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靈兒走在後方，始終不遠不近跟著。

    她攏了攏衣襟，把白千塵牢牢護在懷中，才回答他的問題，“還記得前些日子，師尊說過的話嗎？”

    “嗯。”小腓腓點了點頭，柔軟的鬣毛蹭了蹭藍靈兒堅實的胸肌，撩起一抹無法忽視的癢。

    藍靈兒隔著衣袍摸了摸懷中小腦袋，接著道：“師尊說，不是所有巫族都是罪大惡極。”

    “何況這些村民本就是受害者，我總不能為了除去後患，無緣無故都殺了。”

    “萬一他們沒有犯下殺戮，我豈不是冤枉好人？”

    她抬起頭，望著那些熟練帶路的男子，卻見他們偶爾還回頭看自己是否落了單。

    甚至，有一個半人高的小男孩停下來等。

    等她距離不算太遠，又飛快往前跑。

    他們的眼睛裏，是悲痛欲絕後的冷靜，還有對活下去的執著，依舊清澈。

    沒過多久，她已跟到島嶼後山，目之所及，是兩座茅草屋，以進出的人來看，一邊住女子，另一邊住男子。

    中年人一回來，不少男男女女迎上前。

    藍靈兒剛要走過去，就聽樹上傳來小男孩沙啞的嗓音，“村長說，你不能靠近。”

    “等會兒我們就去海邊登船，你不用擔心，村長答應帶上你，就一定會帶上你。”

    “還有，千萬別離我們太近，我們很危險，有的時候會控製不住自己。”

    藍靈兒仰起頭，對上小男孩麵無表情的臉，笑了笑，“我人生地不熟，可不可以問你些事？”

    “別套近乎。”小男孩繃著一張臉，扭過頭，“問吧。”

    “你叫什麽名字？”

    “阿森。”

    “我該怎麽稱呼村長？”

    “在群魚島，我們稱村長為大司樂。”

    “是……大祭師？”

    “對。”小男孩眼底有淚光閃爍，仍驕傲地揚起下巴，“聽說九州四海有不少村子在鬧妖魔，好多人都死光了。”

    “還好我們有大司樂，才用祭祀之法，救下一批人，包括我。”

    “若是沒有大司樂，我可能也會變成那些屍體，或者成為啃咬屍體的怪物。”

    他眼底閃過恨意，“大司樂說，要帶我們去找世外桃源，然後藏起來。”

    “我們……我們現在這個樣子，沒有人會願意接納，我們也不敢接觸外人，怕……怕自己忍不住想吃了他們。”

    “其實……我們也成為怪物了，對嗎？”

    藍靈兒被這話噎住，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安慰。

    遠處一群人忙忙碌碌從山洞裏往山下搬東西，有的是糧食，還有一些衣物和平時用來捕魚的工具。

    金銀等物都裝進木箱子，統一放在中年男子手上。

    她問小男孩，“你們都很信任他？”

    阿森從樹上躍下，找了個離她五米遠左右的大樹，環住手臂靠在樹幹上。

    遠處營帳火光搖曳，映射得他眼底光芒明明滅滅。

    “是，我們隻信大司樂。”

    “所以大司樂要帶上你，才沒有人反對。”

    “但是……你最好別有什麽不好的心思，不然我不會放過你。”

    藍靈兒聞言也不生氣，“不怕被他騙了？”

    “不會。”阿森眼睛更紅了，聲音堅定不移，“你不懂。”

    想了半晌，他反問：“你可知大司樂今年多大年歲？”

    “大概……不惑之年？”藍靈兒認真打量遠處黑黝黝的漢子，隨意猜測。

    “不是，你猜錯了。”阿森搖頭，“大司樂去年才接替位置，那時他剛及弱冠。”

    “他是為了我們，才變成這副模樣。”

    “不然比起你，長得也差不了多少，就像書中說的什麽貌若潘安，人如美玉。”

    生怕藍靈兒不信，他繼續解釋，“大司樂不用出海，所以他以前一點也不黑。”

    “魔物屠村後，他以一己之力，救下二十多個村民。”

    “魔物太厲害，我們隻能在大司樂的庇護下四處躲藏。”

    “他不顧自身，剜出心頭血，喚醒失去神智的村民，結果一夜之間就老了許多，再加上到處給村民埋屍骨，收集食物，短短半個多月就成了這副樣子。”

    藍靈兒深吸一口氣，聲音輕緩，“看得出來，你們都很尊敬他。”

    “大司樂，是我們的信仰。”阿森咬著牙道：“大司樂說了，隻要活下去，就會有為村民報仇的機會。”

    “會的。”藍靈兒篤定道。

    這時，火光熄滅。

    那些村民一個個披上打滿補丁的袍子，把臉還有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

    “阿森，過來。”中年男子喚了一句。

    “大司樂，要出發了嗎？”小男孩飛一樣奔過去，聲音既期待，又不舍。

    “馬上出海，外麵壞人多，穿上袍子遮掩一下，到了邊界不許亂跑。”

    中年男子一邊給他披上改小的袍子，一邊叮囑。

    這一幕，讓藍靈兒為之動容。

    破曉前，天地之間的黑暗似乎沒有盡頭。

    她跟著隊伍來到海邊，一條臨時改好的大船上，已載滿大大小小的籮筐。

    所謂船艙，不過是用木板簡單隔一下。

    女子和孩童被安排先上船。

    隨後男子們才拖著一個蒙著黑布的大鐵籠往船上拽，安置在船底倉內，丟下一堆吃食後，拿起錘子釘死夾板，隻留兩個洞用來通風。

    “公子，跟我上船，再晚一點，怕那妖女的兩個結拜兄弟要追來了。”披著粗麻袍子的大司樂走到藍靈兒身邊，回眸看一眼島上，眼神裏盡是留戀和無奈。

    等他收回視線，那雙眼睛裏隻剩堅毅，和幾分對未來的迷茫。

    “走吧。”他率先登船。

    藍靈兒緊跟其後，和阿黃一起跳上船，被帶到尾端一座小木屋旁。

    “公子先在這裏休息，萬萬不可與其他人接觸，尤其是船艙之下那個大鐵籠，裏麵的人非常危險。”

    中年男子交代完，剛轉身，又不放心地回頭，“公子，我就住在不遠處，若有事，記得喚我。”

    暗為關心，實則告誡，藍靈兒並不在意，開口喚住他，“大司樂，鐵籠子裏，是不是被巫族寄生之人？”

    “不是。”

    “那是什麽？”

    “公子早些休息。”大司樂蓋上帽簷，拒絕交流。

    藍靈兒淡聲道：“在下不才，剛好會些道法，若有何事需要幫忙，盡管來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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