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靈兒走在九轉回廊上，穿過一大片梅花林，來到繁花盛開的內院。

    裏麵景象，讓她愣住。

    門外大雪紛飛。

    院內四季如春，溫暖氣息撲麵。

    不僅百花齊放，更有各種各樣的彩色蝴蝶翩翩飛舞。

    其中，一棵樹下，被花環纏繞的秋千上，趴著一隻白底黑花的小兔子，正悠閑蕩在半空。

    這隻兔子，是白千塵離家出走前，給她的賠償。

    她微微側首，目光與白千塵對上，便聽他道：“靈兒，我是按照天神仙宮，你曾住過的宮殿，改造成這般。”

    “二十多年未曾來過，荒廢不少。”

    “所以，我帶幾個師兄過來幫忙修補，有些暖玉碎裂，我又重新補上，還把你丟去瑤光峰的那隻兔子帶了過來。”

    “我知道，它不能代替你養過的那隻。”

    “可是，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彌補辦法。”白千塵垂下腦袋，低聲道。

    “都怪我不知道那蘑菇有毒，不小心毒死了青雲送你的兔子。”

    藍靈兒盯著他頭頂簡潔的發髻，輕笑一聲，“沒事。”

    “就算是青雲給我的那隻，也一樣不是最初的那隻，與這隻小兔子沒區別。”

    “過去的皆已過去。”

    “我從未因兔子生你的氣。”

    話落，她腳步一轉，緩步走至秋千旁，把熟睡的小花兔抱在懷中，才坐上秋千，輕輕蕩。

    這一刻，她在想……

    倘若當年能遇見白千塵，估計會有一個不錯的童年。

    有花，有秋千，有阿黃和小花兔。

    但！

    人生從沒有如果。

    所有坎坷和苦難，終究要一步步去走，一點點去熬。

    等她回過神來，天色已暗。

    白千塵不見人影。

    唯有一盞盞大紅色燈籠照耀偌大院落，增添一絲人間煙火氣。

    忽有一陣食物香氣飄來。

    藍靈兒抱著小花兔，順氣味走去，沒多久，便來到一處偏僻涼亭外。

    亭內，桌案上早已擺滿各種精致菜肴。

    一盞燭台搖曳著暖色光暈，襯托亭外雪，有些朦朧。

    像不真實的夢。

    “砰——”

    一聲巨響從牆外傳來。

    藍靈兒驀然回首，就見高聳的朱紅色牆頭外，有一陣又一陣絢麗多彩的花火，伴隨大雪紛飛灑落入梅花林。

    是打鐵花。

    年幼在這座小城裏乞討時，她偷偷躲在角落裏看到過。

    卻沒這麽大，這麽美。

    那鐵花似有一股神奇的熾熱，驅散了初冬涼意。

    亦或者，那是她內心深處的寒。

    “靈兒，生辰快樂。”白千塵的聲音突然從身旁響起。

    藍靈兒轉眸。

    白千塵仰起臉。

    一時間，兩人四目相對。

    夜色沉沉，打鐵花的光芒忽明忽暗。

    少女絕豔的臉，帶著淺淺的笑，一切美好的，像抓不住的夢幻泡影。

    她久久不說話。

    白千塵不由怔了怔。

    不遠處，那雙狹長鳳眸，似有一層薄霧氤氳。

    又聽她自嘲道：“我早已忘了自己生辰。”

    白千塵快步走來，牽起她的手，“我記得，永遠都不會忘。”

    “你出生那年，是初冬，如同今年一樣，剛好下第一場雪。”

    “可那天，九州四海天生異象，七彩霞光籠罩世間，百花為之綻放。”

    “就連天神仙宮獨有的蓮花，百年不開一次，那一日，開滿仙池。”

    “我此生，隻見過那一次，終生難忘。”

    打鐵花的聲音漸漸淡下去，他把人拉進涼亭內，按在石凳上，“都是我親手做的菜，靈兒嚐一嚐，看能否達到你的要求？”

    “達不到也無礙，我可以為你破例說謊。”藍靈兒調侃。

    白千塵搖頭，拿起筷子，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執拗道：“封印之界裏，你說過，要我練好廚藝才答應我的表白。”

    “雖說你已應下，我卻不能食言。”

    “最近我有苦練，師兄們說還不錯，靈兒吃一些試試。”說著，放下筷子，眼睛一眨不眨看她。

    藍靈兒在他期待眸光下，硬著頭皮吃下一塊清蒸魚。

    魚肉軟滑鮮嫩，味道適中，細品還有一股淡淡梅花香在唇齒間蔓延。

    無論品相，還是味道，可以說，比起修真界中州城最大的天寶客棧，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千塵見她半晌不語，心吊掛半空，不上不下，“怎麽樣？”

    “若是不夠好，我……”

    話未說完，一塊剔掉魚刺的肉，已堵住他嘴。

    “味道不錯，你也吃。”藍靈兒笑。

    白千塵麵無表情吃完，執著又問一句，“真的好吃？”

    “嚐不出來？”

    “嗯。”

    “為什麽？”

    “不知。”他秀眉輕蹙。

    “聽大師兄說，家師趙長生找回我時，已神識有缺，對食材，乃至食物味道並不敏感。”

    他低下頭，繼續補充，“還有方向，也分不清。”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

    似乎怕惹人嫌棄般，最後變得一聲不吭。藍靈兒不由回想起剛覺醒記憶，從淩雲峰地牢裏逃跑那天。

    隨後，沒多久，就被這位看起來冷麵無情的劍尊追殺數月。

    若非他時常找不到方向。

    又或是，他不顧及男女大防。

    不在乎她名節。

    那麽，她根本等不到，被圍堵在枯骨崖之巔。

    她想了想，接著問：“趙仙師可有說，他日，會不會有礙飛升？”

    白千塵脊背微僵，緩緩抬起頭，一雙狐狸眸泛紅，直言不諱道：“有可能會。”

    “飛升之際，需要強大的神識才能抗住天劫，肉身會在劫雷下反複重鑄。”

    “扛過去，才能登仙。”

    “你要是沒想好，我可以主動對外公布，是我反悔，不連累你。”說到這個話題，他忽地想要退縮。

    藍靈兒修長手指蜷縮起來，在石桌上輕扣幾下。

    夜深人靜，“咚咚咚”的聲音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敲打在白千塵心頭。

    沒與藍靈兒相見前，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

    哪怕以往，麵對比自己境界還要高的妖魔，也未曾這般，心驚膽戰。

    像一個，等待被審判的罪孽深重之徒。

    這時，忽覺手腕一緊，他整個身體被拽入寬闊的懷中。

    溫熱氣息裹挾淡淡檀香噴灑頸側，撩起一抹微癢，男子低醇磁性的聲線在耳畔響起，莫名撩人，“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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