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可以抬頭挺胸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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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東登州府衛所軍營,戚繼光披掛完畢,便準備出門去巡視軍營。
    但是,他的夫人卻喊住了他,道:“老爺,這兵都練得差不多了,而且我們山東也沒倭寇,就沒必要天天這樣吧?”
    戚繼光一聽,卻是嚴肅地說道:“這是我的職守,豈能因為無警而不出更?”
    說完之後,他便準備走出內堂了。
    他夫人聽到他的話,看到他要出門,頓時兩眼一瞪喝道:“去去去,出去了就別回來,靠我一個人,怎麽生兒子?”
    聽到這話,戚繼光的腳步一頓,邁不動了。
    他結婚差不多有十年,雖然夫人也懷孕過,但都沒養活。雖然說,他如今才二十七歲,但是這麽久沒孩子,也是很擔心的事情。
    看他站住了,他夫人便走過去說道:“你就算天天去巡營,去練兵又如何,朝廷還能派你去打仗?好生留在府裏,有我們自己的孩子才是最大的事情。”
    戚繼光聽了,轉過身,看向他夫人說道:“我靠著祖宗的餘蔭才能領兵打仗,但是,你也知道我的能耐,我的誌向。這不能光是想想,唯有時刻準備著,才能有建功立業的那天不是!”
    他夫人聽到這話,很是不滿,喝問道:“你做夢吧,朝廷憑什麽想起犄角旮旯裏的你去建功立業?我把話放在這裏,要是朝廷真得重用你,以後這個家,就你說了算,我再不和爭……”
    話說到這裏時,她看到戚繼光臉色一喜,便露出嘲諷之色說道:“但是在朝廷重用你之前,這個家還是我說了算。你要是敢不聽我的,以後就別想動用我從娘家帶來的錢!”
    戚繼光聽了,不由得有些無奈。
    他對朋友,對手下將士都是慷慨,因此,他的那點俸祿,壓根就不夠用,隻能從家裏拿錢出去用。這就讓王氏很不滿了,又因為沒有兒子的煩心事,所以王氏猶如母老虎一般,在家裏橫行霸道。但是,戚繼光對此,卻是無可奈何。
    他們夫妻的感情,因為無子的問題,一直不好。在原本的曆史上,甚至最後戚繼光被貶官回家,沒有俸祿,沒有收入來源時,王氏卷了家裏的錢回娘家去了,以至於戚繼光最後生病都到了無錢請大夫看病抓藥的地步。
    真的是可惜了堂堂一代大明戰神!
    此時,戚繼光聽到王氏的話,還想掙紮一下,便問道:“怎麽樣算朝廷重用?”
    王氏聽到他這話,臉上的諷刺之色更甚,道:“你還真在做白日夢?什麽封侯非我意,你要能有麵聖的機會,那就說明朝廷會重用你!你自己說,可能麽?”
    戚繼光一聽這話,想都沒想,當即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想過,憑他在山東鎮守,沒有倭寇敢犯境,在江南一片亂局的情況下,說不定朝堂上有官員會想起他,把他調去江南,那他就有機會做一番事業了!
    但是,要說他進京麵聖,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當今皇帝一心修道,哪會管這些。就算換個不修道的皇帝,也不會召見區區一個衛所的指揮僉事,除非是皇帝身邊有知道他能耐的人,或許可能得到皇帝的召見!
    但是,以他這個層麵,壓根不可能認識皇帝身邊的重臣!
    想著這些,戚繼光便準備聽家裏母老虎的了,先安撫好母老虎的情緒,要不然就別想幹自己喜歡的事情。
    不過正在這時,卻聽到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停到了院子裏,然後大聲喊了起來:“戚賢弟,在麽?”
    一聽這話,戚繼光和王氏都不由得一愣。
    他們都熟悉這個聲音,是衛所的指揮使,也就是戚繼光的上官。
    可是,指揮使和戚繼光的關係一般,還沒熟到稱兄道弟的地步,甚至因為官職高低,戚繼光還得小心伺候這位指揮使大人,這樣他練兵才不會有掣肘。
    戚繼光聽了之後,不敢怠慢,連忙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就隻是王氏在身後嘟噥:今日咋起這麽早,還喊出了賢弟,聽得都起雞皮疙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小聲說完之後,她便也跟出去看看情況。
    戚繼光走出大門,看到院子裏的果然是指揮使大人,便連忙抱拳說道:“大人,末將正要去巡營……”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指揮使一臉討好的笑容,急忙對他說道:“還巡什麽營,趕緊去衙門,京師來天使了,要賢弟接旨呢!”
    戚繼光一聽,頓時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問道:“京師來天使?不是應該大人接旨麽?”
    如果朝廷有調令,要他去江南的話,一般就是一道兵部調令而已。如今是聖旨,那也應該是到衛所指揮使這邊,然後指揮使轉達,否則,越過指揮使算什麽?
    跟著出門的王氏也聽到了這話,頓時有點驚訝,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登州衛的指揮使笑容滿麵,上前拉著戚繼光就走,同時解釋道:“天使說了,上仙說你天下第一名將,因此,陛下專門派了天使來給你傳旨,要你即刻進京,要大用啊!”
    “戚賢弟,我們關係一直很好吧,你看,你是要飛黃騰達了,以後可別忘記愚兄啊……”
    戚繼光都聽懵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什麽上仙,什麽天下第一名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過他又猛然想起剛才夫人所說的話,於是,他一邊被指揮使拉著走,一邊轉頭看了夫人一眼,意思是,以後這個家,是不是可以自己做主了?
    然而,王氏卻是一臉懵逼中,根本沒看到他的眼神,好像是呆在那裏了。
    於是,戚繼光便隻好先跟著指揮使走了。
    到了衙門,果然有天使在,香案什麽的,指揮使早就讓人安排了,戚繼光什麽都不用操心,隻管接旨就成。
    天使也是笑眯眯的,態度極好,先開始走流程,當即展開聖旨念了起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聞上仙稱譽戚繼光為天下第一名將,其忠勇才略,保境安民,能建不世之功,揚大明之國威。朕心甚喜,特召戚繼光速赴京師,委以重任。沿途官員,務必禮遇,不得怠慢。欽此!
    戚繼光都聽懵了,感覺這道聖旨有點匪夷所思。但是仔細想想,好像當今皇帝一心修道成仙,所以出這樣一道聖旨,似乎也不是特別奇怪!
    但是……但是這多少有點兒戲了吧?
    戚繼光立刻回想,自己要好的人裏麵,是不是有個被自己忘記的道士,如今成為當今皇帝身邊的紅人了?
    但是,如果真這樣進京的話,估計會被那些文官彈劾死的吧?指不定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那些文官陰起人來,絕對是殺人不沾血的!
    戚繼光正想到這裏,忽然聽到有人喚他,他才回過神來,卻見是天使喚了他好幾聲了,卻依舊是笑眯眯的,一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戚繼光心中一驚,連忙接旨,然後,他就有點猶豫地問道:“敢問下天使,這位上仙的名號不知是什麽?”
    天使聽了,帶著討好又羨慕的笑容回答道:“還真別說,好像沒人知道上仙的名諱。”
    說到這裏,他看出戚繼光心中的疑惑,便主動給他解釋道:“將軍不用多慮,這位上仙是真的上仙,和太祖皇帝的關係很好,前些日子一起在金鑾殿上顯靈了。”
    這話一說出口,戚繼光和站他後麵,陪他一起接旨的其他衛所高級軍官,全都聽傻眼了。
    有個神仙和太祖皇帝一起在金鑾殿顯靈了?
    他們信麽?
    肯定不信!
    但是,聖旨中就有寫上仙,而且還不是中旨,是正兒八經的聖旨,經過內閣,六科,最後由通政司傳旨的。要是假的話,是不是滿朝文武都瘋了?
    天使顯然也猜到了他們在想什麽,其他人不管,他隻管對戚繼光說道:“因為有太祖皇帝顯靈,如今朝堂上已經變天了。陛下已立裕王為太子,嚴嵩父子被打入錦衣衛詔獄,將軍和其他被上仙點名的,陛下都下旨召入京師,要設立新軍,用上仙賜下的新式火器,總之,將軍到了京師就知道了。”
    戚繼光等人繼續呆滯中,剛才天使所說的這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天大的事情,是他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結果卻一起發生了!
    戚繼光還在發呆中,天使卻想起什麽,又問他道:“對了,你是不是在一本兵書中寫了一首五言絕句,叫韜鈐深處的?最後一句是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戚繼光一聽,頓時驚訝了,當即問道:“大人何以知曉此事?”
    他寫了那首詩之後,被他夫人嘲笑,如今那兵書,還正被夫人墊了桌角著,外人不可能知道啊!
    天使一聽他這話,便知道是真有。
    於是,他便對戚繼光說道:“臨行前,陛下特意交代過,要帶這本兵書回京。將軍可否帶本官一起去取了這本兵書?”
    戚繼光在這時候,還真有點相信神仙一說了,一臉震驚之餘,便立刻帶著天使回府。
    指揮使等人見了,都跟著過來看熱鬧。
    於是,這麽一群人便都去了戚繼光府上。
    王氏看到這一幕,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就算她再彪悍,也不敢在天使和指揮使麵前亂來,隻能跟著看情況。
    本來的話,戚繼光感覺有點不好看,便想讓天使等人在大堂等候,他去取了兵書過來。
    但是,天使對他說,他要一起去,這是旨意。
    那戚繼光就沒辦法了,隻好帶著天使去後堂了。指揮使等人一見,立刻跟上。
    然後,他們就見證了,戚繼光在後堂的一張桌子下,抽出了墊腳的那本書,隨手翻了下,翻到某個書頁之後,便遞給了天使。
    天使接過來一看,果然在這空白頁上,確實有一首詩,和當時金鑾殿上的一模一樣。最後一句,也確實是: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這一見之下,天使便不由得感慨道:“上仙果然妙算,竟然能算得一模一樣。”
    說完之後,他也露出了敬佩之色,對戚繼光說道:“將軍之胸懷,讓人肅然起敬,還請將軍受本官一禮!”
    他這個話,也確實是真心的。至少從這詩上能看出來,戚繼光的崇高品質,非一般人能有。
    隨後,戚繼光便立刻收拾行李,和天使一起進京。
    他夫人王氏,萬萬沒想到,在她眼裏覺得普通的戚繼光,不但得皇帝重用,更是被神仙算出,會成為天下第一名將的人。
    頓時,她就一下改變了看法,再不敢對戚繼光大大咧咧,呼來喝去了。
    ………………
    傳旨天使,也有快馬出關,前往遼東的。
    鐵嶺衛所在,一名書生模樣的人,卻和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在簡陋酒館大堂,飲酒為樂,顯得很是突兀。
    一個新來的夥計,靠在櫃台這,有點不解地問掌櫃道:“那是什麽人,為何穿著秀才衣裳,去和一群粗漢混在一起稱兄道弟的喝酒?”
    掌櫃聽到這話,連頭都沒抬,就知道夥計在說誰:“他還真是秀才,家裏沒幾個錢,卻還拿出來招待這些人。你自己看看,那些人都服他吧?”
    夥計聽了,看了一會之後,點點頭說道:“還真是,都以他為首,叫他大哥的。”
    “那就是了,他爹是鐵嶺衛指揮僉事,不過上麵有指揮使壓著,咱們遼東又窮,他還這麽拿錢出來吃喝,在我們這裏,也算是有名的了。”
    “不過呢,他也真是有本事的,聽說他爹因此也沒責備他,讓他結交朋友。就隻是擔心,將來他兒子要接他的職位,怕是籌不到錢。”
    夥計聽到這裏,就奇怪了,道:“那他還這麽花錢?”
    “說好聽點,他是當大哥的料,總不能讓小弟出錢吧?說難聽點,那就不說了。反正有錢沒錢,都是他自己的事兒。”
    “……”
    在原本的曆史上,李成梁還真沒錢接替他爹的軍職,最後直到四十歲時,才在巡按禦史的資助下,得以承襲指揮僉事。
    不過這時候,在嘉靖三十四年時,他才二十九歲。
    此時,李成梁正和他的一幫兄弟在喝酒,他爹就找過來了,一臉地喜氣的樣子,任何人見了,都知道有大好事。
    這不,就見他爹一進門,看到兒子在和一幫人喝酒,便立刻大聲喊道:“汝契,還在這裏幹啥,京師的天使到了,要你去接旨,朝廷要重用你了!”
    這個聲音之大,整個酒館的人都能聽到。
    原本低著頭的掌櫃,都是抬頭看去,一臉的驚訝。
    李成梁聽到,有些不信。但是,這是他老子,還能騙他?
    因此,他便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兄弟們,大哥我要是富貴了,必然不會忘記你等,大家一起建功立業!”
    說完之後,他才走向他爹那邊去,同時還向櫃台這邊喊道:“掌櫃的,有事先走,酒錢記我賬上便成!”
    聽到這話,他的那些兄弟,都急忙要付錢,掌櫃也會做人,連忙說免了。但是李成梁卻大聲說道:“休得小瞧了我,說了這頓酒是我請的,那便是我的請的。掌櫃的,我也不是吃白食,回頭一定會把酒錢還上的。”
    他爹聽他還在囉嗦這些雞皮蒜毛的事情,便上前拉起他就走。
    當天下午,還真別說,李成梁派人送了酒錢過來,沒有食言。
    第二天,他便快馬跟隨天使,意氣風發地趕往京師。
    與此同時,傳旨的天使也趕到了江南等地,胡宗憲還在想著,怎麽謀求更高的權力,以便於消滅倭寇,立下功勞,結果天使卻找上門來了,讓他立刻回京。
    張居正的病,其實早就好了。甚至可以說,他請病假,也隻是一個離開朝堂上的理由而已。
    他從小就有神童之名,考上進士之後,他也是熱血男兒,覺得可以做一番事業了。
    為此,他在嘉靖二十八年時,就曾以一篇《論時政疏》的奏章上奏,首陳“血氣壅閼”之一病,繼指“臃腫痿痹”之五病,係統闡述了他改革政治的主張。
    但是,這份奏章上去,壓根連個水花都沒有。
    於是,張居正就再沒有上過個人有主見的奏章,隻是冷眼旁觀朝堂上嚴嵩當權。
    最後,他感覺隻要嚴嵩父子把持朝政,那他留在朝堂上就沒意思,於是,就以生病為借口,於嘉靖三十三年請假回到了故鄉江陵。
    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年,他在民間已經有不少認識百姓之疾苦,但是無奈朝堂上嚴嵩當權,因此,他暫時還沒什麽打算。
    如果是原本曆史上的話,他要在民間憋了三年之後才返回朝堂上參與鬥爭,成為徐階的得力助手。
    但是在這個位麵上,他卻忽然接到了聖旨,明白了京師的情況,哪怕他想不明白,但隻要結果擺在那就成。於是,他立刻跟隨天使進京。
    福建延平府南平縣這邊,可謂是離京師最遠的了。因此,出京的傳旨天使中,最後一個到達目的地的,便是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