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時間很快過去。
    日落西山時，聶少鋒回到自己的家。
    說是家，其實不過就是一個一層的磚房而已，剛剛整修過，牆麵用石灰刷了白，還散發著石灰的味道。
    他孑然一身，住這樣的房子算是反抗軍對他的補償。
    獨門獨院，這在沁川不知能羨慕壞多少人。
    聶少鋒脫下軍裝，走進廚房，從籃子裏拿出幾顆皺巴巴的土豆，隨便洗洗後丟進鍋裏開始煮，這就是他今天的晚飯。
    沁川供養數百萬人二百餘年，物資已經匱乏到了極致。
    很早以前就開始執行嚴格的配給製，現在又是冬天，就連他這樣佩戴少將軍銜的人，也隻能保證溫飽而已，更不用說生活在最底層的人！
    聶少鋒坐在灶前，怔怔看著爐膛裏的火發呆！
    他其實對當不當官早已沒了執念，隻不過服從命令已經刻在他的骨子裏，讓他無法拒絕趙仁佶的意誌。
    而且他確實很在乎自己的名譽，他不想戴著“叛徒”的帽子過一輩子。
    戴百川還他清白，他不得不投桃報李。
    但戴百川今天的表現，讓他隱隱感覺到事情似乎沒這麽簡單。
    很快，鍋裏的土豆冒出陣陣香氣。
    聶少鋒從滾燙的沸水裏拿出一顆土豆，皮也沒剝，就這樣吃了起來。
    “咚咚咚！”
    突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聶少鋒臉上頓時露出一抹笑容，自從他回到沁川之後，還願意來這裏找他的，也就那麽一個。
    “門沒鎖，自己進來吧！”聶少鋒淡淡道。
    門被推開，但響起了兩個人的腳步聲。
    聶少鋒眉頭微皺，除了虎娃，還有一個是誰？
    “聶叔！”虎娃，熊夢虎聞著味兒走進廚房，“我一猜你就在吃土豆！瞧！”
    熊夢虎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居然是一尾一斤多重的鯉魚。
    沁川不比別處，鯉魚這東西在這裏可是稀罕物，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的東西。
    “嘿嘿！聶叔，今晚加餐！”
    “哪兒來的？”聶少鋒將半顆土豆塞進嘴裏，拍拍手，走了過去。
    他沒有接熊夢虎手裏的鯉魚，而是看向站在門口的另一人。
    趙劼！
    聶少鋒兩眼微眯，認出了這個人！
    他回到沁川也就半年時間，在這半年時間裏，他聽見過這個名字很多次，也看見過他不少回，但距離如此之近，還是第一次！
    “趙師長光臨寒舍，在下有失遠迎！”聶少鋒笑著說道。
    熊夢虎想插嘴說什麽，聶少鋒瞪了他一眼，讓他憋了回去。
    “聶處長好！”趙劼衝聶少鋒拱了拱手，行了一個頗具江湖氣息的禮。
    “聽夢虎老弟說，聶處長履新情報司令部，晚輩特意來向聶處長道喜，不請自來，還望處長見諒！”趙劼神色溫和，彬彬有禮，一點上位者的架子都沒有。
    要知道，這家夥可不是什麽普通人，皇親國戚不說，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禁衛一師師長，除了投胎技能點滿外，能力也不可小覷。
    “趙師長客氣！隻是我這裏實在寒磣，怠慢了！”來者是客，聶少鋒也不好說什麽，指著客廳裏的竹椅道，“請坐！”
    “請！”趙劼大馬金刀坐下。
    熊夢虎見狀，立即開始翻箱倒櫃找起茶葉來。
    很快，兩杯熱茶奉上。
    聶少鋒看著茶杯裏孤零零幾片大葉子，不覺有些難為情。
    倒是趙劼似乎一點都不介意，端起茶杯就喝了起來。
    “趙師長身份尊貴，也喝的慣這種茶嗎？”聶少鋒好奇道。
    “哈！帶兵之人，哪裏還講究這些？”趙劼爽朗一笑，“沒有茶葉時，白水我也能灌下幾斤！”
    “佩服！”聶少鋒看著趙劼，心生欽佩。
    單憑此人這份氣度，難怪他們在反抗軍裏混的風生水起，上到各軍軍頭，下到平民百姓，提起他趙劼來，個個讚不絕口。
    “不敢當！”趙劼微微欠身，禮儀上跳不出半點錯處，“其實我這次冒昧來拜訪聶處長，除了來向您道喜外，還有一事相求！”
    “哦？但說無妨！”聶少鋒坐正身體，認真道。
    “是這樣的！我在羊兒坳村有一所烈士遺孤學校，想必您聽說過吧！”
    “沒錯！”聶少鋒點點頭，“我確實聽說過，趙師長做了一件大好事！”
    “哎，舉手之勞而已！”趙劼擺擺手，臉上露出一抹憂色。
    聶少鋒心裏一笑，此人年紀輕輕，做事卻和那些老家夥差不了多少。
    他順勢問道：“趙師長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聶處長好眼力！”趙劼讚了一聲，“那我就直說了，最近烈士學校的確遇到了一樁難事，我聘請的教官一周前在青龍關下戰死，這一時間我找不到妥帖之人代替，正好夢虎老弟提到了您，所以我想請您過去替我當幾天老師！”
    “這樣啊！”聶少鋒有心拒絕，但偏偏找不到理由。
    他也在青龍關下戰鬥過，自然知道這些烈士遺孤很多，家裏沒了頂梁柱，雖說有反抗軍補助，但日子依舊難熬。
    能讀書已經是萬幸，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耽誤這些孩子。
    “好吧！我先試試吧！”聶少鋒點點頭。
    “太好了！”趙劼一拍手，大笑道，“萬分感謝聶處長，您撥冗去給孩子們當老師，我個人給您每月補貼粳米100斤，蔬菜魚肉若幹如何？”
    不等聶少鋒拒絕，趙劼繼續道：“那我們就這麽說定了，明日您下班之後，我派人來接您！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
    說完，趙劼竟是直接離開了！
    聶少鋒看著趙劼消失的背影眉頭緊皺，久久無語。
    “聶叔……”熊夢虎見聶少鋒在發呆，輕聲喊道。
    聶少鋒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這才道：“說吧，這家夥想幹什麽？”
    “趙師長就是想給孩子們找個老師而已……”
    “什麽老師這麽值錢？”聶少鋒打斷他，“你知道每月粳米100斤，蔬菜魚肉若幹意味著什麽嗎？他要是開出這個條件，明天羊兒坳的坎就能被人踩平！”
    “說實話！”聶少鋒目光如電，不怒自威。
    熊夢虎心底一顫，無可奈何，隻能硬著頭皮道：“聶叔，您知道‘陳橋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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