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藍靈兒渾身滾燙，感覺自己快要被烈火焚燒成灰。

    “師尊，醒醒……”少女聲音焦急，在耳邊輕喚。

    她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怎麽也睜不開。

    “靈兒，快跑，別回頭！”女子嘶啞的嗓音在腦海炸開，撕心裂肺。

    半夢半醒之間，許多碎片般的畫麵從記憶深處鑽出。

    “順陣法離開，到摘星觀找老觀主，讓他帶你去七星宮找趙長生的弟子。”

    “守好信物，千萬別弄丟了，知道嗎？”

    “啊……”

    女子慘叫一聲，身體重重倒在地上。

    藍靈兒的心，也跟著揪起，疼得厲害，好似失去了什麽重要的人。

    腳下陣法光芒閃爍，將她牢牢包裹。

    抬起頭，就看見長相猙獰的半妖半人嬉笑著追來，在他們身後，漂浮在半空中的仙宮葬身火海。

    “嘿嘿嘿……靈兒，過來。”原本倒地不起的女子，如同木偶般撐起身體，笑容詭異。

    “娘！”藍靈兒眼眶泛酸，淚水順臉頰，一滴滴落下。

    陣法啟動，熒白色的光芒綻開，周遭一切消失。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小手，驀地想起被遺忘的曾經。

    她的確是天神仙宮聖女。

    據說，她降生之日，滿仙池蓮花綻開。

    娘總是抱著她講：“我的靈兒是上天的恩賜，世上沒有比娘的寶貝更漂亮的姑娘。”

    “靈兒可還記得畫靈卷軸？這是獨屬於你的秘密，千萬不許告訴別人。”

    娘的話，她半懂不懂。

    可四歲那年，魔宮尊主闖入仙宮，戲謔一句，“小丫頭，長得還挺可愛。”

    “認本座當幹爹怎麽樣？”

    “或者，交出畫靈卷軸，本座放你一馬？”

    藍靈兒那時還小，卻也不是傻子，“搶小孩的東西，你不要臉，是壞人。”

    魔尊笑，“沒事，本座要你也行。”

    隨即，她被綁走了。

    好在剛出仙城，在漫天飛雪之中，遇見一個撐著八卦圖騰紙傘的男子。

    她一口咬住魔尊的手，趁機掙脫，大聲喊道：“哥哥，救命啊！”

    那男子頓足，紙傘傾斜，露出一張冷玉雕刻般俊美的臉。

    “白千塵？”

    魔尊嗤笑，“還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哪都能碰上你。”

    “天九重，為何對無辜幼童出手？”男子聲音清冽平緩，不帶半分波瀾。

    藍靈兒被一把掐住脖子高高舉起，天九重語氣玩味，“想救她？”

    “她乃是你們修真界，天神仙宮的聖女，聽說體質至純，天生爐鼎。”

    “如果雙修能快速飛升，誰不想呢？”

    “休要胡言亂語，那隻是個孩子。”白千塵招出本命神兵，腳踏碎雪，飛身而來。

    藍靈兒在兩人交鋒中，幾次險些喪命。

    白千塵有所顧忌，與天九重打了三天三夜。

    魔尊不敵，自爆而死。

    無法抗拒的餘威將年幼的藍靈兒撞進極寒之水，天冰湖底。

    要不是她身上有護身法寶，這一擊，足以要她命！

    窒息與刺骨寒冷，讓她眼皮越來越重。

    恍惚間，冰藍色湖麵蕩起水紋，有一身穿白衣的頎長身影向她靠近。

    擁她入懷。

    把她帶到岸邊，用靈力驅散水汽，以遮擋風雪。

    還在她脖頸上係了一塊血紅色玉佩，輕聲告誡，“此玉可保你不受寒毒折磨，萬萬不可隨意摘下。”

    “至少要戴十年，你的身體才會恢複。”

    “知道嗎？”

    白千塵神色嚴肅。

    藍靈兒點了點頭，認真又乖巧道：“哥哥，靈兒知曉了。”

    那一日，寒雪紅梅，勝不過一襲白衣上閃耀的銀輝，是七顆北鬥星。

    五歲那年，巫族破除封印的第一件事，滅天神仙宮。

    她被娘親送進陣法，傳至凡間，本打算去道觀找人。

    結果，剛從山洞裏出來，就被人打得頭破血流，暈倒在荒郊野嶺。

    等她再次醒來，是在一個寒冬臘月。

    忘記了自己是誰。

    身上除破舊衣服，什麽都沒有。

    隻有黑炭般的臉，和眉心一道醜陋的紅色印記。

    從此以後，她成為流浪街頭，人人可欺淩的小乞丐。

    學會如何自保的同時，也對任何人無法信任。

    直到……

    青雲找到她！

    聖靈宮，淩雲峰上，第一次見江柔，便發覺她對自己不友善。

    而她腰封上，正巧掛著一塊篆刻鳳凰的血玉。

    人人都說她是天神仙宮聖女，最尊貴的存在。

    藍靈兒問過青雲，“師尊，天神仙宮是什麽？”

    “為何她是聖女，徒兒就要讓著她？可我分明沒有錯。”

    青雲輕歎一聲，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靈兒，她是你師姐，性子被為師慣壞了。”

    “你入門這些年，一向聽話懂事，若看不得她，便離她遠些。”

    “無論何時，莫衝動，切記護好自身。”

    走馬觀花的一幕幕，萬馬奔騰般湧入腦海，藍靈兒心口憋悶的喘不過氣。她的身份。

    乃至她的玉佩。

    本該屬於她的氣運，都被江柔搶走了。

    甚至假借她名義，讓白千塵帶人圍剿，親手殺她。

    殺人誅心。

    也不過如此罷了！

    倘若不是機緣巧合與白千塵互換身體，那她豈不是當真順了江柔的意？

    藍靈兒想到這，恨不能立刻起來殺去聖靈宮。

    奈何再次陷入黑暗。

    人醒著。

    身體一動不能動。

    “七師弟，現在如何？”說話的是掌門師兄南宮長澤。

    他歎氣，“睡了整整一年，外界都傳劍尊被雷劈死了，務必想辦法，盡早喚醒他。”

    七師弟慕雲寂接話，“身體無大礙，誰知他有什麽心結想不開？那麽長時間，就算生個孩子，也坐完月子了。”

    “胡說什麽？”二師姐郝月冷聲嗬斥，“一個男人，怎麽生？”

    其他師兄弟憋笑。

    但沒憋住。

    藍靈兒：“……”

    這時，一道輕盈的腳步聲緩緩走近。

    旋即坐在床沿，清新淡雅的花香襲來。

    光聞氣味，她便知，這人是交換靈魂後，改頭換麵的白千塵。

    “靈兒今日又給你師尊煮了什麽好吃的？”三師兄月笙問。

    四師兄蕭淵調侃道：“問了也沒你份，這丫頭做的東西，阿黃都別想吃到一點。”

    六師弟沈星漾嘖嘖一聲，“五師弟是個有福之人，竟能收到這麽孝順的徒兒。”

    被眾人誇讚的少女沒說話，默默扶起藍靈兒後，拿湯匙喂到她唇邊。

    奇怪滋味在口腔蔓延滋長。

    排骨銀耳，甜湯？

    於是乎……

    她垂死病中驚坐起，連忙推開白千塵手中湯碗，淡聲道：“靈兒有心了，為師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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