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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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商三兩下將外套脫掉,硬塞進李蔚手中,少年衝她頭兩邊擠眉弄眼,她忽然頓悟,將頭繩褪下,對著鏡子隨意抓過幾下,在開門前,清了清嗓。
周濯清聽到動靜,再次抬手叩門,門忽然打開,女人披頭散發,額間隱約有汗。
“有事?”
“李小姐一直在家?”
倪商麵不改色,“對啊。”
“可否請李小姐給我算一卦?”
“現在不營業。”
“送到門前的生意,李小姐不做?”
周濯清視線繞過她,落至身後衣櫃,櫃門留著縫隙,似乎沒關嚴。
“我給錢。”
“這和錢無關。”倪商一口回絕,下意識用身體擋住視野。
“可我朋友不是這麽說的。”男人看向她衣擺,是幹的。
“給他算得,為何給我就算不得?”
“我說了,不營業。”眉尖微蹙,語氣冷淡,意外令人熟悉。
風一吹,卷起一縷頭發,飄逸二人之間,周濯清許久不說,兩眼卻是盯著女人,從頭到尾。
“看夠了就回去吧。”倪商將門關上,“想算卦,明天再來。”
吃了個閉門羹,周濯清也不惱,對著門落下一句叨擾了,轉身往對頭走去。
等人離開,李蔚才推開衣櫃門,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憋死我了。”
少年滿臉寫著疑惑,“師傅,你為什麽不和周蓮哥相認啊?”
倪商在窗邊坐下,仔細梳理頭發,“在現實中暴露身份,不是好事。”
“也是。”李蔚兩腿搭在櫃門前,前後晃悠,“等級越高的玩家越需要隱藏身份,不然遇到極端的人,保不齊會在現實中報複。”
他邊說又感歎起喻氏,“平常人至少還能隱藏身份,喻會長那一大家子想藏都藏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周蓮哥和言上哥也在遊戲裏換了臉,而且我總感覺他倆我好像在哪兒見過......”
李蔚絞盡腦汁回憶,倪商拍了拍桌子,思路由此被打斷。
“以後小心點,別讓他發現你和我呆在一起。”
“以後?什麽意思?”李蔚扯動嘴角,“他也住這兒?!”
“目前來看,是的。”倪商擺弄著桌角綠植,心中一動。
“李蔚,我累了,要睡了。”
趕人言簡意賅,李蔚即便滿肚疑問,也不好強扭著倪商不放,於是起身開門,披著月色離開。
直到屋外與屋內同樣安靜,倪商才揪著葉片,衝指腹快速劃過。
一道小小的劃痕沁出一粒血珠,她將其滴入土壤,隨後開始觀察綠植狀況。
五分鍾過去了,並無異樣,倪商幹脆趴著,嘴裏嘀咕,“難道我想多了?”
不知不覺,困意襲來,竟趴著睡著了。
棚戶區外,周濯清走過馬路,順利找到許印居所,一推門,竟不見人。
他莫名有些心慌,左顧右盼,未見警車停靠,懸起的心才稍微安定。
“小清清!你可算回來了!”
薛讓的聲音忽然傳來,周濯清猝然回頭,見兩人提著一個大塑料袋從對麵走來。
“許印說家裏得多放些屯糧。”薛讓衝男人揚手,口袋裏一眾花花綠綠,“戰況頗豐!”
周濯清留意到許印神色不佳,出聲詢問,“許印哥,你怎麽了?”
“他能怎麽?被嚇著了唄。”
薛讓搶先道:“小清清,你還不知道吧,盧興死了!”
男人不免驚訝,“怎麽死的?他的案子不是還在二審嗎?”
許印衝門指指,示意周濯清進去說,薛讓落在最後,貼心的關上門。
“有玩家在遊戲裏發現了盧興的屍體,並發布在了界外論壇,眼下外界都在關注,一個本該判死刑的重犯,為何會出現在遊戲裏?”
“這都不是重點好吧!”薛讓打斷許印,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盧興的死狀可是相當可怖的!那些人居然沒打碼就傳上網,也不怕被封號!”
“小清清!盧興被人碎屍了!大卸八塊的那種!我估摸著是有人尋仇,否則不會下此狠手!”
周濯清斂眸道:“二審結果出人意料,有人不服,也理所當然。”
許印轉頭,目光投向他,“濯清,聽你這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誰?”
“玩家啊。”
“這不廢話嘛。”薛讓無語道。
“對了小清清,你見到倪商了嗎?”
方才嚴肅的臉添上幾分柔和,視線不由轉向窗外。
棚戶破敗,可月亮不嫌棄,照舊來訪,將先前營造的肅穆氛圍衝淡。
“見到了。”
薛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什麽呢?外麵有東西嗎?”
他探著腦袋望,馬路對麵,杵著集裝箱似的房屋。
“師哥,我餓了。”周濯清說。
“餓了吃啊。”
“想泡泡麵,壺裏沒熱水。”
“出去接啊。”薛讓納悶。
“外麵黑,我害怕。”
望著麵前這個身高一米八的大小夥,薛讓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正巧對上周濯清的眼睛,他虎軀一震,多年的心有靈犀讓他搶在許印前說話。“你小子也有怕的那天啊!那我就勉為其難的陪你走一趟吧!”
“出門右轉,走個一公裏有公共自來水。”許印不知從哪兒拾掇出一個盆,“既然要泡麵,那洗腳水也拜托你們了。”
薛讓不情不願地接過,周濯清倒沒說什麽,離開後,反倒一直不吭聲,像真畏懼前路黑暗一般。
等拐過彎,他才停下,回頭望了幾眼,不見人尾隨,才敢放心。
“小清清,你還是不信許印嗎?”薛讓問。
“以防萬一。”周濯清握著壺,看向薛讓,“這次進遊戲,我還見到了一個人。”
“ho?”
“楊予冰。”
“啥玩意?!!”薛讓目瞪口呆,隨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急忙壓低聲音,將周濯清拉著往前走了幾米。
“他和紀冬她們同屬一個叫【冰塊小子】的公會,而且......”
周濯清有些猶豫,薛讓卻是整顆心被他釣起,好奇得很,在其連番追問下,他才道:“予冰是《山海封神錄》的內測玩家,據他講,這遊戲和正式開服後的內容不一樣,而他本人也在新賽季開始時,被係統強製性拽入。”
過強的信息量令薛讓如墜穀底,手一鬆,整個人踉踉蹌蹌。
“你的意思是...我們都逃不掉了嗎......”
“即便以後不想玩,也無能為力,對嗎?”
周濯清眼中閃過一絲悲憫,“是的。”
薛讓抬頭,眼中氤氳,再看月亮,隻覺得自己可憐。
“師哥,振作一點。”周濯清安慰他道:“雖然目前無解,但起碼源頭在。”
“源頭......”經他提點,薛讓眼前一亮,“你是說喻科?!”
“沒錯。”周濯清點頭,“這遊戲是喻科開發的,他們總會知道什麽。”
“而且我懷疑老師入獄也和喻科脫不了幹係。”
薛讓來了精神,不再對月感傷,“你之後想怎麽做?”
“我已經和楊予冰約好,等紀冬師妹接受完日本警方的審訊,就與她們在遊戲裏見麵。”
“見紀冬做什麽?”薛讓不解。
“許印有句話讓我很在意。”周濯清抬眸,“還記得他說接待喻聞初前,紀冬打掃過實驗室嗎?”
“有印象,怎麽了?”
“如果紀冬到過實驗室,她應該會對裏麵擺放的試劑種類很清楚。”
薛讓恍然大悟,“你想從紀冬口中確認許印有沒有騙你?!”
“準確來說,我是想讓他們互證。”
“你還懷疑紀冬師妹?!”薛讓不可置信。
“紀冬既有尤裏教授作擔保,又有菁羽博士為其作證,而且她很快就會被撤銷通緝,不管怎麽看,她都獲利最大。”
“雖然不想懷疑同門師妹,但師哥,我們也無路可走了。”周濯清表情嚴肅,“在許印麵前,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要提我見過楊予冰這件事。”
“好。”
薛讓答應得爽快。
“不過小清清,你為什麽不懷疑我啊?”
周濯清歎氣道:“不是不懷疑,是排除了你的嫌疑。”
“你忘了事發前那段時間,我們和老師同吃同住,幾乎沒離開過實驗室嗎?”
薛讓不死心,“那萬一我存心要製作不在場證明呢?”
“就你?陷害老師?”周濯清翻了個白眼,“你沒那個智商。”
“誒!怎麽還人身攻擊呢!”薛讓作勢要打他。
“師哥,謝謝你。”男人忽然開口。
“好端端的,謝我做什麽?”
“前路未卜,好歹我還能信任你。”周濯清聳肩,兩手一攤,“雖然你經常不靠譜就是了。”
“你才不靠譜!”薛讓哭笑不得,“行了,有師哥在,不怕,我們會找出真相的!”
不管是喜是憂,月亮都一如既往,奪目非常,兩人並肩走著,即便嘴上不說,內心也不再彷徨。
同一月色下,喻家家宅正上演著母女團聚的戲碼。
任錦泣不成聲,緊緊抱著喻青青,像失而複得的珍寶。
喻圓候在旁邊,有所觸動,想教訓妹妹幾句,見倆人哭得梨花帶雨,又說不出口了。
“居然成人質了。”喻修背靠著門,“廢物。”
喻圓瞪向少年,怒意橫生,“你怎麽說話的?”
“我有說錯嗎?”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喻修!”任錦止住哭聲,抬頭正視,“她是你妹妹!”
喻修掃過喻青青一眼,冷哼道:“誰稀罕。”
說完,離開女孩房間,自顧奔著另一頭去。
喻圓氣不過,跺著腳罵,“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大哥是親兄弟,我倆跟撿的一樣!”
“小圓,不要胡說。”任錦眼中生出一絲落寞,“小修從小就以你們大哥為榜樣,事事向著他,也情有可原。”
“可再怎麽說,大哥和我們都隔了一層,我和青青才是他的親妹妹啊!”
她撇著嘴,越說越委屈,“大哥成天冷冰冰的,喻修脾氣也怪,這倆人放一堆,簡直毀天滅地。”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三姐,其實大哥人挺好的。”喻青青說,“這次要不是他,我真沒命了,而且他還背了我一路呢。”
“你說什麽?!”喻圓大驚失色,“那個冰塊背你?!!”
女人聲音傳到另一頭,少年聞言一頓,手指不由緊攥,敲門前,上唇貼過齒麵,將嫉妒藏於笑容之後。
門忽然開了,對方見到喻修,頷首示意,隨即與他擦肩而過。
喻心舟靠著椅子,兩眼望著窗台月光,不知在想什麽。
“哥,你為何要找私家偵探?”
“你要查誰?”
少年心思一動,“喻懷安?”
“喻修,那是我們共同的父親。”喻心舟目光不轉,“於情於理,你都要尊敬他。”
喻修走至窗前,盯著月亮出神,月光柔和,似乎能撫平一切浮躁。
“當年他拿到病症鑒定書時,可沒把我當兒子看。”
“哥,其實我一直都知道。”喻修嘴角上揚,神情嘲諷,“他在意的,從來不是我們。”
“不管是我還是我媽,或是那兩個鬧騰的妹妹,都是他向外營造的幸福假象而已。”
“我們的父親可是個高明的騙子。”
少年笑著說,“騙著騙著,連自己都信了。”
喻心舟轉頭,見他卸下最初洋溢的假笑,沉默半晌,才道:“以後在我麵前,不必裝模作樣。”
喻修一愣,一向淩厲的眼神也溫柔了幾分,他靠著桌沿,將念想寄托月亮,恨不得時間在此刻暫停。
有人賞月,有人忙。
二審結束得沒頭沒尾,宋一汀申請麵見老何,卻被擋在大樓外。
冷風蕭瑟,他出來得急,看見盧興身亡的消息就套上短袖跑來,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這老東西真是為所欲為!”
法警麵麵相覷,最後通過劃拳,決定讓輸的一方去應付這位不速之客。
“宋法官,真抱歉,我們何法官不在。”
“他辦公室可開著燈呢!”宋一汀氣急敗壞,“你們找借口能不能找好的?!全當人眼瞎嗎?!你還不如直說他摔廁所摔了個狗吃屎!”
法警猛然點頭,“何法官摔了個狗吃屎!您請回吧!”
“......”
“我這就回最高院,向上頭請示接手案件!”宋一汀氣急敗壞地丟下一句,轉身出了法院門。
沒走幾步,聽到身後有動靜,宋一汀嘴角上揚,自顧自道:“老何,我就知道你憋不住......”
頭一轉,看見來人,他不由一愣。
女人戴著鴨舌帽,手扯下口罩,露出漂亮的五官。
“你是...白曼羅?!”
“好久不見,宋一汀。”白曼羅衝他微笑,“可否賞臉喝杯咖啡?”
“你有事嗎?”
“你相信人會死而複生嗎?”她問。
見宋一汀眉頭緊蹙,白曼羅點明來意。
“我見到禾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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