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長生他們走後，老倆口一直守在電話旁，就怕自己一晃神的功夫耽誤了接電話。然而枯坐了一個晚上電話都毫無動靜，就在他們準備放棄時，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

    魏爺爺激動地按下了接聽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點，“喂？”

    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電流音，喂爺爺又喊了兩聲，還是沒人說話，他的語氣有些哽咽了，問道：“小雪，是你嗎？我是爺爺啊。”

    電流聲更嘈雜了，魏奶奶擠開了魏爺爺，搶過手機哭著喊道：“你這丫頭，這麽多年咋不回家看看呢？”

    魏雪雁哭了，在一陣電流音中，奶奶總算聽到了孫女的聲音。

    “奶奶。”聲音飄忽，但確實是她的聲音。

    “小雪呀，奶奶想你啦，回家看看吧。”

    她話音一落，就被魏爺爺拍了一巴掌，瞪了他一眼，小聲道：“孩子在外麵挺好的，回來幹啥？你沒聽他老板說嘛，她現在出國啦。”

    魏爺爺也是嘴硬，明明很想孫女，卻怕回家耽誤她的前程。

    魏奶奶擦了擦眼淚，繼續道：“對，小雪啊，我們倆都挺好的，錢也夠花，你不用再給我們寄錢回來了，你好好工作，爭取今年找個好對象，我和你爺爺好好活著，硬硬朗朗的，以後還能給你看孩子呢。”

    魏雪雁噗嗤一聲笑了，聲音也越發的不真切了，“好，爺爺奶奶，你們一定要好好活著，保重身體，我，我走了……”

    “小雪，小雪？”

    爺爺還想再和她說幾句，發現電話那頭已經沒聲音了。

    老兩口開始互相埋怨，都覺得對方的話給孩子造成負擔了。

    最後歎息一聲，掛斷了電話。

    哎，孩子挺好就行了，沒其他的要求了。

    ……

    酒店，房間裏。

    白長生盤腿打坐，身前的三炷香，煙霧繚繞，他頭上的冷汗看的都不那麽真切了。齊牧擔心的看著他，用紙巾替他擦了擦汗。

    魏雪雁站在他們前麵對著電話說話，可信號越來越不好，齊牧知道柏長生快要力竭了，無法再維持他們通訊了。

    電話那頭傳來爺爺急切的呼喚聲，然而魏雪雁說什麽，他們也聽不到了。

    電話被掛斷了，魏雪雁失神地坐在地上。

    齊牧顧不上管她，先去看柏長生，他已經累的像是虛脫了一般。

    齊牧扶著他站起來，柏長生的身體晃了晃，被齊牧支撐住了，擔心地問道：“你還好吧？”

    柏長生搖了搖頭，“我沒事。”

    鬼魂和活人不能互相通電話，想要交談的話，則需要有介質傳遞。柏長生以符為介，點燃香火，連通陰陽兩界，讓他們有了短暫的通話機會。

    可這樣做對他自身魂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通話時間隻有短短三分鍾，柏長生卻累的滿頭是汗了。

    齊牧想扶柏長生回床上休息休息，柏長生拒絕了，目光轉向了魏雪雁，道：“你該走了。”

    “我，我放心不下爺爺奶奶。”

    “郝友乾會幫你照顧的，他們能享受到最好的養老條件，我也會盯著他的，不會讓他虧待了你爺爺奶奶。”

    “可我……”魏雪雁還想說什麽，可觸及到柏長生的眼神，還是嚇的閉嘴了。

    柏長生的目光如利劍一般盯著她，沒有一絲溫度，“人間不是久留之地，請盡快上路，別逼我動手。”

    魏雪雁急道：“我知道，我會走的，但能不能讓我晚走一段時間？”

    “不能！”

    柏長生這次態度很堅決。他知道這些鬼總是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人的底線，毫無信譽可言。

    齊牧一看氣氛有些緊張，就站出來調和，“先讓她說說理由吧。”

    魏雪雁看柏長生沒有拒絕的意思，便道：“我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也沒幾年好活了，我想等等他們一起走。”

    “我看你們身邊也養著一個女鬼，叫薑情是吧，我可以和她一樣為你們驅使，隻求讓我在人間多逗留幾年，等和爺爺奶奶聚齊了我們就走。”

    魏雪雁言辭懇請，“求求你了，這個世界上，也隻有他們還無條件的愛著我了，我生前沒有盡孝，死後隻想同走一段路。”

    “我不追究郝友乾害死我的事了，也不會在人間作亂，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可以給我貼張符紙。”

    魏雪雁舉起手，做出對天發誓的樣子，“我保證，我真的隻是想陪陪爺爺奶奶，什麽都不會做的。”

    她的眼神太清澈，表情太真誠，看不出一點撒謊的樣子。

    而柏長生卻依舊不為所動，“他們年紀大了，陽氣減弱，你的出現會讓他們的身體更加虛弱，加速死亡。其次，人的身體都是有一道屏障的，能阻止我們看到邪祟，但老年人則會因為身體機能減退而見到鬼，你想讓自己以這樣的形態見親人嗎？”

    魏雪雁趕忙擺手解釋，“不不，我不會見他們的，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麵前，隻求他們在彌留之際，我能等等他們。”

    齊牧早就被說動了，養一個鬼是養，養兩個也是養，他們也不吃東西也不需要供奉，偶爾一炷香幾張紙錢就能滿足他們，養起來倒也容易。再說自己在殯儀館工作，以後指不定遇見什麽樣的鬼呢，多一個幫手，也能多一份戰鬥力啊。

    然而在這件事上他沒有發言權，如果柏長生執意要超度魏雪雁，齊牧也沒有辦法。

    他和魏雪雁一樣，期待的看著柏長生。

    柏長生：……

    和他接觸這麽長時間，齊牧也摸清了柏長生的性子，隻要他一猶豫，就說明這件事還有回旋的餘地。

    齊牧扶著他坐到床上，“我看你一晚上消耗太大了，先坐下來歇歇吧。”還貼心的給他脫了鞋，蓋上了被子。

    柏長生：……

    齊牧轉身輕咳了一聲，努力裝出威嚴的樣子，對魏雪雁道：“柏長生今天累了，你的事明天再說，先躲回瓶子裏吧。

    魏雪雁在郝友乾身邊跟了這麽多年，早養成了一副察言觀色的本事，當即應了一聲，乖乖的縮回了瓶子，還用自己的力量將蓋子蓋上。

    齊牧將瓶子撿起來交給柏長生，嘿嘿一笑，“沒想到她還挺聽話。”

    早知道他抱了什麽心思，柏長生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隻是在白瓷瓶上重新封印了符紙。

    這一夜齊牧不敢睡的太死，上次柏長生因為魂力消耗太大出現了驚厥抽搐的情況，這次怕自己睡著以後他發病，錯過了搶救的機會。

    是以整晚都睡不踏實，隔一段時間就起來看一看，聽到他的呼吸弱了，就湊過去探探鼻息，一切正常後才上床睡覺。

    一晚上起來起來三四次，第五次將手伸到他鼻子跟前時，柏長生突然張嘴，咬了下去。

    “啊……”

    齊牧輕呼一聲想抽出手指，可發現他咬的太緊抽不出來，又怕抽出來以後他咬自己的舌頭，不敢用力去抽。

    咬咬牙，想著忍過去算了。然而發現手指被咬的雖然緊，卻並痛。慌亂中摸了摸他的臉和身體，他並沒有抽搐。

    一撇頭，正對上柏長生明亮的雙眼。

    齊牧：……

    原來，他醒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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