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紫禁城內，多鐸正在議事。江陰失守，崇禎帝的太平軍過了長江，這和多爾袞過來的旨意是嚴重不符的。

    按照多爾袞旨意的要求，北麵會有兩路大軍圍剿那支太平軍，而多鐸這邊是封鎖長江，讓太平軍無處可逃。

    如今倒好，竟然就被太平軍打過長江了！

    多鐸決定，他要親率大軍攻打江陰，把過江的太平軍消滅掉，補上江陰的缺口。

    因為屁股開花，躺著議事的孔有德急忙勸說道“主子，江陰地界實在太邪了，奴才南征北戰，從未遇到過如此怪事，就隻是在江陰遇到了。領大軍攻打，並無多大用處！”

    “還有，那紙上的消息，也會引得人心惶惶，動搖軍心的。”

    作為和孔有德同生共死的另外一個大漢奸耿仲明聽了，也跟著勸說道“是啊，主子，必須想出破解之招才好！否則去了，怕也沒多大用處！”

    博洛已經涼了，他的親衛和孔有德等人的說法，完全一致，都說江陰那邊的天上會掉石頭。這個事實，多鐸想不相信都不可能。

    聽到孔有德等人的勸說，他知道是有道理。作為帶兵打仗多年的人來說，自然知道盲目打仗的後果。

    於是，他便有些惱火的問道“那你們倒是說說，怎麽對付天上落石？”

    聽到這話，孔有德趴在那裏回答道“奴才想了幾天，覺得要破解天上落石，唯有用騎兵圍困之法！”

    看到多鐸在認真聽他說話，他就繼續詳細解釋道“天上的落石，其實一次砸死的人不多，關鍵是會引發恐慌。因此，探出離江陰多遠的地方不會有落石之後，便以此為根基出動騎軍。”

    “每一支騎軍都不需要多，百餘騎足矣。一次派七八支，隻是在江陰城外巡邏，隻要江陰城裏出來人，就殺之。如此一來，時間一久，便能困死江陰。”

    “而且騎兵少，不斷遊走，就算天上掉石頭，也不容易砸到人！如果江陰城裏的人全都逃出城，人數太多的話，就報營地出動更多的軍隊截殺便可！”

    還真別說，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隻是依賴武器的話，總歸是能想出破解之法的。孔有德這招，也確實可以對付無人機投石頭。

    前提是孔有德的假設是正確的，也就是說他認為離江陰足夠距離之後，就不會有天上落石。

    要不然，營地被砸，就和以前一樣了。

    多鐸聽到孔有德的建議，感覺有效，便點點頭，臉上也好看了一點。

    然後，孔有德這邊，還在繼續說道“不過就怕天上掉那些紙，動搖人心、軍心，這才是最難防的。特別是讓新投降的那些人知道崇禎帝還活著，並且都殺到江北了，就更是麻煩！”

    “過去了這麽久時間，估計江陰附近已經傳開。要是不采取措施，南京附近也都會知道了。而南京城裏有那麽多投降的文武官員和明朝勳貴，一旦他們動了別的心思，我大清怕是會腹背受敵啊！”

    多鐸聽到這話，卻是一聲冷笑道“這倒是不怕，你們不知道，那崇禎帝就因為曲阜孔家降了我大清，就把孔家給滅門了。南京這些投降的，又豈敢落得和孔家一樣的下場！”

    本來的話，因為崇禎帝重現這事，影響太大。因此多鐸在接到多爾袞的旨意之後，就沒有公布消息。如今看到崇禎帝的消息要瞞不住了，那有選擇性的把曲阜孔家的事給說了出來。

    此時，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聽到這消息，不由得愣了愣，心中非常意外。

    連曲阜孔家都敢滅門？

    感覺有些不可能！

    於是，孔有德便試探著確認道“主子，曲阜孔家在讀書人眼裏可不同一般世家，誰都會優待他們，這崇禎帝就敢滅他滿門？”

    誰不知道曲阜孔家的地位特殊，因此，就連大清也都是優待曲阜孔家的。

    多鐸聽了，卻是冷笑回答道“那崇禎帝突然冒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滅了曲阜孔家，把那衍聖公什麽的，全都吊死在孔廟了！”

    孔有德等人確認了這個事情，不由得麵麵相覷。

    說真的，他們是真的意外，也有些佩服崇禎帝了，竟然有這個膽子滅曲阜孔家！

    回過神來之後，他們便是大喜。既然那崇禎帝連曲阜孔家都要滅，就更不用說，其他投降大清的文官武將和勳貴了。

    於是，孔有德便連忙向多鐸提議道“主子，既然如此，不如召集那些降官，公布這個事情，他們為了保命，自然會竭力幫助我們大清。如此一來，我們的實力必定大增！”

    本來的話，大清占領南京之後，還要分心提防著這些明朝的遺老遺少，防止他們搞什麽小動作。對於投降的明軍，也不敢放心使用。

    但如今就不一樣了，那些投降的官為了保命，就肯定會竭力配合大清。

    孔有德不是忘記了傳單上的內容，而是他認為，一支軍隊最重要的就是帶兵的將領。控製帶兵的將領，就能控製軍隊。這也是這個時代，甚至不隻是這個時代的人的認識。

    普通軍卒的想法，很容易就被人忽略。因此，孔有德在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後，也下意識地忽略了傳單上的其他消息。

    多鐸感覺孔有德說得有道理，便很快召開擴大會議，把投降大清的文官武將，還有勳貴，全都喊了過去開會。

    這些人中，如果在原本曆史上，大部分是在多鐸回京師的時候帶回了京師，然後閑置而已。不過在這個位麵上，多鐸沒回京師，他們自然也還留在南京，但是也差不多，大都是閑置狀態，不可能給他們兵權的。

    此時，他們在滿人暴怒找事的背景下，全被多鐸召集開會，頓時，一個個都是心裏不安，就怕多鐸找他們麻煩。

    議事大殿內，站滿了投降的假韃子，見到多鐸駕臨之時，恐慌之下，見禮的聲音都喊得格外響亮，虔誠。

    多鐸把這情況都看在眼裏，便對他們說道“最新軍情，崇禎帝領兵占據了山東，並且已經打到了揚州府。”

    他這話一開口，所有假韃子都是非常意外，包括錢謙益也是一樣，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在多鐸到南京的時候，握有二十萬人馬的忻城伯趙之龍第一時間和其他人一起投降了多鐸，使得多鐸兵不血刃拿下了南京。因此，他在多鐸這邊，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人。

    此時，他就大著膽子確認道“主子，奴才有點耳背，沒聽清是誰占領了山東？”

    要是說流賊，或者其他什麽造反的隊伍占領了山東，他們都覺得有可能。唯獨早已失蹤的崇禎皇帝領兵占領山東，他們就覺得難以置信！

    多鐸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不信，便再開口說道“崇禎帝，崇禎皇帝，你們的舊主子！”

    一聽這話，這些假韃子一個個都是大驚失色，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那崇禎帝都能把江山丟了，還逼死了皇後，太後，殺了自己女兒，要是有翻身的可能，他會這麽幹？

    既然城破時候都絕望到這份上了，他又怎麽可能還會翻身，更多的不是死在某個角落麽？

    也就是多鐸公布了這個消息，要不然，他們必然會質問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了。

    多鐸掃視這群假韃子，過了一會之後，他便又開口說道“他突然冒出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衍聖公吊死在孔廟，並把曲阜孔家給滅門了！”

    這個消息，對明朝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爆炸性的新聞。

    曲阜孔家，都已經神話了，任何改朝換代，曲阜孔家都不會有事！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就算到了後世，也是一樣，唯有新華夏的時候，孔家才怕了人民群眾的力量，覺得真會幹掉孔家，就跑去台灣了。

    此時，多鐸看到眼前這群人目瞪口呆的樣子，看到他們比剛才還要震驚的樣子，心中就很滿意，然後便又補上一刀道“曲阜孔家歸順我大清，剃發易服，惹惱了那個昏君，所以才會落得滅門的下場。”

    一聽這話，所有假韃子，包括錢謙益在內，皆是臉色慘白。

    歸順大清，剃發易服，他們都幹了的。連曲阜孔家都要滅門，那更不用說他們了！就算再自戀，他們也不會覺得自己比曲阜孔家還重要！

    要是崇禎帝真能翻身的話，他們絕對會倒黴！

    一時之間，所有假韃子都怕了。那趙之龍帶頭，立刻向多鐸表忠心，不要說崇禎帝了，就算是明國太祖皇帝來了，他們也隻能是大清的人！

    多鐸聽著他們在表態，等了一陣之後，又對他們說道“還有，那崇禎帝還要把天下土地全部收歸朝廷所有，不管是無主之地還是私田，一律如此。”

    聽到這話，這些假韃子頓時就炸了。南京這邊，就數魏國公徐允爵家土地最多，因此他也喊得最凶。

    不但要滅滿門，就算不滅，也要把土地都收了去，那還能得了！

    一時之間，群情激奮，就好像崇禎帝是千古罪人了一般。

    多鐸看到這一幕，很是滿意，便點頭說道“本王相信你們。你們也放心好了。如今朝廷已派兩路大軍前去圍剿，我們南京這邊要做的，便是封鎖長江，不讓崇禎帝所部逃過長江。可長江防線太長，因此還需要你們精誠團結，配合大清守好長江！”

    聽到這話，這些假韃子中的絕大部分人，便立刻積極配合，拿出他們的實力，協助大清這邊。有錢出錢，有力出力，真一個“眾誌成城”！

    夜晚，錢謙益回到府邸，就非常沮喪，見到柳如是，便哭喪著臉說道“真的是笑話了，我還想著反清複明，結果卻是反我自己，真的是天大的笑話！”

    柳如是一聽，頓時非常詫異，連忙問情況。

    於是，錢謙益便把多鐸所說的事情說了一遍。

    柳如是聽了，有點疑惑地說道“崇禎帝？是不是搞錯了？山東那邊，不是衡王麽？”

    她是記得鄭森所說，山東好像是衡王才對，忽然變成崇禎帝，她就想不明白。

    錢謙益一聽這話，也是想起來了，便有些疑惑了，道“不會是大清這邊搞錯了吧？可這麽大的事情，說都打到揚州府了，不可能搞錯崇禎帝或者衡王吧？”

    柳如是聽到這話，沉默了片刻，然後便對錢謙益說道“要不，妾身過江一趟，去揚州府打探下消息吧，萬一韃子是騙人的呢？”

    錢謙益聽了，搖搖頭說道“外麵兵荒馬亂的，你去我不放心。而且大清這邊，已經加派人手封鎖長江，想過也過不去！”

    柳如是聽到他這話，便看著他問道“老爺，那你怎麽想的，是願意留著這條豬尾巴去地下麽？”

    錢謙益聽到這話，歎了口氣說道“我能怎麽辦？不留鞭子，皇帝就要我腦袋；留鞭子，便無顏去見列祖列宗，伱說，我能怎麽辦？”

    看到他這樣子，柳如是便堅定了臉色，當即對錢謙益說道“老爺，妾身走一趟江北，就算韃子說得是真的，妾身也會為老爺求一份公道。老爺和別人不一樣，心中是存著反清複明之誌的！妾身不相信，皇帝會糊塗到殺有悔改之心的人。那整個南京城，皆是剃發易服之人，還能都屠了？”

    錢謙益聽了有點心動，但是他還是說道“太危險了，你這樣太危險了！”

    柳如是卻搖頭道“事關老爺清白，妾身就算是死，也必須走這一趟。鄭森走之前，不是留了一條船麽，妾身相信鄭家的實力，老爺放心，你等我好消息！”

    她身材嬌小，一看就是個柔弱女子。然而此時此刻，她那堅定地語氣，一往無前的態度，讓錢謙益凝視片刻之後，都有點自愧不如。

    最終，柳如是一點都不耽擱，立刻去尋了鄭家留下的船，為錢謙益的事情去奔波了。

    南京城這邊，風聲越加緊張了起來。

    有關崇禎帝要殺光剃發易服人的消息，也隨之傳開。人心惶惶的同時，都在期盼著，大清能快點滅了崇禎帝。

    但是，讓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黎明時分，天上突然飄落無數的紙張，飄得滿城都是。

    早起的人，不管是什麽人，全都仰頭看著這一幕，一時之間，都是驚呆了！

    對他們來說，天上突然飄落這麽多的紙張，除了神跡之外，別無解釋。

    因為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手段能做到這點。

    於是，不用說，不管認識不認識字的，都是第一時間去撿那些紙張。

    如此神奇的一幕，也讓更多的人擁出房屋，紛紛加入到搶那些紙張的行列。

    南京的識字率，在明末這個時候絕對是算高的。

    很多百姓，多多少少都認識幾個字。

    因此，這紙上的內容，也立刻就在全城，以最快的速度傳開了。

    “什麽，崇禎帝占了這麽多地方，那大清還打得贏麽？”

    “看到沒有，崇禎帝說了，不會殺所有剃發易服的人。如果立功的話，甚至還會有封賞！”

    “土地收歸朝廷所有，然後按人頭分地，隻需要交四成收入，再沒別的賦稅？”

    “參加太平軍，還能再減半佃租？退伍之後，還能安排衙門做事領俸祿？”

    “這裏還有，軍屬優先，看病還能減免！”

    “……”

    傳單上寫的，就是太平軍的政策，第一時間就傳遍了整個南京城。

    就算韃子不想讓人看到，可事發突然，又是大規模的散發傳單，韃子也肯定收繳不過來。

    隨著南京百姓知道崇禎帝所領的太平軍政策之後，風向便立刻變了。

    隻要是漢人，其實都沒法容忍金錢鼠尾！但是屈服於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因此隻能選擇保命了！

    換句話說，對大部分人來說，是沒得選擇才會這樣。如今，他們能多一個選擇，並且如果真按照紙上所說那樣的話，他們以後的日子會更好過。

    那南京百姓到底該怎麽選，自然就很清楚了。

    南京大牢內，被關著的弘光帝這邊，都突然一下獲得了獄卒的尊重，也把消息偷偷地告訴了弘光帝。

    不過弘光帝的心情很複雜，對他來說，不知道是禍還是福。

    多鐸這邊，卻是腦殼疼了。

    天上落紙，這風向立刻變了，對他的計劃影響很大。更為關鍵的是，天上既然會落紙，那就意味著，也會落石！

    真得是沒想到，這其實不是離江陰近不近的問題，而是在其他地方，也都可能會有天上落石的情況。

    如今的多鐸，出門都要抬頭看看天，就怕天上突然掉下石頭。

    為此，他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真要出門的話，就做了一個特製的馬車，有堅固頂棚的那種。

    這一刻，他算是體會到當初江陰韃子軍中的恐懼了。

    不早點滅了太平軍，那這日子就沒法過的了。

    趕去揚州府的柳如是，卻還不知道南京城這邊的變化，順江而下，直接到了揚州府上岸，為錢謙益而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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