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朝金闕(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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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到言臻看見了她先前在二樓被謝宛芳出言諷刺一事,孟枕月窘迫的同時,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心酸和感激。
    心酸是因為自己的處境,感激則是言臻知道自己的處境,卻沒有嫌棄。
    她是真的想交自己這個朋友。
    孟枕月沉默了一會兒,對言臻福了福身:“曹娘子,多謝。”
    -
    轉眼到了三月初八,薛凜會試的日子。
    言臻和管家,王小翠母子送他到貢院外。
    陸陸續續有學子背著書篋,考箱走進貢院,接受門口的搜身檢查。
    “別緊張,盡力而為就好,考不上也沒關係,你還年輕,來日方長。”言臻道。
    “嗯。”薛凜麵無表情,接過管家手上的考箱,轉身朝貢院門口走去。
    王小翠手上抓著一把瓜子,邊嗑邊問:“他這是怎麽了?氣鼓鼓的,這狀態去考試,真能考上狀元?”
    言臻目送薛凜過了門口的搜身檢查,才對王小翠道:“熱知識,過了會試隻是貢士,貢士要經過殿試,麵見過當今聖上才能選出前三甲。”
    王小翠:“……”
    “走吧,回去。”
    會試分為三場,每場曆時三天兩夜,薛凜要三天後才能從這道門走出來。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言臻和管家到貢院門口接人。
    等了大半天,天都快黑了,薛凜才和諸多學子從裏麵走出來。
    在狹窄的考舍內熬了三天兩夜,吃喝拉撒都在裏麵解決,這無疑是件很辛苦的事,出來的學子都是一臉菜色。
    薛凜也不例外,眼睛下邊帶了淡淡的烏青,眉頭也皺著。
    言臻引著他上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是不是不舒服?”
    薛凜搖頭:“累。”
    “還熬得住嗎?”
    薛凜發育期虧了底子,這幾年身高雖然長起來了,體質卻不強健,每年換季入冬都會病上一段時間。
    “熬得住。”薛凜看起來並不想多說,“回府吧。”
    曹府早就備好了吃食,因著薛凜明日就要回貢院開啟第二場考試,準備的吃食不敢太過油膩,都是一些清淡易消化的小菜。
    薛凜似乎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幾口就擱下銀箸,回房沐浴歇息去了。
    第二日,依舊是舉家出動送薛凜到貢院。
    薛凜比第一場考試時更沉默。
    看著他走進貢院,王小翠憂心忡忡道:“薛凜是不是壓力太大了?他能扛到第三場嗎?”
    言臻對此倒是很看得開:“扛不住了他會自己出來。”
    王小翠皺眉:“提前退場是不是等於落榜?”
    “對。”
    整個大冀那麽多學子,每三年競爭一次名額不到二百人的貢士學位,考的不僅是學識。
    對心態,體力也是一次嚴苛的考驗。
    又過了三天,第二場考試結束。
    再次接到薛凜時,他臉色更差了,甚至開始出現咳嗽和低熱症狀。
    把他接回曹府,言臻立刻請來大夫為他診脈。
    “夜裏受寒,休息不足,加上肝火旺,鬱結於心才會低熱。”大夫對此見怪不怪,“每年春闈都有考生病倒,我給你開兩副藥,今晚和明早各煎服一次。”
    大夫走後,下人煎了藥送上來,薛凜喝完,早早睡下。
    但次日,他的低熱並沒有退。
    正在飯廳等候薛凜用早食的言臻聽了管事報告,斟酌過後,下了決定:“去,告訴少爺,第三場考試不要參加了,身體要緊。”
    薛凜才二十歲,他還有很多個三年,為了拚一次考試賭上自己的身體,萬一落下什麽不可逆的後遺症,這不值得。
    管事覷著她的臉色,低聲道:“可是少爺已經出門,去貢院了。”
    言臻一愣,立刻起身:“什麽時候?”
    “兩刻鍾前。”
    言臻快步往馬廄走去:“你為何到現在才跟我說?”
    管事委屈道:“少爺不讓我驚動您……”
    言臻:“……”
    薛凜猜到她不會讓還在低熱的他去參加第三場考試,所以早早出門,不給她阻攔的機會。
    到馬廄牽了馬,言臻沒帶任何人,打馬趕往貢院。
    她匆匆趕到貢院,正好看見門口接受完檢查的薛凜往貢院裏走去,言臻出聲喊他:“薛凜!”
    薛凜腳步一頓,隔著門口負責檢查的官兵遠遠看向她。
    他臉色更蒼白虛弱了,但在看見她那一刻,眼角眉梢卻漾出一點淺淺的笑意。
    人太多,加上貢院外禁止喧嘩,言臻打了個讓他出來的手勢。
    薛凜卻搖搖頭,倒著走了幾步,拎緊手上的考箱,轉身走了。
    言臻:“……”
    這個熊孩子!
    總是在不該倔強的時候犯倔,而且一倔起來就跟頭驢一樣,拉都拉不回來。
    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管家和王小翠母子隨後趕到貢院,見言臻一個人站在外邊,王小翠問:“人沒攔住?”
    “嗯。”
    王小翠“嘖”了一聲:“病的那麽重還堅持考試,萬一暈倒了被抬出來,到時候既讓人看笑話,又浪費時間……”
    “不會的。”言臻看著關上門的貢院,“薛凜一定會考上。”
    熊孩子雖然倔,但從來不做無用功。
    他犯倔也要堅持下去的事,一定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結果。
    -
    三天後,王小翠一語成讖——薛凜是被抬出來的。
    不僅是薛凜,連著考了九天,不少考生精疲力竭,結束最後一場考試後,緊繃的神經一放鬆下來,許多人直接暈了過去。
    管家早有準備,不僅帶了幾個身強體壯的護院來抬人,還把大夫也一塊帶到貢院門口。
    接了不省人事的薛凜,他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熬瘦了一圈。
    護院七手八腳將他抬上馬車,大夫一診脈,對守在馬車裏的言臻,管家和王小翠道:“莫慌,隻是太過疲累,睡過去了而已。”
    眾人齊齊鬆了口氣。
    將薛凜帶回家,言臻叮囑管事和貼身伺候的小廝給他擦洗身體換上幹淨的褻衣,廚房隨時備好易消化的粥食,等他醒來。
    薛凜這一睡,睡了兩天兩夜。
    期間王小翠來找過言臻兩次,擔心薛凜就這麽睡死過去了,說要找大夫過來給他瞧瞧。
    言臻製止了她:“不用。”
    這些事她也經曆過。
    很多年前,還是“人”的她十八歲時沒日沒夜苦熬了一個高三,高考結束後睡了兩天一夜,醒來時因為低血糖差點暈倒。
    但那種從身到心都放鬆下來,“熬出頭了”的快樂卻是任何時候都無法比擬的。
    讓薛凜睡吧,結束會試到放榜前,這一個月會是他人生中最放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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