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否理會魏雪雁，晚上有了工作他都得出去。

    今晚有位老爺爺淩晨三點要出殯，家屬都等在外麵。

    兩點時，一首百鳥朝鳳將齊牧從淺眠中驚醒，齊牧睡眼惺忪的出去，就看到一群人披麻戴孝，對著靈棚裏的棺材放聲大哭。

    “爹啊……你怎麽這就走了啊，一天福也沒享受……爹啊……”

    “我的老父親……我最親愛的人呐……”

    “爺爺啊……一路走好啊……”

    而那位老爺爺的魂魄就坐在棺材頂上，看著一群孝子賢孫或真或假的哭泣。

    “我也不想走啊，你們都好好的，每年清明記得給我燒紙。”

    老爺爺情緒激動的很，看得出他對這個世間的留戀，然而生命不會因你的意誌而改變，到了壽數，該走就得走。

    幾個小鬼蹲在旁邊看得高興。

    “哥哥，好熱鬧啊，來玩~”

    幾團黑霧在眾人之間不停地奔跑，嬉戲打鬧。

    老爺爺不想自己的葬禮被這麽幾個小東西打擾，生氣的拿起自己的拐棍就要打他們，“去，去，走開。”

    “嘻嘻，你抓不到我。”

    “這紙人好有趣啊，我想要！”一個小黑影子湊到紙紮的童男身前，一把抓了上去。

    一陣陰風吹過，送葬隊伍裏一個人驚叫一聲，“啊，風把紙紮吹爛了。”他看不到這團黑影，看到的隻是被他抓壞的紙紮。

    陰陽先生在前麵帶路，聞言回過頭看了一眼，道：“沒事，待會都要燒了的。”

    老爺爺氣壞了，“你們這群沒教養的小東西，真是有娘生沒娘養的玩意兒！”

    那八團黑霧頓住了，圍在老爺爺的跟前。

    “你，你們想幹什麽？”

    其中一團黑霧道：“我們沒娘生。”

    另一團緊跟著，“也沒娘養。”

    他們不斷的縮小包圍圈，問道：“你說，這是為什麽？”

    “對啊，為什麽媽媽不要我們？”

    “為什麽她要殺了我們？”

    “你說啊，為什麽？為什麽？”

    黑霧越來越濃，齊牧從他們的身上看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之前見到這麽濃的黑霧，還是周媽媽。

    送葬的隊伍越走越遠了，而老爺爺卻被困在他們中間出不來，隻能拿起拐杖四下揮舞，”誰能知道為什麽，別來問我，走開，都給我走開！“

    他的拐杖打散了黑霧，卻又迅速聚攏，八團黑霧不斷地向一起融合。

    齊牧看到這一幕，將黑貓放了出去，“薑情，出來幫忙！”

    “喵~”黑貓撲向黑霧，停在了老爺爺的身前，戒備的看著他們。

    薑情站在身後，盡量放緩語氣，道：“孩子們，跟姐姐去玩好不好。”

    那八團黑霧明明沒有成形，但它們停頓，扭身，仿佛就像看著薑情一樣。

    薑情也是慌的很，她一個兢兢業業賺錢的好鬼，與這些怨氣極大的怨靈不一樣。

    然而此刻不是她露怯的時候，用溫柔的聲音問道：“我們一起玩捉迷藏的遊戲好不好啊？”

    他們不答。

    “或者說，你們想玩什麽遊戲，咱們都可以商量的。”

    其中一團黑霧道：“我不想和你玩，我想找媽媽。”

    “我也想找媽媽。”

    ”我也是……“

    中間最濃的那團黑霧似乎是老大，開口回答：“好，我們去找媽媽。”

    “哈哈，太好了，我要回家。”

    他們排著隊朝著魏雪雁的靈棚走去，一個個的消失在她的肚子裏，魏雪雁的棺材裏傳來了痛苦的聲音，遺像上也流出了血淚。

    最大的那團黑霧最後一個離開，臨走時看了看黑貓，“小貓咪，好可愛，下次找你來玩。”說完，朝著魏雪雁的肚子飛去。

    薑情跟著過去，隻看了一眼就出來了。

    “魏雪雁的肚子變大了，像是快生產了。”

    齊牧沒有去看，而是走到了老爺爺的跟前，道：“老爺子，上路吧，你的家人已經走遠了。”

    老爺爺也知道他們剛剛在幫自己，對他們點頭道謝，“那些熊孩子，凶得嘞！小夥子，你可小心點啊。”

    老爺爺的魂魄追著家人離去，直至隱在黑暗裏。

    而靈棚裏魏雪雁的呼痛聲再次響了起來。

    “救我，求求你們，救救我吧，我太疼了……”

    老爺爺走後，魏雪雁的哭聲越發的明顯了，聽的人心裏難受，黑貓抓了抓齊牧的褲腿，道：“現在這些小鬼還未成勢，力量不足，現在製服他們是最好的時機。”

    “可我……”可我不敢啊！

    齊牧喉結動了動，沒敢將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黑貓早已看穿了他，嗤笑一聲，“慫貨！”率先走進了靈棚。

    齊牧沒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魏雪雁的肚子特別大，縈繞的一團黑氣，這團黑氣還在她的肚子上不停的滾動，就像是胎動一樣，她的痛苦就來源於此。

    魏雪雁的屍體十分安詳，可魂魄卻像是被牢牢的鎖在身體裏一樣，掙脫不出來，卻也進不去自己的屍體。她的魂魄伸出手向齊牧求救，“救，救我……”

    肚子裏傳來兒童的嬉笑聲，“媽媽，別趕我們走。”

    “啊……”黑霧在她的肚子裏劇烈的翻湧，魏雪雁痛苦的臉色都猙獰了。

    都說生孩子是女人在鬼門關走一遭，而魏雪雁已經身處鬼門關了，卻仍不得解脫。

    齊牧問道：“我該如何救你。”

    “殺，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她指的是自己的孩子。

    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響起，質問道：“媽媽，你好狠的心啊，已經殺了我們一次了，還要再殺一次嗎？”

    她像是報複一樣，在自己母親的肚子裏用力一撞，魏雪雁的肚子就凸起一塊。

    聽著她痛苦的慘叫聲，女孩子笑的特別暢快。

    這一幕看的齊牧頭皮發麻，為這樣的母親，為這樣的孩子。

    到死都在互相糾纏。

    齊牧深吸一口氣，問道：“我有一張符紙，不知道效果怎麽樣，但想來也不會好受，你要用嗎？”

    “用，用，哪怕死，我也要殺死他們。”

    “啊……媽媽，你真的要殺了我們嗎？”

    “媽媽……嗚嗚，媽媽，我錯了。”

    “媽媽，請不要放棄我們好不好？求求你們了。”

    “媽媽……”

    “媽媽……”

    幾個聲音同時在她的肚子裏響起，卻依然沒有蓋住魏雪雁猙獰的尖叫聲。

    “殺了他們，殺了我！”

    齊牧從懷裏掏出了柏長生送給他的雷符。

    這道符很是厲害，薑情雖然知道不是用在自己身上，可在他拿出來的那一刻，就躲得遠遠的了。

    “這……”這符該怎麽用啊……

    齊牧想了想，推開了魏雪雁的透明棺材蓋。

    這蓋子死沉死沉的，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推開一半。

    陰森的寒氣從棺材裏透出，那些嬰靈似乎感覺到了危險，在她的肚子裏拚命的湧動，有幾個似乎還想盡快衝出來。

    魏雪雁的聲音更淒厲了，黑貓神色一凜，道：“快，他們快衝出來了。”

    齊牧咬咬牙，將符紙貼在了魏雪雁的肚子上。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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