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浪一波又一波，響起一陣陣“嘩啦啦”水聲。

    海天共一色。

    鹹腥的海風拂麵而來，微涼且潮濕。

    衣袂獵獵，發絲交纏。

    仿佛天地之間再無他物，安靜空曠寂寥。

    時間一久，難免心生無聊。

    “汪汪汪！”阿黃忍不住狂吠幾聲。

    藍靈兒回過頭，恰好與抱著阿黃的白千塵視線相撞。

    隻見少女麵色煞白，櫻唇緊緊抿著，自出海後，這人就一直保持這樣，一言不發。

    她虛扶衣擺端坐，抬起手，把人圈進懷，“不舒服？”

    白千塵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讓藍靈兒一時猜不到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可是……傳遞來的冰涼體溫，還有他光潔額頭上的細密汗珠都在表明，他真的身體不適。

    想到這，她手臂逐漸收攏，把白千塵圈進懷裏，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附耳溫聲低言，“睡會兒吧。”

    突然，她被用力推開。

    白千塵丟下阿黃，忙不迭趴到一邊幹嘔，若非有海龜的尾巴支撐平衡，估計會掉落海中。

    藍靈兒劍眉輕蹙，一邊抬手給他拍了拍背，一邊轉頭看向天盡頭，“龜統領，還有多久能到西海岸？”

    “回稟尊上，到達西海岸最近的地方需要一天一夜。”大海龜擺動四肢向前遊，繼續道：“倘若到尊上目的地，大概再加三天。”

    看白千塵一副吐到要斷氣的樣子，藍靈兒皺了皺眉，“麻煩龜統領送我們去最近的西海岸。”

    “是！”大海龜點頭。

    夜漸漸深了。

    海麵上的風有些涼。

    藍靈兒找出一件大氅把白千塵包裹起來，才抱緊，親吻他眉心，輕聲哄，“有我在，閉上眼睛，好好休息。”

    “嗯。”白千塵神色懨懨。

    他腦袋埋在藍靈兒頸窩，淡淡檀香撲鼻，那種憋悶感頓時消失些許，“靈兒，海上有血腥味，我難受。”

    話剛落，藍靈兒立即揮出一道銀白色屏障阻擋外界。

    隨後取出篆刻並蒂蓮圖的小玉爐，燃起一爐香。

    風浪進不來，絲絲縷縷香霧繚繞。

    白千塵很快陷入沉睡，隻是他的手，一直緊抱在藍靈兒精瘦腰身上，怎麽也不肯放。

    阿黃對他翻了個白眼，哼唧兩聲，窩在藍靈兒腳邊，團成一團。

    也許是沉香太過助眠，沒多久，一人一狗徹底沉睡。

    周圍安靜到隻能聽見海浪的聲音。

    以及……

    偶爾大魚撲騰的水波。

    一輪明月高高懸掛半空，月華如練，灑落萬丈銀輝，流落水麵，淃淃漣漣。

    藍靈兒靜默許久，問：“龜統領，你可有聞到血腥味？”

    大海龜身形一頓，抬起頭在空中嗅了嗅，“回尊上，這股腥味在海中算得正常。”

    “人族的深山老林，海中的深水之下，皆是弱肉強食，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麽風平浪靜。”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如此循環往複，雖看不見血光，可這腥味實在難以散去。”

    “身為水族，對這些味道早已習慣，並不敏感。”

    “除非……”

    “除非什麽？”

    藍靈兒看他莫名停止話語，順他兩個幽綠的眼珠子看出去。

    不知何時，黑雲已悄無聲息遮蓋明月，海麵彌漫茫茫霧靄，隱約能看見一座小島。

    那島上，風一吹，樹影婆娑中，似有無數人影晃動。

    “阿黃。”藍靈兒輕喚。

    始終支棱耳朵睡覺的阿黃立刻抬起睡眼朦朧的眸子，“小主人有事？”

    “去那邊看看。”

    “好。”

    聽見有任務，阿黃“噗通”一聲跳進水裏，快速向前方遊去。

    不多時，傳音回來，“小主人，這裏有好多屍體，全部被吸幹血液。”

    藍靈兒想親自過去查看，剛起身，腰身就被一雙纖細藕臂牢牢鎖住。

    白千塵仰起細長狐狸眸，滿眼控訴，好像在不滿自己竟然想丟下他。

    她心頭一軟，揉了揉他頭頂被風吹亂的發髻，“島上有情況，我看看就回。”

    “發生了什麽事？”白千塵清醒過來，回頭向大霧望去，秀眉皺起。

    “我也去。”

    “你聞不得血腥味。”藍靈兒勸。

    “睡了一會兒，好多了。”白千塵攏緊身上狐裘，謹慎站起。

    見他執意要跟上，藍靈兒也隻能由著他，反正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麵，自己多少也會有些不放心。

    “麻煩龜統領帶我們過去。”

    “是，尊上。”大海龜緩緩靠近岸邊。

    藍靈兒牽住白千塵的手踏上軟軟沙灘，一路往島深處走。

    龜統領變成年輕男子，跟在兩人身後。

    小島不大，不到兩個時辰就已繞了一整圈。

    全程未見任何活口。

    在遠處看見的“人影”不過是被衣物勾住，吊掛於樹枝的屍體而已。

    被風一吹，飄飄蕩蕩，宛如陰兵過道，十分瘮人。

    如阿黃所言，這些屍體幹癟得厲害，體內沒有血液，靈魂亦被煞氣強行衝散，讓人無法召喚靈魂。

    “這些人應該都是海邊靠打魚為生的漁民。”龜統領拉過一具屍體，掰開他布滿勒痕粗糙的手。

    “看這些人身上所穿的粗布麻衣，再看他們的手，我十分確定，是海邊漁民無疑。”

    “自從三千多年前，因十三公主與人類相戀，導致水族跟修真界開戰，造成無法估量的罪業，事後，老龍王下令，不許再對依靠大海生存的漁民下手。”

    “所以，隻要看見漁民，有靈智的都會自覺躲開。”

    “有時候，為救落水之人，為避免麻煩，我們通常會變成人的樣子。”

    “怕再出現與人相戀之事，龍宮還定下一規矩，隻能男子救男子，女子救女子。”

    “就這樣，還是沒能阻止人妖戀，鬧下許多笑話。”

    藍靈兒：“……”

    看著滿地屍體，她袍袖輕輕一揮，神識鎖定整座島，把屍體放入鎖屍袋。

    “龜統領，能不能查出這些村民來自何處？”

    “尊上稍等。”年輕男子拿出戴在脖子上的一個小海螺吹響。

    沒過多久，一群小魚小蝦還有小烏龜海馬等等，齊齊湧向岸邊，有的變成人，有的修為不夠，變一半。

    “拜見龜統領！”

    “你們可知，島上為何會有這麽多人類屍體？”

    “龜統領明鑒，我們發誓，真不是我們殺的人！”眾水妖瑟瑟發抖，齊齊跪下磕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