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臉獸身，全身赤紅，形如火龍，晝夜顛倒隻在眨眼，夏冬生變於呼吸之間，這是山海經對上古神獸燭龍的記載。

    近距離接觸傳說神獸，周濯清憑空生出不切實際之感，恰逢水流攪動，他循聲望去，這才發現頭頂分布著密集樹根，而這也是拖他入水的罪魁禍首。

    最先沉河的馬元杭憋得臉通紅，男人拚命向上掙紮，無奈樹根越纏越緊，眼瞧他手勁漸弱，一道金光快速閃過，木劍斬斷根須，將人救出，倪商朝上指路，讓他先逃。

    燭九陰驟然回頭，瞅見突然出現的女人，神情惱怒，掉頭遊來，蛇尾在水下靈活得很，瞬間縮短了兩者間距。

    倪商潛水潛得急，剛剛穩住身形，就遇燭九陰橫衝直撞，不由失重。

    燭九陰居高臨下睨了女人一眼，“竟敢破壞建木樹根，找死。”

    它緩緩閉眼，不僅水流速度加快，連視野都變暗不少，樹根極具靈性，受到詔令，將矛頭紛紛對準倪商，蓄勢待發。

    倪商手持神桃木劍，以一敵十，根來劍斬，燭九陰猛然睜眼，樹根轉彎，纏住了劍柄，用力往外拽，迫使人劍分離。

    燭九陰攜眾樹根逼近，準備予以女人重擊，危機之下，對方忽而開口，“既然要死，那我想死個明白。”

    樹根行到一半停住，燭九陰沉默片刻，緩緩道：“說。”

    “索爾村的山神是你麽？”

    “正是。”

    倪商掃了一眼漂浮水中的樹根，由上它們屬於建木神樹，往下卻是四通八達，連接著索爾村的每一層。

    “索爾村地勢特殊是天然還是人為？”

    她特意背對周濯清，手藏在身後，做起切割手勢，周濯清心領神會，偷偷放出小妲己，三尾狐個子小，溜到主人腳邊，小心啃食樹根須。

    這回，燭九陰沉默得更久了。

    “知道樹葬嗎？”它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拋出另一個話題。

    倪商點頭，它又接著說道：“既然知道，那你肯定見過樹葬前的祭祀，那些地麵生物延續陋習，迫害大量生靈，致使環境越來越嚴重，我身為鍾山之神，不能坐視不管。”

    “鍾山？”

    “在你腳下。”

    燭九陰緩緩吸氣，驅散了水中渾濁，連同被樹根纏住的眾玩家才驚覺，建木樹下竟連著一座山。

    倪商倒吸冷氣，不禁感歎，“弱水底下居然有座山......”

    燭九陰睜眼，水下可視度更加清晰，玩家能清楚看到鍾山一側寸草不生，瀕臨枯竭。

    “即便我將鍾山搬到水下，也沒能阻止地麵生物對它的破壞，枯竭之兆日複一日，更加嚴重。”

    “死屍複活，實屬活該，他們想拯救自己的同類，我不如順水推舟，助他們實現心願。”

    留意到樹根還未咬斷，倪商沉下心，繼續與它周旋。

    “所以生魂禮的事情是真的？”

    燭九陰略顯得意，“我贈予他們能斬斷世間一切堅硬的聖物黑燧石，告知他們要拯救死屍，得先複活他們的軀體，而達成要素必須是恐貓王血和建木果。”

    倪商皺眉，“你明知道恐貓是帕珀拉族人的克星，還唆使他們進攻恐貓部落，分明是想讓他們鷸蚌相爭，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那又如何？”燭九陰不屑，“毀鍾山者，我必殺之。”

    另一邊，小妲己已經啃斷了樹根須，周濯清正謹慎地往薛讓身邊遊，冷不丁聽到燭九陰的聲音，渾身一震。

    “終於啃斷了麽？”

    下一秒，水流匯聚成水柱，速度快至驚人，瞄著周濯清打，男人一個後仰躲開，又遇水柱轉彎，迎頭撞上，衝擊力強勁，將他震出數裏。

    “不自量力。”燭九陰緩緩張口，火焰迸發，呈直線攻向周濯清。

    薛讓情急張口，結果嗆水不止，倪商趁燭九陰無暇顧及，施法驅逐樹根，重新握劍，斬斷纏繞隊友的樹根，擺手讓他們上遊換氣。

    周濯清僥幸躲過火焰，速度卻輸給燭九陰，一個龍頭撞來，疼得他五官扭曲。

    “好了，我沒功夫和你玩。”燭九陰擺動蛇尾，前掌蓄力，準備給予男人致命一擊。

    周濯清逃無可逃，臨死前下意識閉眼，呲的一聲，利掌貫穿身體，可痛不在身，耳邊傳來嗚咽，男人猛地睜眼，小白團子抱著燭九陰的利爪，血液汩汩順著水脈四散飄逸。

    “小妲己！！！”周濯清瞳孔一震。

    嘶——

    如玻璃碎掉的聲音接踵而至，伴隨三尾狐重傷，魅惑術受創，男人容貌發生變化。

    與偽裝後的寡淡不同，眼睛占據著最美部分，即使水底渾濁，也遮擋不住寧靜深黑。

    同時，水麵嘩啦，肥魚冒頭，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早先得救的馬元杭趴在建木樹前，向他招手，準備拉他一把。

    又是一陣水花，濺了馬元杭一身，薛讓拍著胸脯吐水，等水吐盡，就要抓馬元杭下水救人。

    “誒！等等！”馬元杭推搡起來，“你誰啊？”

    薛讓指著他，氣急敗壞道：“我可救了你小子！怎麽還翻臉不認人？”聽見他聲音，馬元杭一愣，“你是薛言上？”

    “不然呢？你泡水泡傻了？”

    馬元杭內心狐疑，“那你的臉怎麽......”

    薛讓一愣，意識到什麽，當即看向水麵，經過一番折騰，掩麵的繃帶早已不在，波光下反射出的麵容格外清晰。

    完了，魅惑術失效了。

    弱水之下，燭九陰抽出爪子，一掌拍開三尾狐，周濯清難掩悲憤，攥起火拳瞄著龍眼打，可對方明顯不吃素，一個呼吸就讓他深陷漩渦，難以逃脫。

    “年紀輕輕竟也長了兩副麵孔，有意思。”燭九陰對著男人改頭換麵的臉感歎，“你還有幾張臉？”

    “我要殺了你！”周濯清目眥欲裂，拚命撞擊著旋渦，以求脫身。

    燭九陰似存心要激他，神情高傲地宣揚要當麵吃掉小妲己，惹得男人氣息不穩，放出的火焰接連撲空。

    “就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配在我麵前舞？”

    周濯清忽而低頭，不再抗爭，嘴唇微勾，隱含笑意，由最初的冷笑轉為狂笑，燭九陰蹙眉，十分不耐，“死到臨頭你笑什麽？”

    “我笑你自恃聰明，裝腔裝過了頭。”

    燭九陰惱羞成怒，卯足了勁張嘴，要將周濯清咬碎。

    這時，鳳唳穿透河水，一團金光猶如炮彈從上衝來，燭九陰大驚，急忙噴火抵擋，不料對方同樣身攜火焰，兩股火焰相交，竟不分伯仲。

    周濯清趁機遊向小妲己，小心將其回收，回頭撞見倪商，下意識擋臉，手卻被女人拽住。

    “我知道周蓮並非你本名。”

    男人一頓，兩眼直直望著她，恢複真容後，與通緝令上的照片別無二致。

    “多虧你分散燭九陰注意，我才能避開樹根放小心肝出來。”

    倪商見他半晌不動，伸手晃了晃，“小心肝撐不了多久，咱們得先上去。”

    正要向上遊，周濯清卻忽然拉住她，目光灼灼。

    “倪商，我叫周濯清。”

    “我知道。”

    這回輪到周濯清納悶了，對方不僅能看穿他的易容，還清楚他的真名，一路若無其事，也不拆穿。

    心中百般疑惑，無奈還沒問出口，小心肝已經敗給燭九陰，被對方拎著當球踢。

    “就算是鳳凰親至，我也不放在眼裏。”它邊說邊將小心肝踢向兩人方向。

    倪商正要回收，不料樹根受到攛掇，纏上了小心肝，迅速將它往水底拖，她隻好改變主意，要與周濯清分開逃逸。

    “不行！太危險了！”周濯清死活不同意。

    “我有兕和小馬，再不濟背包裏還有不少係統獎勵的東西，不會有事。”倪商語重心長，“反倒是你，異獸受傷，自己也沒好到哪去，聽話，快上去。”

    女人的話跟蜜棗似的甜，周濯清呆呆看著她，最後竟鬼使神差的同意，開始向上遊，直到從水下鑽出，冷風貼麵時，他才醒過神。

    燭九陰那麽強大的存在，倪商一個新手如何對付得了？！

    他心中焦急，又怨恨自己實力菜雞，很難成為她的助力，念頭打到張詭身上，心中一橫，決定放下偏見，去找外援，剛邁步，就聽見薛讓磕磕巴巴的解釋。

    “那個...我這不是怕自己太帥被女玩家們追著跑嘛！”

    “薛言上，我怎麽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啊？”馬元杭湊近，認真打量，“是不是啊魚哥？”

    肥魚彎腰坐一邊，從背包裏掏出藥材止血，有一搭沒一搭應著，瞧見周濯清，動作不禁慢了下來，疑惑道，“你是......？”

    薛讓猛地轉頭，瞧見周濯清後悲痛撫額，隨後遊到他身邊，低聲道：“小清清，魅惑術怎麽失效了？我們怎麽變回來了？”

    周濯清表情哀傷，“小妲己為了保護我，被燭九陰重創了。”

    薛讓瞠目結舌，周濯清卻是不與他多做解釋，轉身要往岸上遊，腿剛邁，又是一陣巨大水花，同時伴隨馬元杭的尖叫。

    “我靠啊啊啊啊啊啊！！！這水居然沒淹死他？！”

    兩人同時回頭，見馬元杭被關小華撲倒，一隻胳膊橫在他下巴之間，死死擋著對方撕咬，肥魚更是從後抱住關小華，將人扒開後，扔向建木樹。

    關小華受到撞擊摔倒，建木樹晃悠幾下連帶地麵震動，馬元杭麻溜站起，望著麵前巨樹，忽然道：“魚哥，我怎麽覺得這樹有點斜啊？你力氣什麽時候變這麽大了？”

    “不至於吧。”肥魚撓頭，“我沒用多大力啊。”

    哢嚓一聲，樹皮斷裂，樹枝連帶建木果接連落地，薛讓見狀，心中一驚，急忙衝倆人大喊，“你們還傻站著幹嘛？！這樹要塌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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