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不好收場了啊。”

    如果公主真的放出這個魔法，那麽這附近的幾個街區肯定會被蒸發。

    但要洛馬爾子爵當場自盡？對方也未必有這個勇氣。

    “我去吧，你們兩個在這邊等一下。”

    “少爺，請小心。”

    亞倫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便慢慢地走進了場中。

    他必須要阻止公主殿下的行動，也必須讓這場鬧劇圓滿落幕——所以自己能做的事情，其實就隻有一個人。

    “克麗雅，我能說幾句話嗎？”

    “嗯？亞……侯爵，你為何要幹擾這場公平的決鬥？”

    “不，隻是覺得有些話現在不說出來的話，以後可能就沒機會了。”

    手上拿著用魔核供能的擴音器，亞倫斯慢步走到了公主的身邊。

    頭頂上巨大的黑暗魔法確實讓他有些心悸，不過此時的他卻並非是在擔憂自己的生命安危。

    “子爵閣下，願意聽我說兩句話嗎？”

    “你……想說什麽……”

    不光是已經嚇得無法動彈的洛馬爾子爵，其實周圍那些已經雙腿發軟的觀眾們，也想聽聽這時突然跑出來的亞倫斯能說什麽。

    “實際上，你一開始說的那些都沒錯。我根本沒有戰鬥的力量，就隻是個無能的廢物罷了。”

    用略帶苦悶的語氣自嘲了一句之後，亞倫斯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公主——對方表麵上並沒有什麽反應，但身上的氣勢卻似乎減弱了半分。

    “你說我不適合和公主殿下結婚，這我當然也承認。畢竟比我優秀的人還有很多，殿下說不定隻是一時沒有找到更適合的人罷了。”

    “侯爵，你的意思是本宮——”

    “別急啊殿下，我還沒說完呢。”

    亞倫斯當然知道自己這是說了一句踩雷的話，所以他立刻伸手攔住了想要發作的公主。

    “不過殿下既然選擇了我，我當然是要回應她的期待了。除非我盡了最大的努力卻還沒有達到公主殿下的預期，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

    發覺身邊人的氣勢似乎又減弱了半分，亞倫斯也稍稍鬆了口氣。

    “所以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子爵閣下。你認為所謂的強大，就是能夠戰鬥……能夠隨意支配弱者的力量嗎？”

    “……有什麽錯嗎？我們是貴族……要是沒有力量，還怎麽證明自己的高貴！”

    “所以你想要和我戰鬥，就是要證明自己比我更加高貴嗎？”

    亞倫斯前世沒有什麽高貴的身份，所以他其實並不太喜歡所謂的貴族。不過這一世他既然擁有了身份和地位，那自然要承擔相應的責任與義務。

    ——這是他的處事原則，也是他擁有獨立自我的證明。

    “說不定我確實不適合當貴族吧？我老爹是遠近聞名的帝**神，我的弟弟是百年一遇的驚世天才。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其實才更適合當這個侯爵。”

    說到這裏，亞倫斯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那巨大的黑色太陽，然後便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太愉快的事一樣，深深地歎了口氣。

    “但現在我這個無能的人卻成了侯爵……子爵閣下，還有在場的各位，你們知道這是因為什麽嗎？”

    因為什麽？因為你天生就是侯爵家的兒子？

    不對，如果侯爵仍在，或者侯爵的小兒子還活著，他是根本不可能獲得這個身份的。

    “不是因為我天生就有什麽才能，也不是因為我很幸運。隻是因為這個世界，並不像你說的那麽殘酷啊。”

    力量確實是劃定階級的直觀方式——但如果強者可以肆意欺淩弱者，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模樣？

    “因為我是弱者，所以你就能直接否定我的人生。然而在公主殿下麵前，你的一切又會變得毫無意義……你認為這是正確的嗎？”

    如果一切都要按照力量的強弱劃分，那麽弱者就沒有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了。然而那樣的話，所謂的強者也會被更強者壓倒……直到世界上隻剩下一個最強大的人為止。

    ——到了那個時候，僅剩下了一個意誌的世界，真的還有繼續存續的可能性嗎？

    “不對！我之所以能站在這裏，正是因為弱者也有生存的權利！我之所以能夠得到侯爵之名，正是因為弱者也擁有著諸多的可能性！”

    說到這裏，亞倫斯主動地向前邁了幾步，站到了公主的前方。

    “弱者也有被人追隨的資格！也有引導他人前進的才能！也有向往未來的心願！”

    “你要否定嗎！你要否定那些一生都隻是普通人的人生嗎！你還要說這世界上隻有強者才配活著嗎！”

    “看到了這樣的東西，你還不能理解嗎！你和我們一樣，在更強大的力量麵前都隻不過是弱者而已！”

    ——大家其實都沒有那麽強大。

    這個世界上還有許多人類無法戰勝的魔獸，如果隻是擁有鬥氣或魔法就開始自詡強者，那麽遲早也會被那些怪物踩在腳下。

    正是因為人類知曉團結的力量，建立了文明與秩序，才在這片大陸上獲得了繁衍生息的機會。而正因弱者也有生存的意義，這個世界才沒有變成弱肉強食的冰冷叢林。

    “所以，回答我。”

    ——黑暗的天球悄然坍縮，恐怖的威能逐漸消散。

    亞倫斯的話就仿佛有著某種魔力一般，鼓舞了那些早已被恐懼支配的普通人，也平息了公主心中的憤怒。

    或許隻是因為他明明身為弱者，卻擁有著敢於站在強者前方的勇氣吧。

    “你還要否定我嗎？你還要否定和你一樣同為弱者的我嗎？”

    “我……我是……”

    雙眸之中閃爍起了銀色的流光，思考也變得迅捷而沉靜——亞倫斯再次使用了身體之中的能力，不過這一次，他的心中並沒有任何恐懼。

    而後，他便看到了結局——

    “……滿嘴胡話！你這廢物根本不懂力量是什麽！”

    並未相互理解的洛馬爾子爵突然大吼了起來，他身上的鬥氣瞬間爆發，匯聚到了他手中緊握的長劍之上。

    隨後，表情已經扭曲的子爵便瞄準了亞倫斯的身體，奮力投出了纏繞鬥氣的長劍。

    “力量就是，可以隨便就宰了你這廢物的武器啊！”

    那裹挾鬥氣的長劍宛如射出的炮彈一般，筆直地向著亞倫斯的胸口飛來。

    沒有時間防禦或躲閃，隻要再過一瞬，亞倫斯的身體就會被貫穿炸裂——正因為他是弱者，所以僅靠自己是無法抵抗這種攻擊的。

    但他卻並沒有做任何動作。

    “看來你還是還不明白啊。”

    就在長劍即將刺穿亞倫斯身體的瞬間，無數的黑色絲線瞬間從虛空之中探出，將那纏繞著鬥氣的利刃強行固定在了這個位置上。

    隨後一道黑發褐膚的身影便猛地躍入場中，以矯健的姿態迅速地靠近了丟出武器的子爵，對著他的下顎揮出了一記剛猛無比的勾拳。

    “詠唱省略，屬性壓縮取消——【黑暗奔流】。”

    而當子爵單薄的身體隨著響徹全場的骨骼爆碎聲高高飛起的時候，一道漆黑的光柱便驀然吞沒了他的身體，傾斜著射向了天空的彼方。

    “——所謂的力量，並不是必須要自己擁有才行啊。”

    最終，在被貫穿的天空從短暫的昏暗中恢複過來時，亞倫斯才說出了自己最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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