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6

    陸霄往衛生間裏走，鏡子裏映出男人俊美到如同妖孽般的臉，這一張臉上現在布滿了血跡。

    不僅僅是臉上，身上，胳膊上，到處都蹭上了那女人的血跡。

    她……真的會沒事嗎？

    應該……應該沒那麽容易死的，她那個小強一般的個性，看著人的時候，眼神中是那麽的堅毅倔強，這樣的人，哪兒那麽容易死，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嘩啦啦的水聲，陸霄將整顆頭埋進了盥洗池中，任由水龍頭的水衝洗著自己的頭。

    小東西，你可不能死啊，聽到沒有。

    手術室中。

    童顏被推進手術室已經過去了整整半個小時。

    此刻她的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管子，臉蒼白到能看得到裏麵的毛細血管，她如同是一張泛白透明的紙，隻需輕輕一碰，就會破裂。

    半個小時的搶救，血勉強止住。

    大腦如跌入混沌，身體也已經痛到失去了知覺，那一雙大眼，在初張開之時，先是看了看頭頂的燈，然後又望了望四周發白的牆壁，視線落在麵前的林然身上。

    “林……然……”

    她嗓子有些發痛，艱難的喊出這個名字。

    “別著急，你想說什麽，慢慢說。”

    林然安慰著她，眼眶發紅，作為一名醫生，接觸的癌症病患不計其數，可童顏是讓她最為心疼，最容易就突破了心理防線的一位。

    哪怕，她什麽都不說，自己隻要看到她，就會覺得難過。

    嗓子又幹又啞，哪怕是用盡了力還是沒辦法讓自己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說出來話。

    林然一邊安慰著要她別急，一邊走到飲水機前給她倒了一杯水，將吸管插入水中，一點點喂給她喝。

    十分鍾後，她才慢慢找回到自己的聲音。

    “我……怎麽會……在這裏？”

    林然貼近她的耳邊：“是一位先生送你過來的，你怎麽又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先生？”

    腦子一陣渾渾噩噩，童顏在腦子裏回想，用了足足有兩分鍾才想了起來。

    扯著嗓子問：“他……走了嗎？”

    林然搖頭：“還沒有。”

    “這位先生是？”

    童顏猛吸了一口水，她有些口渴，喝得有些急，被嗆到了，一隻手上正輸著液，她用另一隻手捂住胸口，咳嗽出來。

    咳了一大口的痰，痰中帶著血絲。

    “別急，別急！”

    林然用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輕輕的替她拍著後背，給她順氣。

    “他……他叫陸霄。”

    童顏輕聲的說。

    “你說什麽，陸霄，陸大少？”

    童顏點頭：“你也知道他？”

    豈止是知道，就算是沒見過真人，可這八卦消息還是聽過不少，陸大少這個人，簡直是所有女孩們的噩夢，童顏怎麽會同這樣的一個人走在一起。

    還沒等到問出口，童顏微弱的聲音傳出：“說來話長。”

    她突然看向林然，嘴角扯著一抹牽強的笑，喊她的名字：“林然。”

    “林然，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你說，隻要我能幫你的，無論什麽我都一定……”

    話還沒說完，童顏艱難的抬了抬頭，唇湊到林然耳邊：“幫我把外麵那個人給支走，還有……我們倆對調一下衣服。”

    林然生氣，低聲嗬斥：“你又想要做什麽，你現在這樣的身體，別說是出院了，就是站起來都成問題。”

    “可我必須出去，林然，你幫幫我，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就是死，我就是爬也要爬去警察局門口，林然……我……我要報案。”

    手術室內還有其他的人，她的聲音很小，很輕，隻有她們兩個人能聽得到。

    林然感到很是意外：“報案，童顏，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

    她隻是搖著頭，或許是覺得現在這樣的時候不適合說太多，隻一遍遍的，用顫抖的音調說：“林然，你幫我，你幫我，幫我……”

    淚水模糊了那女孩的眼眶，淚水一滴滴落到自己打了點滴的左手，另一隻手抓住林然，雖然虛弱，卻是她卯足了勁兒。

    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中，有著一絲猶豫，但這樣的情緒隻是微微一閃，之後堅定的望向林然，那一雙眼睛中，像是在向自己求救，最後又說了一次，她說：“林然，幫我。”

    林然隻是安慰了那女孩一句：“你好好休息。”

    便離開了手術床前，同幾位同事低頭說了句什麽，那些人朝林然點頭，之後出了手術室的門。

    門外，能很清楚的聽到男人在問：“醫生，她，她……怎麽樣？”

    醫生：“放心吧，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陸霄：“我能……進去看一看她嗎？”

    醫生：“對不起，先生，病人剛剛醒轉，還是先不要去打擾她。”

    片刻的沉默之後。

    那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我看一眼，隻看一眼，不會吵到她。”

    醫生：“抱歉，先生，真的不行，還是讓病人先休息一下吧！”

    ……………………

    陸霄：“她……她真的沒事兒了，真的不會……死嗎？”

    醫生原本嚴肅的神情，突然朝他輕笑兩聲。

    “先生，要不，你去那邊的休息區裏等一等，什麽時候病人適合探視，我找人叫你。”

    “噠噠噠”的腳步聲傳來，男人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往休息區走去。

    手術室中。

    林然一步步走向童顏。

    “到底怎麽了，現在沒有人，你跟我說一說。”

    她伸手將女孩鼻子上的呼吸軟管取下來，臉挨近了過去。

    女孩抬了抬頭，小聲問道：“林然，你知道暗網嗎？”

    林然摸了摸自己的頭：“暗網是什麽？”

    “暗網是這個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

    童顏突然從手術台上坐了起來，頭靠著床，將自己這幾天裏所有的遭遇，一五一十全部同林然說了。

    林然那一個表情，比當初她在聽到那些女孩們說起的時候還要驚訝，還要憎憤。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地方。”

    林然咬牙切齒，漂亮的大眸子，滿滿的都是怒氣。

    在心裏低低的罵著，畜生，豬狗不如，天理難容，沒人性。

    她幾乎是把能用來罵人的形容詞在心裏都給說了個遍。

    良久。

    林然才從剛剛的震撼中抽出了神：“真的決定好了，真的要報案嗎，可你有案底在，你就不怕？”

    “有案底的人是童顏，童顏已經死了。”

    她低頭，錯開林然的目光，忽的笑了。

    她不敢去看林然的眼睛，甚至是不敢與她的目光相撞，可林然卻看得清楚，那一雙無神空洞的目光之中，笑著笑著卻又落下了淚，那樣的悲痛，絕望，這個女孩，她的憂傷，輕易的刺痛人心。

    童顏伸手擦幹淨自己眼角的淚，那一雙空茫茫的眼睛抬了抬，望向林然：“我是桑枳，所以，我不應該怕，對嗎？”

    “你想清楚了就好，那你……”

    “你對他真的一點……”

    後麵的話林然沒說得出來，但她想說些什麽，童顏是了然於心。

    而這個“他”暗指的是誰，她更是心知肚明。

    童顏的手摸向自己的臉。

    “其實，我應該感謝他給了我這一張臉，給了我這一個身份，感謝他將我丟到那樣暗無天日的地方，讓我受盡那些屈辱與折磨，我感謝那些鞭子抽在身上足夠疼，不然我不會那麽快的醒悟，一直被他的假象所蒙蔽，自欺欺人，天真的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總有一天能夠溫暖這一顆冰冷的心。

    我有時候覺得，我們真的很像，一樣的孤獨，一樣的沒能在一個有愛的環境裏長大，是他將我從深淵中拉出來，他讓我學著去相信一個人，我冰封冷凍的心動搖了，我一步步的走向他，我想要的越來越多，越來越貪婪，他又有一個那樣的母親，我以為，他隻是不知道怎麽樣去愛一個人。

    所以，我就把自己變成一個母親，我想像一個母親一樣，像擁抱自己的孩子一樣去擁抱他。

    但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