力何來？

    講個原本曆史線上的小故事。

    《資治通鑒》記載貞觀十九年乙巳，公元645年，唐軍攻克遼東，白岩城守軍請求投降。

    李世民要接受對方投降，李世積不幹。

    李世積率帥甲士數十人請命，“士卒所以爭冒矢石，不顧其死者，貪虜獲耳；今城垂拔，柰何更受其降，孤戰士之心！”

    什麽意思？

    將士們之所以不怕飛矢流石，拚死打仗，還不是為了收獲女人財物？如今城池唾手可得，為什麽要接受對方投降？這不是寒戰士們的心麽？

    李世民怎麽做的？

    上下馬謝曰：“將軍言是也。然縱兵殺人而虜其妻孥，朕所不忍。將軍麾下有功者，朕以庫物賞之，庶因將軍贖此一城。”

    翻譯過來，李世民不忍心，但李世積說的有道理，皇帝說他會從私庫掏錢分給將士，相當於皇帝陛下向底下將士贖回這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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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看，那時已是貞觀十九年。李世民帝威日盛，李世積都敢領著幾十精兵阻止皇帝，陛下尚且需要自掏腰包贖俘虜。

    由此可見李靖軍紀之嚴，軍士維護大夏皇帝名望之切。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奚名茗更希望錢財花在實處。

    奚名茗暗自思索，可能我自始至終都隻是個庶民，無法適應把錢花到大講排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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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弘德堅決不同意。

    奚名茗無奈，“急什麽？西南昆州平了嗎？高開道、李軌招撫了嗎？堂堂大夏工部侍郎，獨孤懷恩今何在？太子才離開，徐圓朗複反大夏，膽敢與獨孤懷恩、輔公祏密謀殺害太子。突厥頡利蠢蠢欲動，吐穀渾時不時掠邊，鐵勒居然敢勾連中原……豫章、嶺南正焦灼，慶什麽功？”

    奚名茗輕描淡寫揮手否決：“天下一統再說。”

    天下一統天下一統……你要不著急禪位，我何必非得瞅準一切時機，以確保你帝位之權威？

    有那麽一瞬，高弘德隻見出氣不見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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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是大夏皇帝把宰相高弘德氣得拂袖而去的一天。

    哦，高宰相沒忘將皇帝陛下的胡餅順道揣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