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看看左右有沒人，然後回過神來，自己在看到柳如是回來的時候就屏退下人了。

    於是，他就帶著震驚，還有一點好奇，連忙問柳如是道“你是說，你見到崇禎皇帝了？”

    柳如是聽了，理所當然地回答道“那還能是誰，陛下就隻有一個！”

    錢謙益聽了，連忙又確認道“你是說，崇禎皇帝已經到揚州府了？”

    以柳如是來回的時間算，不可能去其他地方，大概率是揚州府，因此，他便有此一問。

    柳如是聽了，點點頭回答道“妾身剛到揚州城的時候，剛好看到陛下領著太平軍到達揚州城，也正好看到了小宛加入了太平軍，並且還是陛下的親近之兵……”

    錢謙益聽到這裏，驚訝地問道“所以，她把你引薦給崇禎皇帝了？”

    “不是！”柳如是聽了，搖搖頭說道，“是陛下知道她要見妾身，所以就傳召妾身了。”

    錢謙益聽得越加好奇了，他當過京官，甚至都入了閣，自然熟悉崇禎皇帝。

    因此，他知道崇禎皇帝一門心思想中興大明，根本無心女色。但是聽柳如是所說，好像性子變了？

    正說話的柳如是，一見錢謙益的表情，便大概猜出他在想什麽，便連忙解釋道“陛下是通過天師知道了妾身的事情，也因此，妾身都沒說什麽，陛下就知道妾身是去幹什麽了！”

    聽到這話，錢謙益立刻關心地問道“那陛下怎麽說的？”

    問出口之後，他又忍不住便追問道“陛下身邊真有天師？”

    柳如是聽到他的兩個問題，便耐心地回答道“妾身沒看到天師，但是陛下好像有在和天師說話，小宛他們見怪不怪。陛下還說，老爺改妾身為正妻便會赦免老爺，然後我們可以一起去太平軍中學新學，去普及新學。”

    說到這裏，她看到錢謙益有些愕然的表情，便連忙補充說道“這是陛下自己說出來的條件，小宛可以作證，當時妾身也愣了下，真沒想到陛下竟然會是如此說法，真得！”

    “老爺，妾身從不說謊，這你是知道的。剛才所言，句句屬實。”

    說完之後，柳如是便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部複述了一遍。

    一開始的時候，錢謙益是真懷疑，柳如是是不是趁這個機會要挾他。但是聽到後來，他就沒了這個念頭，聽完之後，他忽然歎了口氣說道“陛下確實沒說錯，天下人能有你這邊剛烈的，確實少見，為夫也是慚愧，唉……”

    說到最後，一聲長長的歎息。

    看到他這樣子，柳如是有些不是滋味，連忙對錢謙益說道“老爺也確實心存反清複明之意，這也是事實！”

    說完之後，她心中歎了口氣，不想為難錢謙益，對他說道“夫君也不用為難，陛下這條件，說到底其實是為了妾身好，不答應也是沒事，回頭妾身再求求陛下好了。要是陛下不肯赦免夫君的話，妾身也絕不獨生！”

    聽到這話，看著柳如是的錢謙益，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當初柳如是要拉著自己跳水殉國的場景。錢謙益相信，柳如是說到真會做到！

    回想著這一幕，錢謙益伸手握住柳如是的柔荑，懇切地說道“你為我的事情，不惜冒險奔波。你對我的好，我自然是看在眼裏，豈能無視之。我也不能當一個不忠不義之人，自當遵從陛下的旨意。”

    柳如是聽了，沒有說話，隻是深情凝視錢謙益。

    一對老夫少妻，沉浸在他們自己的情感中。

    ………………

    與此同時，在長江北岸的滁州府地界，一支韃子大軍正浩浩蕩蕩地東進。

    帥旗之上，寫著是和碩英親王的旗號。不用說，這是原本追殺大順軍的阿濟格所部。

    在李自成死後，劉宗敏又被殺，阿濟格認為大局已定，在原本的曆史上，便不等京師的旨意就班師了。

    但是在這個位麵上，阿濟格還沒有動身，就收到了京師的旨意，說崇禎皇帝突然攻占了山東和部分南直隸州縣，要他東進剿滅崇禎皇帝所部。

    如果這道旨意是讓阿濟格去消滅什麽其他小蟊賊，或者其他勢力的話，說不定阿濟格不屑去。畢竟連李自成都被他追殺死了，這是大清最大的敵人！

    然而，如今又冒出了崇禎皇帝，這個份量是足夠的，甚至可以說，比李自成的份量都要重。因此，他接到旨意之後，便鬥誌昂揚地領軍出發了。

    讓阿濟格沒想到的是，他剛進入滁州府境內之時，京師的快馬急報又到了。

    收到消息之後，阿濟格頓時暴怒。

    他同樣是萬萬沒想到，那崇禎皇帝竟然還派了軍隊去遼東，屠了盛京，挖了皇陵。

    盛京在這時候其實是一座空城，但是再是空城，那也是大清的舊都，對大清的意義重大。被明軍屠城，就等於是打他們大清的臉！

    京師那邊的策略，是以牙還牙，放出了消息，準備挖明國的皇陵，如此一來，明國皇帝必然會領兵北上救援。因此，多爾袞的旨意，是要求阿濟格暫緩東進，等到明國皇帝領兵北上之後，再動進攻打太平軍的地盤，斷太平軍的後路。

    阿濟格打了多年的仗，當然明白這個策略是最萬無一失的。因此，他雖然自認為打敗明國皇帝的軍隊也是容易的事情，但也遵照了這份旨意。

    於是，他立刻下令，全軍在滁州府停下，等待戰機，另外，為了報複明軍屠殺遼東，他又下令把投降滿清了的滁州給屠了。

    他手下的吳三桂和尚可喜有點懵，連自己的城都屠，便連忙去找阿濟格確認。

    阿濟格自然沒有隱瞞，把情況一說。

    尚可喜還沒什麽，但是吳三桂就為難了。

    當初他放滿清進關的時候，打的名義是救京師，救崇禎。結果，如今崇禎皇帝冒出來了，他卻隻能跟著滿清，那就說明他之前的借口為假；滿清要挖大明的皇陵，他是一直吃大明俸祿的，不勸阻，就更進一步坐實了他是忘恩負義之賊。

    阿濟格一眼就瞧出吳三桂的表情不對，便惡狠狠地盯著吳三桂說道“怎麽，伱是不是心懷舊主，聽到你舊主子的消息，準備背叛大清了？”

    遼東的事情，他雖然下令屠了滁州城出氣，但是這口氣，其實還有，看到吳三桂這樣子，他就盯上了吳三桂。

    吳三桂一聽這語氣，一看阿濟格的表情，頓時嚇了一跳，便連忙表示道“主子誤會了，奴才如今已歸順大清，自然絕無二心。此戰對陣明國皇帝，奴才願領本部人馬為先鋒，必手刃明國皇帝，把首級獻給主子！”

    大清的強大，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以前的時候，也隻有憑借山海關的城防，躲在城裏才能應付大清軍隊。

    如今跟隨大清一路追殺流賊，都打下了這麽大的地盤，眼看著大清就要一統天下，腦子有病才會在這時候背叛大清！

    他的心思，就如同原本曆史上一樣，明國什麽的，都隻是借口而已。要是有必要的話，明國皇帝也是一樣殺。

    永曆皇帝就是被他一路追殺，最終落到了他手中。結果沒想到，他軍中的兩千正藍旗韃子試圖救永曆皇帝被他鎮壓之後，他當心夜長夢多，就直接在昆明把永曆皇帝親手用弓弦勒死，以此表達他對滿清的忠心。

    此時的吳三桂，壓根不相信崇禎皇帝都亡國一次了，僥幸逃出去，還能翻盤打敗大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怎麽選，他心中一清二楚！

    阿濟格見他信誓旦旦效忠大清的樣子，便放過了他。這支滿清軍隊，就先在滁州府停了下來。

    不過他們卻不知道，滁州府的隔壁，**那已經有太平軍，並且連滁州府這邊，都部署了太平軍的眼線。

    阿濟格所部大軍的動靜很大，太平軍的眼線，自然第一時間便用對講機把消息傳往揚州。

    與此同時，中通和尚回到了京師，也已經知道了京師這邊的消息，便也通過對講機把消息傳往南方。

    而此時的崇禎皇帝，還不知道這些情況，一方麵準備渡江收複南京，一邊正在和朱海軍商量安置藩王的事情。

    朱海軍聽到崇禎皇帝的苦惱之後，倒是給他出了個主意。

    就聽他對崇禎皇帝說道“唐王不是算有作為的皇帝麽？鄭家眼下也用不上，那你讓鄭家去打呂宋，殺了那裏的西班牙殖民者，報複他們屠殺明人的事情，然後順便把唐王封到呂宋為王好了。”

    “這樣一來，不但開了個頭，解決藩王分封的問題，也可以讓鄭家做事，還能提高你的威望。西班牙殖民者屠殺明人，這事情也一定是要報複的，是不是？”

    “這些事情，暫時都不需要給什麽，不影響你打仗，收複山河。”

    “……”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也想起來了。呂宋的西夷確實有屠殺過海外的明人，但是當時他為國內的事情都焦頭爛額了，哪還管的過來海外的事情。就隻是下旨讓福建派兵報複。但是福建這邊派鄭芝龍率部眾進攻呂宋，可沒有軍餉可發，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事實上，呂宋的西班牙殖民者，可不隻一次屠殺明人了。

    萬曆三十一年，西班牙殖民者第一次大規模屠殺呂宋明人兩萬三千餘人，沒有遭到報複；

    六年之後，萬曆三十七年，因為華商抗議稅收過重，西班牙殖民者又一次大規模屠殺，又死兩萬多人，還是沒有遭到報複。

    第三次便是崇禎十二年，呂宋的西班牙殖民者對華人的大屠殺延續了三個多月，罹難華商達二萬四千餘人。一樣沒有遭到報複。

    第四次便到南明永曆十六年了，鄭成功收複了台灣，西班牙殖民者擔心呂宋華人會成為鄭成功的內應，就又一次屠殺了呂宋華人，這場大屠殺整整進行了十八天。第四次大屠殺中死了多少華商，無法查考，但有一個文件說，直到1690年，菲島華商不足六千人，據此，可以推測大約死傷不下兩萬五千人。

    不用說，西班牙殖民者依舊沒有被報複。

    朱海軍看到這段曆史的時候，自然是非常憤恨的。如今，他有時空通訊軟件，能聯係到崇禎位麵，西班牙殖民者的罪行，又豈能不報複回來！

    因此，他就給崇禎皇帝提出了這個提議。

    此時，崇禎皇帝聽到朱海軍的提議，想了下，有些為難地說道“如今那鄭芝龍並未明確向我效忠，讓他聽我的旨意，怕是有些難的。”

    朱海軍已經知道他和鄭芝龍的談話，想了下便說道“那鄭芝龍是商人，會衡量利益的。等你打下南京，展現足夠的實力之後，他必然會乖乖向你效忠。否則的話，天下之大，就不會有他的容身之地。這一點，相信他能看得清的。”

    聽到這話，崇禎皇帝覺得可以，那就等到打下南京之後再來安排這個事情。

    結果，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才剛和朱海軍結束了這次時空通訊，董小宛就臉色有點慘白地匆匆跑來求見他了。

    “陛下，剛收到兩個消息。”

    “其一，來自京師那邊，建虜說要報複我們挖了清陵，京師那邊的建虜準備要挖我們大明的皇陵了！”

    一聽這話，崇禎皇帝都顧不得聽第二個消息，頓時就大驚失色了。

    當初張獻忠挖了鳳陽的皇陵，那還是祖陵而已，他就不得不下了第一次罪己詔。這滿清要是挖京師那邊的皇陵，那絕對比挖鳳陽皇陵還要嚴重。

    要知道，京師那邊的皇陵，是成祖皇帝以下，一直到他皇兄天啟皇帝的陵墓。這要是被挖，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因此，崇禎皇帝一聽之下，便立刻帶著驚慌說道“立刻傳旨，集結所有軍隊北上！”

    這時候的他，已經顧不得什麽先南後北的戰略，必須要先攻打京師，確保京師那邊皇陵的安全。

    董小宛一聽，便連忙又奏道“陛下，還有一個消息，是在滁州府那邊發現滿清大軍。本來一直東進的，突然在滁州停下，並且還屠了滁州城。”

    揚州到滁州不到三百裏，軍隊行軍的話，按照一般行軍路程，一天走五十裏，那也隻是六天時間就到揚州了。

    崇禎皇帝一聽之下，頓時又是一驚。

    如果他領軍北上，那滁州的韃子軍隊殺來揚州，甚至是其他地方，揚州這邊就危險了。

    不過不管怎麽樣，再怎麽樣都沒有京師那邊重要。

    因此，崇禎皇帝想了一下之後，便立刻傳旨，讓剛渡過長江，到江陰那邊的太平軍第三軍返回揚州，他自己則領著第一軍立刻北上。

    徐州那邊，正好組建了太平軍第五軍，由閻應元擔任主帥的。

    相對而言，滁州那邊的韃子軍隊，離揚州府最近，肯定是進攻揚州府的。因此，第三軍會承擔韃子軍隊的進攻。剛組建的第五軍，應該不會有什麽壓力。

    崇禎皇帝直接用對講機親自傳旨，甚至等不到劉肇基渡江，便立刻集結了第一軍，放棄糧草輜重，輕裝北上。

    反正沿途都是他的地盤，抄沒了曲阜孔家，山東和徐州那邊，都有足夠的錢糧。

    揚州府這邊，民事方麵，由剛來揚州府的史可法管理；軍事方麵，自然是劉肇基應對。

    隨著消息的傳開，一時之間，揚州府這邊頓時人心惶惶起來。

    沒有人能想到，形勢怎麽就急轉直下，皇帝領軍北上，又有一支韃子大軍要進攻揚州府了！

    對於這種情況，有些人是有怨言的了。

    “好好地去打什麽遼東，看看，惹毛韃子了吧？”

    “打遼東就打遼東了，還挖人家的墳幹什麽！這下好了，人家要報複，去哪裏說理去？”

    “……”

    不過這種聲音終歸還是小部分，更多人的觀點，卻是和他們不相同的。

    “野豬皮那兩人，殺了多少漢人，遼東的百萬漢人有的話，都被他們殺得差不多了。這種人，就不應該鞭屍報複了？”

    “沒錯，京師皇陵裏麵埋著的皇帝，有怎麽他們麽？沒有吧？他們要挖墳，那才是會被報應的呢！”

    “韃子果然就是韃子，根本就不會和你講理。難不成就隻需他們對我們漢人殺人放火，我們還不能報複回去了？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聖人不是有句話麽，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和這些韃子就沒什麽好說的，必須打服他們才行。打得他們不敢作惡，他們做事才不會肆無忌憚！”

    “就是這個理，那韃子生前殺我們那麽多漢人，死了就一了百了，那問問那些被他們殺了的亡魂願意不願意！”

    “……”

    在這樣的輿論下，揚州府的百姓，慢慢地同仇敵愾起來。

    當然了，更多的是，要是韃子來了，太平軍沒了，那剛分到的田地肯定就沒了。太平軍隻收四成佃租，沒有其他苛捐雜稅，還有其他太平軍才有的好處，就都沒了。

    這是絕大部分揚州府百姓都不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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