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拍賣過半，當最後一件拍賣品成交價以三千五百萬的高價賣出後，看台處後幾排蠢蠢欲動，離場時見前邊一動不動，不由停住。

    “怎麽不走了？不是結束了嗎？”有人不解。

    “VIP的人都沒走，慌什麽？”說話者斜了他一眼，口吻興奮，“看來今天這場還有壓軸的東西！”

    一陣熙攘中，渡鴉拍了拍手，侍者聞令，再次將展覽車推至台前。

    與之前相比，車上多了布遮掩。

    “各位，這是本場經過評估，臨時追加的神秘競拍品，底價......”

    渡鴉勾唇一笑，意味不明，“依各位而定。”

    說完，他便扯下蓋在上方的布，露出競拍品真容。

    同一時間，喻青青瞧見此物，雙目震蕩，一個激靈從位上站起。

    “老四，坐下。”喻心舟要冷靜得多。

    李蔚瞪大眼睛，努力確認後，才轉頭，“師傅，這是那把狙擊槍吧？”

    離開山洞時間不久，倪商對此槍倒是記憶清晰，現場未見，還以為被同夥帶走了。

    “一千萬。”

    價格一出，師徒倆連帶喻青青同時看向男人。

    “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即便隔著麵具，也不難聽出女孩聲線顫抖。

    “我自有用意。”

    “一千五百萬。”後方有人舉牌。

    喻心舟神情不減，再度喊價，“三千萬。”

    這是翻了兩倍。

    “三千五百萬！”還是那個人。

    看台內，各處竊竊私語。

    “那人誰啊，竟敢和VIP的人叫價？難道他不知道這遊戲能坐VIP的人無非是那幾位麽？”

    “你管呢？萬一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呢。”

    台下眾說紛紜，台上卻是氣定神閑，樂見其成。

    “七千萬。”

    之後不管對方如何叫價，喻心舟都以雙倍應對，僵持兩三輪後，那人敗下陣來。

    李蔚已經聽傻了，喻心舟最後說的那串數字堪比天文，直到那把狙擊槍被侍者呈至跟前，他才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不愧是資本。

    喻心舟望著麵前的狙擊槍，不知在想什麽，沒有立即觸碰。

    眼前忽現一隻手，從旁邊撫上槍身，喻心舟目光顫動，手並攏，抵製女人手腕，將其彈開。

    倪商在觸其槍身的瞬間，白光如泉湧一般，四下散溢。

    沒有先前在山洞對決時的壓抑黑氣，狙擊槍本身自帶的金屬性強得讓人難以忽視。

    許是意識到行為唐突，男人當即向她解釋，“抱歉，不讓你碰是因為暗會的東西容易擾人心智。”

    “理解。”倪商表示無所謂。

    這時，有風襲來，伴著隱約花香，沁人心脾。

    倪商想到進場前，無意瞥見的一方桃林，那雙沉靜的眸子在心中揮之不去。

    “他不會真在桃林等吧......”

    李蔚正盯著狙擊槍出神，不料胳膊被人碰了碰。

    “李蔚，把外套脫了。”

    女人的請求令他不解，他抬頭望向四處，好像也不冷。

    “快點！”

    少年懵懂點頭，將外套脫下後，女人搶過穿上，拉鏈直接封喉，恨不得將身體藏得嚴嚴實實。

    “在這等著。”

    她說完要走，喻心舟卻放下槍，手在麵具上敲了敲。

    倪商頓悟，立即摘下麵具，頭也不回的離開拍賣會場。

    “這女人來去匆匆真奇怪。”喻青青撓頭。

    “喂，呆瓜，你師傅幹什麽去了？”

    “沒說。”李蔚嘟囔道：“我不是呆瓜！”

    “走得這麽急......”喻青青心中一動，“該不會是去約會的吧？！”

    轉身之際，冷不丁對上槍口，被綁恐懼再度襲來，喻青青膝蓋發軟，癱在座位上，哆嗦道：“大哥...你...拿槍指我幹嘛......”

    男人麵無表情，“你自己撞上來的。”

    喻青青無言，小心推開槍口，生怕喻心舟走火。

    對方卻是直接站起，等人散盡，才起身朝前走去。

    喻青青見狀，急忙跟上，李蔚不知所以，目隨兩人近至渡鴉前，低聲說著什麽。

    “渡鴉先生，這把槍從何而來？”

    渡鴉本要展翅高飛，聞言後又停下，兩隻眼直溜溜盯著男人看，詭異至極。

    “#$^&%!$# ……*&%￥&@34%#。”

    一串亂碼從渡鴉嘴裏飆出，男人眉頭皺得更深，持槍的手也不禁緊了幾分。

    渡鴉顯然沒給他反應的機會，一轉眼就飛上高空，不見蹤影，隻留下幾片羽毛，當作來過的證明。

    侍者再次上台，請兩人離場，喻青青瞪眼質問，威脅著對方沒好果子吃！

    侍者忽然抬眸，一向溫和的神情多了幾分明目張膽的殺氣，女孩不由愣住。

    “你怎麽......”

    視線被擋，喻心舟橫在兩人之間，向侍者道：“家妹蠻橫慣了，見諒。”

    侍者繃緊的五官這才鬆弛下來，殺氣消減，眸光卻異常冷漠，再次催促兩人離開。李蔚見兩人要走，隻能快步跟上，喻青青有些委屈，一路埋怨。

    “這些npc的態度怎麽一個比一個差！回去我得找爸爸好好說說！讓開發部的人把這些家夥都下架！”

    喻心舟腳步一頓，“不可。”

    “大哥，你不也看見了，剛剛那侍的眼神...分明是想殺了我......”

    喻青青一陣後怕，沒來由打了個哆嗦。

    快到門口時，閃出一人，望其背影，頗為眼熟。

    “大哥，這是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和你競價的人？”喻青青有些躊躇，“他怎麽鬼鬼祟祟的？”

    李蔚同樣也注意到那人形跡可疑，原因無非一個。

    “肯定可疑啊！他在跟蹤我師傅！”

    喻心舟聞言，下意識看向前方，女人走得快，倒忽視了後頭，桃花之下，隻大約瞧見一個背影。

    桃林作為綠色紮堆中的一縷紅，不僅備受吸引，還成為情侶玩家的首要約會地。

    周濯清來這一路，瞅見無數卿卿我我，互相依偎的眷侶，不禁臉紅，開始後悔當初嘴快，將見麵地點約作桃林。

    他拿不定，等待期間，更怕倪商不來赴約，也不知等了多久，桃林逐漸冷清，腿站得酸，周濯清靠著一棵桃樹，仰頭細數起天上的星。

    “周濯清。”

    男人愁眉瞬展，一回頭，不免有些發怔。

    多日未見，來人音容不減，隻是蓄起胡子，變得老成起來。

    “楊予冰？！”周濯清愣在原地，不敢相信。

    對方倒比他要冷靜，笑容酣暢，“英雄所見略同，原來大家都藏在遊戲裏啊！”

    “還有誰？”周濯清捕捉到苗頭，好奇詢問。

    “菁羽她們也在。”楊予冰摸著下巴，衝他挑眉，“而且我們還在一個公會裏哦～”

    男人眼前一亮，邁步跑向楊予冰，楊予冰有些難為情，伸出雙手，自顧自道：“濯清，雖然有這麽長時間沒見，但你也不用太過......”

    周濯清直接越過他，目光向著桃樹下的女人，雙馬尾隨風晃動，令他晃神。

    “倪商？”

    “是我。”女人見他一個勁兒的盯著自己看，忽然想起頭上還頂著倆馬尾。

    得，前功盡棄。

    於是歪了歪頭，一改早晨營造出的野蠻，衝男人溫柔笑道：“好看嗎？”

    要不是臉不同，周濯清下意識就要以為麵前站著的人是那位居住在棚戶區的命理師。

    “嗯。”他輕聲應了一句，“你怎樣都好看。”

    而楊予冰原地石化，他緩緩回頭，瞧見背後之人，不由一愣。

    “怎麽是你？你不在我前邊嗎？”

    倪商抱起胳膊，眉尖微蹙，“我還想問你，為什麽跟蹤我？”

    楊予冰搓弄兩手，眼睛隻顧盯著地麵瞧，“我、我哪有？！”

    “予冰，你一說謊就結巴。”周濯清無奈，“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你倆認識？”

    “倪商是我上賽季的隊友。”

    “太好了！”楊予冰以手捶手，神情激動，“那就好辦了！”

    兩人目光皆疑惑，而楊予冰已經喋喋不休起來，“既然都是朋友，可否勞煩小姐幫忙，跟你那位同行的男伴說一聲，將那把狙擊槍賣給我！”

    “什麽男伴狙擊槍？”周濯清怔愣，抬頭瞥見桃林前邊的橢圓建築，靈光一現。

    “倪商，你去拍賣行了？”

    “嗯。”

    “那予冰說的男伴是......？”

    “喻心舟。”她也沒隱瞞。

    強強聯合在所難免，周濯清頭一回萌生出失落，更多的是被自卑裹挾，在實力欠妥的領域，他品嚐到了挫敗。

    楊予冰目瞪口呆，當場絕了索要狙擊槍的心思，“難怪他出手這麽闊氣，我還納悶，誰這麽有錢，一擲千萬金，隻為博美人一笑。”

    他見周濯清麵色不佳，撓頭道：“濯清你怎麽了？”

    “之前沒聽說...喻會長會為女孩......”他不敢抬頭，生怕被對方察覺出自己的落寞。

    “什麽亂七八糟的。”倪商皺眉，“那是喻心舟的妹妹，喻青青。”

    楊予冰挑眉，眼光意有所指，倪商後知後覺，眨了眨眼。

    “原來你在說我啊。”

    “難道不是嗎？”楊予冰感慨萬千。

    “當然。”

    周濯清眼中的光徹底熄滅，他轉身要走，卻聽女人道：“不是。”

    “誒？”

    周濯清回頭，懷中冷不丁被塞了一物，顏色金黃，毛發油光水亮，似乎是被清洗過，不見血光。

    “周濯清，這是太陽狐的尾巴，如果可以用的話，就給小妲己吧。”

    倪商說完要走，周濯清卻叫住她，“你來赴約，就為了給我這個？”

    “不然呢？”

    楊予冰像嗅中了八卦，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扇子，也不走了，杵在二人中間看戲。

    “予冰，能麻煩你過去一點嗎，有些事我......”

    “我懂我懂！”楊予冰當即退後，衝周濯清遞眼色，“我替你二人把風，繼續繼續！”周濯清滿臉黑線，替他向女人解釋，“倪商，他這人嘴沒個把門的，你別放在心上，我會好好跟他說清楚的。”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倪商回眸，目光看向拍賣行，行場人丁冷清，瞧著散場有段時間。

    “這話應該我來問吧。”

    “什麽意思？”

    周濯清走到她跟前，神情認真，“名字和易容的事，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重要麽？”

    “你怕我會舉報你們？”倪商轉頭，目光落向不遠處的楊予冰，對方沒心沒肺，刀懸頭上還咧嘴笑的開心。

    男人搖頭，“你要真舉報早舉報了。”

    他一頓，“為什麽幫我？我們的懸賞金加起來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倪商垂眸，半晌不語，或許是對方的問題戳中了她自己，以至於這次思考得格外久。

    “或許我不習慣踩著別人上位，又或許，我還信奉科學。”

    “別忘了，東山經時，多虧你，我才能想到自轉規律。”

    周濯清不甘心，追問道：“就因為這樣？”

    “你好像很失望。”倪商不解，“周濯清，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失望？我不舉報你不是好事嗎？”

    男人再度沉默，狐狸毛也變得燙手起來，他當即要還給女人。

    “我不想欠你人情，這尾巴你還是收回去吧，我替小妲己謝謝你了。”

    尾巴橫在兩人之間，泛著光影，漂亮得不似凡物，多虧桃林小溪，才叫血色褪盡，瞧不出斬斷後的殘忍痕跡。

    倪商淡淡瞥過狐狸尾巴，忽而道：“你在生氣？”

    她思索，“因為我沒回答對你的問題？”

    “倪商，你是人，不是機器。”周濯清歎了聲氣，“不要分析我。”

    “哦。”女人應了一聲。

    男人見她半天不收狐狸尾巴，正要催促，對方卻忽然抱住他，還不忘提起一隻手，溫柔地摸摸頭。

    隔著外套，周濯清也能感受到心中跳動，血液因子直接在體內上演激流勇進，渾身繃直，像木偶似的，任人擺布。

    “這樣應該就不生氣了吧。”

    楊予冰無比震撼，嘴巴半張，暗歎此女生猛，腳踏兩條船。

    不遠處，喻青青目睹被強擁的周濯清，五官亂飛，而喻心舟則沉吟不語。

    李蔚望著女人的動作，心中升起不祥預感。

    李滿杏生前最愛對自己施加擁抱撫摸，倪商作為旁觀者，耳濡目染，行為與思想在此刻形成閉環，他無奈扶額。

    “師傅，你怎麽什麽都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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