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朝金闕(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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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真相突然被撕開,她以為的救贖其實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陰謀,她心目中的良人是個喪盡天良的惡棍。
    謝昭對她展現出來的所有愛意和善意,是一場徹頭徹尾的利用。
    命運從來沒善待過她。
    而謝昭是她所有苦難中最沉重,也最醜惡的一道。
    言臻為孟枕月拭去眼淚,輕聲說:“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更不要為此感到羞恥,事到如今,想辦法從這個泥潭裏脫離出來才是最緊要的。”
    孟枕月滿眼頹然:“脫離出來……我還能怎麽脫離出來?”
    “你想過和離嗎?”
    孟枕月頓了頓,搖頭:“和離了我又能去哪兒?”
    她未出閣之前,家裏就已經容不下她了,若是和離,那個家她是決計回不去了。
    言臻耐心道:“謝昭是有官身的人,在外人眼裏,他的社會地位遠高於你這個內宅婦人,所以給包括你在內的所有人都造成一種錯覺,覺得他才是謝家的主心骨,可事實真的如此嗎?
    他隻不過是個六品文官,一個月俸銀五兩,一年祿米也才九十石,那幾頃職分田更抵不了多少銀錢。
    他如今在京中住的宅子,騎的馬,使喚的下人,穿在身上的每一件衣裳,吃到嘴裏的每一粒米都是你孟枕月給的,更別提平日裏打點官場所需,一分一厘都出自你的手,你才是謝家當之無愧的掌家人!
    如果沒有你,謝昭別說將程青霜和兩個孩子接來京城好吃好喝地養著,他連書童和馬夫都雇不起,作為出錢出力的那個人,你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地位擺得這麽卑微?”
    孟枕月愣住了,神色中帶了幾分即將掙出迷途的茫然:“曹娘子,我……我該怎麽做?”
    在回答她的問題之前,言臻問:“你還想跟他過下去嗎?”
    孟枕月果斷搖頭。
    “不想跟他過下去,也不想承受和離帶來的流言蜚語,那就——喪夫吧。”
    孟枕月一驚,臉色愈發蒼白。
    她聲音發顫,下意識壓低了幾分:“可、可謀殺京官是死罪。”
    “不讓人發現不就好了。”言臻道,“更何況,想讓一個人死,方法多的是,未必要我們親自動手。”
    孟枕月咬住下唇,陷入深深的糾結。
    言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同為受害者,我比你更恨他,你若是害怕,這件事就交給我吧,你裝作什麽都不知情就好了。”
    她話音剛落,孟枕月立刻道:“不!”
    謝昭騙她服下絕嗣藥,不僅讓她失去成為母親的資格,更損了她的壽元。
    遭了如此陰毒的算計,她若是裝作不知情,什麽都不做,她咽不下這口氣。
    日後就算是謝昭死了,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她要報複謝昭,她要親手將這個惡毒自私,踩著女人往上爬的齷齪鼠輩拽下來,狠狠踩進泥濘中,永世不得翻身!
    一念及此,孟枕月下定決心:“我們合作吧。”
    言臻嘴角一彎:“你可想好了?”
    孟枕月用力點頭:“想好了。”
    言臻心裏早已有了章程,她將計劃跟孟枕月說了一遍。
    孟枕月聽完後,不太放心地問:“你不打算將那兩個孩子接走嗎?”
    曹娘子要報複謝昭和程青霜,孟枕月能理解。
    可她好像不打算放過兩個孩子。
    “不,他們不是我的孩子,他們是惡鬼。”
    因為羅筠不識字,兩個孩子從小就是由程青霜和謝昭教育。
    在羅筠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給兩個孩子灌輸了多少惡念,上輩子謝照林和謝宛芳才會眼睜睜看著母親被殺被拋屍荒野還無動於衷,甚至慶幸丟掉了她這個目不識丁的“累贅”。
    在羅筠被殺那一刻,謝照林和謝宛芳跟原主的親緣關係就徹底斷了。
    得了言臻這句肯定的回答,孟枕月放下心來:“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收拾好情緒,孟枕月洗了臉,重新綰了發,若無其事地走出珍饈閣,回謝府去了。
    -
    謝府。
    今日學堂休沐,謝照林和謝宛芳都在家。
    孟枕月剛走進後院,她房中的丫鬟就匆匆上前,一臉欲言又止。
    孟枕月一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那祖孫三人估計又動了她什麽東西。
    “怎麽了?”孟枕月問。
    丫鬟這才低聲道:“晌午小公子在後院蹴鞠,不小心將放在簷下那盆蘭草打碎了。”
    孟枕月:“……”
    孟枕月愛花,那盆蘭草養了十多年,是從孟家帶過來的陪嫁物品之一,她每日親自照顧,傾注了不少心血。
    蘭草平日是養在她房中的,因著這幾日天氣好,她命人搬到院中曬太陽。
    沒想到會被謝照林給打碎了。
    這要是放在平時,孟枕月雖然心疼,但惹禍的人是繼子,她不好說什麽,這件事便也輕飄飄地揭過去了。
    如今得知這一家子都是豺狼虎豹,處心積慮要將她嚼碎骨頭,吃得連渣都不剩,她就沒那麽多包容心和耐心了。
    孟枕月抬腳就往曬蘭草的院子走去。
    進了院子,打碎的蘭草還躺在地上,花盆四分五裂不說,上麵兩串開得極好的蘭花也被拽下來。
    其中一朵簪在謝宛芳的發間,另外的丟在地上,被踩了個稀巴爛。
    而謝宛芳和謝照林自顧自在院子裏蹴鞠,見她進來,兩人沒有絲毫心虛,連句招呼都沒打。
    孟枕月眼睛頓時一紅——被氣的,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她沉聲道:“這蘭草是誰打碎的?”
    謝照林聞言,足尖一挑,將地上的鞠球踢起來,穩穩當當抱在懷中,揚起下巴道:“我。”
    他話音剛落,“啪”的一聲脆響,孟枕月重重扇了他一耳光。
    一時間,院子裏安靜到落針可聞。
    不僅挨了打的謝照林驚呆了,就連謝宛芳和在院子裏的丫鬟小廝都愣住了。
    孟枕月性子和善,平日裏無論是對謝家人,還是對府中下人都是溫聲細語。
    隻要不是大過錯,從不厲聲苛責,更不要提動手打人。
    眼下親眼見她打人,打的還是她向來包容的繼子,眾人一時間看她的眼神都跟見了鬼似的。
    挨了一耳光的謝照林反應過來,捂著臉“嗷”的一聲暴跳如雷:“你敢打我!!!你個死瘸子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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