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哭蕭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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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撲通一聲,跪在薑籬麵前。

    薑籬伸手想攔他們,被蕭難擋住。

    “你還不答應我麽?”蕭難老淚縱橫,“強逼你接受我的功體,對蕭氏許諾,是我挾恩圖報。然則孤劍城凶狠,我兒蕭陵,兒媳陳氏,我孫蕭乾盡遭毒手。可見孤劍城要的不是蕭家敗,而是蕭家老小性命!若無人相護,寧兒和宣兒焉有命在?”

    要護這二人性命,可不是說著玩的。薑籬頭疼欲裂,她一生逍遙,最煩拖累。這蕭難真是可恨,從進門起他就沒有給薑籬選擇餘地,預先布下陣法困住薑籬,爾後強行傳功,就是為了讓薑籬許諾。

    轉頭看這二人抱在一起大哭,淚水洶洶,幾乎要淹掉這間小屋,薑籬更是頭疼。

    蕭家人怎麽這麽愛哭?

    “罷了,”薑籬沒好氣地說,“我答應你。”

    “那麽此物,我便能交給你了。”蕭難從身後取出一個琉璃玉函,交至薑籬手中,“此物是我家傳家秘寶。祖宗命我掘地百尺,秘藏此物,永世不可開啟。現在既然遇見了你,就到它現世的時候了。”

    蕭宣抹了把眼淚,問:“裏麵是什麽?”

    薑籬掂了掂這玉函,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什麽東西?黃金珠寶,法寶秘器?

    倏忽間,她的魂魄隱隱不穩,似乎在與玉函中的東西感應共振。

    她在蕭難的注視中打開玉函,蕭寧蕭宣也好奇地湊過頭來看。玉函洞開,裏麵的東西赫然映入他們眼簾,蕭寧蕭宣驚叫了一聲,獨薑籬眸子緊縮,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玉函之中放著一顆人頭——薑籬的人頭。

    這個薑籬,不是眼下活在蕭梨肉身裏的薑籬,而是三百年前那突破無極境失敗而死的薑籬。

    難怪魂魄不穩,原來是她對自己原來的肉身有了感應。

    “聽聞,蒼嵐劍祖薑籬修得天問九章第八章,功法蓋世,肉身不腐不滅,”蕭難意味深長地說道,“不知為何,如今她的屍身隻餘我手中這顆頭顱。”

    蕭宣瞪大雙眼,“這是劍祖薑籬?”

    薑籬握緊雙拳,隱隱薄怒藏於眸底。

    她死後應葬於蒼嵐山,受蒼嵐後世弟子供奉。就算蒼嵐敗了,她也應該長眠地底,怎會有項上人頭流落於世?蕭難手裏有一顆人頭,屍身其他部位呢?哪個膽大包天的王八羔子撅她墳墓,挖她屍身?

    她咬牙切齒地問:“何人,敢分她屍?”

    蕭難歎了一聲,徐徐閉上雙眼,“這就是你的事了。阿梨,你會守諾麽?”

    薑籬沉默了一瞬,終於開口,一字一句,字字刻骨。

    她道:“一諾既出,生死踐行。”

    “好。”

    蕭難手一鬆,驀地垂下頭,猶如老鬆枯萎,江水東逝。蕭寧蕭宣一怔,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蕭難已駕鶴西去。二人撲入蕭難懷中,放聲大哭。

    時間緊迫,必須盡快出發。薑籬把玉函用布包起來,背在身後,帶蕭寧蕭宣走出小屋。兩個牢役對視一眼,對他們一擺手,示意他們跟自己走。蕭寧和蕭宣仍在嗚嗚哭泣,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吵得薑籬心煩。薑籬涼涼瞥了他倆一眼,眼神有種說不出的威懾力,二人脖子一縮,哭聲戛然而止。

    出了牢房,外頭正值深夜,夜色恍如黑紗,罩住整個世界,錢塘城好似睡著了,四處寂靜,隻遙遙聽得見篤篤的打更聲。

    牢役們帶他們一路躲開巡守的獄卒,從後門離開大牢。薑籬抬頭望去,一輛青帷馬車停在濃稠的夜色裏。牢役們搓著手笑道:“快上馬車吧,密道在哪兒,我們帶你們去。”

    蕭寧見了馬車,心裏有了希望,催促薑籬,“快走快走。”

    她牽著蕭宣爬上馬車,薑籬卻沒動。

    “怎麽了?”一個牢役問,“二姑娘怎麽不上車?”

    “還有件要緊事沒辦。”薑籬意態悠閑,不慌不忙。

    牢役催促道:“二姑娘盡管吩咐,我二人替您去辦。天快亮了,咱們還是快些出發吧。”

    薑籬笑了笑,笑容卻沒有溫度。她的聲音倏然變冷,“不辦完,不好行路。”

    話音落點,她驀然出手,扭住一個牢役的腦袋用力一掰,脆亮的哢嚓聲響,牢役整顆腦袋扭了大半圈,脖子成了麻花。蕭寧蕭宣見了這場麵,差點沒叫出聲來。另一個牢役大驚失色,連忙要跑,薑籬三兩步追上他,抓住他腦袋拖過門檻,用手肘抵著用力下壓。大力使他的脖子磕在突起的門檻上,脖子骨頭瞬間斷裂,鼓起一個大包。

    一眨眼的工夫,兩個牢役都被薑籬給殺了,甚至沒用靈力。

    蕭宣愣怔怔問:“二姐,你為什麽要殺他們?”

    “他們身上那麽濃的香味,你們倆聞不出來?”薑籬爬上馬車,握著韁繩調整方向,“那香氣和林雨眠身上的一模一樣,他們肯定接觸過林雨眠。若讓他們帶我們走,恐怕去的不是城外,而是閻羅殿。”

    薑籬一揚馬鞭,馬車載著他們往燈籠巷去。

    蕭寧坐在她旁邊嘀咕:“你什麽時候會駕馬車了?這種仆役才會的事兒,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麽學來的?”

    薑籬嫌她吵,不耐煩地說:“閉嘴。”

    蕭寧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到了燈籠巷,薑籬數了十五尺,果然在南牆下發現一個被稻草堆掩住的洞口。她讓蕭寧先下,蕭宣走中間,她殿後,三人馬不停蹄自密道出城。終於出了城,回望錢塘高聳的城牆,蕭寧蕭宣想起慘死的爹娘和爺爺,忍不住淚如泉湧。

    薑籬不讓他們停,專揀沒有人跡的小路走。他們都是修者,速度比常人快很多,然而蕭寧自小嬌生慣養,何曾走過這麽久,走得腰酸腿疼。薑籬一點兒也不心疼她,把她當牲口似的攆。到天快亮的時候,實在是走不動了。蕭宣也走不動了,可他聽話,咬著牙堅持,一路沒喊過累。薑籬連拖帶拽,拉著兩人又走了一程子路,這倆廢物終於趴了。

    算了,薑籬自己也傷勢未愈,一路走下來,胸口的鞭傷隱隱作痛,歇著就歇著吧。周圍是片密林,離大路也遠,林雨眠一時半會兒查不到這裏。薑籬找地方落腳,借宿在人家家裏怕被出賣,便尋了個老虎洞,把老虎捶死,占了老虎洞,姑且做暫時歇腳之地。

    蕭宣望著死不瞑目的大老虎,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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