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島，無天城。

    “嘩啦啦……”

    一根肉眼看不見的鎖鏈於高聳入雲的城頂晃動，顯現道道銀白色殘影。

    “阿卿，過來。”

    男子低啞的聲線響徹雲霄。

    立於崖邊，眺望遠處霧靄的柳卿聞聲輕歎，“又到月圓之夜了嗎？”

    他靜默許久，才擺動蛇尾朝城中飛去。

    “拜見巫使。”

    一路都是恭敬的守衛，以及生活於此的巫族。

    柳卿頷首。

    來到城中殿宇，發現偌大閣樓外空無一人。

    他緩步踏入殿門。

    “嘀嗒……”

    “嘀……”

    “嗒！”

    一滴滴血珠從半空墜下，很快於玄色地板上形成一灘。

    濃鬱腥味充斥呼吸間。

    “阿卿，你不該來的。”男子低笑聲從上方傳入耳中。

    緊接著，一隻半人半狐的女子屍體“啪”地摔在他腳下。

    那女子生得極為豔麗妖冶，奈何眉宇間的痛楚破壞了這份美感。

    仔細一看，她纖細白皙脖頸上，赫然有兩個血洞。

    傳言中，她是大巫最為寵愛的娘娘。

    就這麽被咬死了。

    “阿卿。”

    男子輕飄飄的嗓音緊緊貼著耳後，帶著幾分低沉魅惑，幾分欲求不滿的低喘聲。

    “大巫，你……”

    柳卿剛轉身，便被撞在冰冷石柱上。

    鋒利尖牙抵在他頸側。

    隻要再用一點點力，就能輕易咬破肌膚，吸食溫熱的血液。

    這動作，保持了一炷香。

    時間宛如靜止千年。

    青蛟身上的冰冷逐漸爬滿他全身，猶如寒冰般刺骨。

    他垂下長睫。

    映入眼簾的，是三千青絲傾瀉而下，其中隱隱夾雜了幾縷雪白發絲。

    “為何來？”青蛟恢複些許神智，抬首與他對視。

    “不怕本巫像殺了她們一樣把你吃了？”

    “大巫命令，不敢不從。”柳卿眼神平靜如死水，說出的話亦是無波無瀾。

    “是不敢不從，還是不得不服從本巫？”

    幽暗鬼火映射出青蛟薄紗內的青色鱗片，骨節修長的手順柳卿肩膀一寸寸滑落。

    最終停留在他手腕上的鐵環。

    此環，本是用來鎖住青蛟的腳踝，後來被強行拆下，變成鎖住他的法器。

    由於此，他再也離不開幽冥河中的孤島。

    “不敢。”柳卿淡聲道。

    青蛟捏住他精致的下頜，迫使他抬頭，“你有什麽不敢？”

    “分明擁有一半人類血統，還裝成巫族的樣子，從來不以人身來見。”

    “本巫知道，你想殺我。”

    “亦知你不甘心被困在這無天城。”

    “阿卿，你想殺了我，等封印之界破碎，然後去往外界，找你的母親？”

    “可你也是巫族，陰暗狡詐的人類不會接受你，知道嗎？”

    他語調放輕，似哄，“留在我身邊可好？”

    “再等等，我一定親自帶你離開封印之界，把修真界那些偽君子踩在腳下。”

    “屆時，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柳卿驀然抬首，問：“倘若，我要離開你，我要自由呢？”

    青蛟脊背一僵，不由後退幾步。

    隨即放聲大笑，語調半譏半諷，最後變得薄涼冷漠。

    “自由？”

    “普天下下，誰不想要？”

    “奈何天道無情，芸芸眾生皆被命運牽製，成為傀儡。”

    “何來自由？”

    他越說，眼中殺意更勝，“阿卿，我想要的自由，就是殺光天下人。”

    “讓我巫族光明正大活在陽光之下。”

    “你已經瘋了。”柳卿道。

    他閉上眼睛，不再看對方癲狂的樣子。

    青蛟回頭看他，“是，我是瘋了，試問一句，誰被鎮壓近兩百年，還能不瘋？”

    “不過……”

    “借分身暫時離開封印時，本巫似乎見到了……”

    “一個熟人。”

    “嗬~”

    “他的命可真大，被我擊碎心脈，還沒死嗎？”

    ……

    “喵嗚～”

    耳邊傳來一抹微癢。

    藍靈兒睜開雙眼。

    就見原本打地鋪的某神獸，此時閉著眼窩在自己脖頸旁。

    正用毛茸茸的腦袋蹭她的臉。

    小獸呼吸急促，偶爾低聲抽泣，似乎在做噩夢。

    “白千塵，醒醒。”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頭。

    然而，沒有用。

    小毛團好似感知不到外界的聲音，哭的更慘。

    隻好把他抱緊，翻了身，用靈力安撫，時不時拍拍他。

    不知不覺，懷裏的小東西安靜下來。

    藍靈兒也昏昏欲睡。

    “快！大家做好防備，一定要保護好畫舫。”

    兵荒馬亂的聲音從外麵響起。

    她起身。

    小白團抱著她的手臂不放。

    於是，無奈扒開腓腓的小爪子，放下床帳遮掩，這才挪步推開雕花窗。

    一股魚腥味撲麵。

    藍靈兒左右看了看，船舷邊早已布下半透明的水罩，隔絕外界翻湧而來的巨浪。

    狂風驟雨中，隱有一道溫柔婉轉的歌聲。她聽不懂。

    “白姑娘，快關上窗，切記千萬莫出門。”一個侍衛路過，忙叮囑。

    “發生何事？”藍靈兒問。

    “是血月將要現世，幽冥河中忽起大浪。”

    “那歌聲？”

    “以往死在河裏的邪祟無法投胎轉世，鬼祟越來越多，隻能靠抓替身重新回到岸上。”

    “竟如此可怕！”藍靈兒故作被嚇道。

    侍衛忙安慰：“隻要不出船艙，姑娘便不會有事。”

    “嗯，我知道了。”她從善如流關上窗。

    有別人勞心勞力，她樂得清閑。

    正在她往拔步床走去之時，忽有一股鹹濕冷風拂起粉色紗幔。

    “誰？”

    藍靈兒倏然轉身。

    順勢看去，發現門邊竟有一道濕漉漉的水痕。

    這痕跡直奔白千塵地鋪，意圖太明顯。

    她手指微動，靈力蕩開，頃刻間形成隔音屏障。

    暗中女子見勢不妙，從柱子後快速跑出，想推門逃離，忽覺脖頸一緊。

    “劈啪”電流聲炸響。

    半人半狐的女子身上冒出黑煙，燒焦的味道彌漫寢殿。

    “啊啊啊啊！”

    裂神鞭下，她倒地不起，艱難抬起頭，惡狠狠看向藍靈兒，咬牙道：“你是修真者？！”

    “想去告發？”藍靈兒挑眉。

    女子出現的瞬間，她已認出這人是畫舫中眾多姑娘之一。

    她笑，“不請自來，多半居心不良。”

    女子眯了眯眼，“你放過我，我願贈你一件寶貝。”

    “哦？拿出來看看。”

    “去死！”女子袖口飛出一柄短刀，趁機想跳窗，卻在碰觸光靈力壁壘時，被彈飛。

    “姑娘可知，騙本尊，是要付出代價的？”藍靈兒招出本命神兵破妄，一劍刺入女子眉心。

    從夢中驚醒的白千塵掀開床帳，便見藍靈兒一襲纖塵不染的裏衣濺了血。

    那模樣，仿若煉獄修羅。

    夢中一切，再度浮現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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