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疼痛是一朵開在荊棘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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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86

    童顏在房間裏休息了半個月。

    身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哪怕是湊近了仔細去看也看不到絲毫的痕跡。

    但蘇韻知道,這些傷並不是真的好了,而是以另一種方式長在了心裏。

    疼痛是一朵開在荊棘裏的花,輕輕觸碰會微笑,深深撫摸會咬人。

    更何況,長在心裏的傷,無法痊愈,哪怕是結了痂,輕輕一碰,還是會疼。

    這個傻姑娘,她隻不過是嘴上不說,卻把所有的痛都埋到了心裏,埋進別人輕易看不到更無法觸碰到的地方。

    但什麽都不說,並不代表,真的不痛。

    蘇韻望著麵前的小姑娘,換了身幹淨的衣服,雖氣色差了一些,但也是絕頂的大美人。

    沈勇沒有誇大其詞,外形條件就是放眼整個公關部,怕是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了。

    蘇韻同她交談了幾句,仍舊是話很少,大部分時間都是蘇韻一個人在自說自話。

    見她好的差不多了,狀態也比之前好了許多,也是時候該給她安排工作了,畢竟,公關部不養閑人。

    可這人畢竟是**oSS塞進來的,怎麽安排還是得先請示一下。

    走廊上,蘇韻掏出手機給沈勇打電話。

    告訴他童顏的傷已經好了,用不用給她安排工作,沈勇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又將電話打給了慕林琛。

    現在是下午七點,剛剛下班,慕林琛是在路上接到的這一個電話。

    正好晚上約了人一塊兒去富麗華庭談事情,他都差一點忘了那個女人在那裏邊已經呆了那麽久了,去看一看她也好,別說,半個月不見,他還真有些想她了。

    慕林琛吩咐司機將車先停一停,對著電話另一端的沈勇道:“你跟蘇韻說,給那女人好好打扮打扮,晚上將人送到1706號房去。”

    沈勇在電話裏愣了一下神,1706這是boSS在富麗華庭裏的私人房間,17是樓層,不,嚴格來說,整整17樓都是boSS休息的地方,配有專門的門卡,外人是上不去的,哪怕是自己作為boSS的身邊人,去17樓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boSS這是對桑小姐情根深種而不自知啊!

    慕林琛讓司機將車開回慕家公館,換了身清爽的運動裝便匆匆趕去了富麗華庭。

    現在還不到正式上班的時間,他便先去了包廂同人談生意。

    澳門來的老板,作為東道主,勢必是邀請他來這男人的天堂裏好好的玩一玩。

    蘇韻領著一排姑娘往包廂裏走去,童顏站在隊末,始終低垂著頭。

    沈勇在接完電話之後,並沒有將boSS的話轉告給蘇韻。

    那個女人害死了葉箐箐肚子裏的孩子,憑什麽還能得到boSS這樣的偏愛,像她那樣的女人就該萬劫不複,下十八層地獄受盡磨難苦楚。

    沈勇承認自己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要她被懲罰。

    boSS要是知道那女人背著他偷偷接客,還敢放他鴿子,不知道會怎麽懲罰她,真的是好期待。

    在進包廂之前,蘇韻湊在女孩耳邊:“你……很緊張?”

    “沒有。”

    女孩淡淡說道。

    但蘇韻卻是不信,如果真的一點都不緊張,她又為什麽要低著頭,為什麽兩隻手要握在一起,額頭還滲出了汗,如果真的不緊張,為什麽要將身體站得這麽的筆直僵硬,為什麽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這女孩身體的顫抖?

    “真的一點都不緊張?”

    蘇韻又問了一句,這女孩眼神太幹淨,就這樣將她扔進包廂裏,讓她去麵對一群餓狼般的男人,她有一些於心不忍。

    可剛剛沈勇來電話,說**oSS要她接客,**oSS的命令她不敢違抗,但隻要是能為這女孩做的,盡管微乎其微,她都會去嚐試。

    這樣幹淨的女孩子,本不適應這樣的環境,哪怕是冒著得罪客人得罪上帝的風險,她也會盡量的保護不讓她被沾染。

    蘇韻看著麵前用倔強眼神望向自己的女孩,心裏就在想,盡管這個世界複雜肮髒,醜陋陰暗,可好歹還有著一絲的純粹。

    這純粹就來自麵前的這一個女孩,她勢必要守護住她,就好像是守住自己心裏最後的一絲幹淨。

    她沒見過像桑枳這般幹淨純粹的女孩。

    但,在下一刻,這個女孩卻說出了令她震撼無比的話。

    那一雙冰冷的眸子望向蘇韻,神情淡然。

    “蘇姐,職業無貴賤,這是我的工作,既然我已經選擇了它,接受了它,就應該好好的尊重並完成自己的工作,至於其他的,不重要。”

    是啊,不重要了。

    同樣的事情經曆得多了,就不覺得有什麽了。

    無論過程還是結果,如果不是做好了最壞的結果,也不會在蘇韻喊到自己的時候跟著過來。

    眼前浮現那男人陰沉至極的眉眼,一字一句說道:“童顏,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弄死你。”

    如果這就是他要弄死自己的方式,那他對她,已經是相當仁慈了。

    這一副身體早已是殘破不堪,活著的每一秒不過是苟延殘喘。

    又何必去在乎怎麽活,或者怎麽死?

    所以,的確是不重要了。

    “不重要?”

    蘇韻氣到臉色煞白,真想好好的罵一罵麵前的這姑娘。

    這些年,她也帶過不少的姑娘,可桑枳是第一個以那樣淡然而又平靜的語調同她說出來“不重要”這三個字。

    嘴上說著不重要,可蘇韻分明能夠感受得到埋藏在這一副平靜麵孔之下的隱痛。

    她是那樣幹淨到如同白紙一般的女孩,她是怎麽樣咬著牙,以這樣平靜的語調同自己說出來“不重要”這三個字的?

    在說出來這三個字的時候,她應該很痛。

    又怎麽可能會不痛?

    她如果真的什麽都不在意,一切對於她來說如果都沒有意義,就如同她自己所說,不重要。

    那她又為什麽要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唱歌。

    那樣憂傷的旋律,那樣悲痛的嗓音。

    這半個月以來,蘇韻總是聽到這樣的歌聲,每次唱歌的時候她總是將房間的門給反鎖著,可即便是隔了一層門板,還是可以聽得到那歌聲裏的那一份傷,一份痛,那種撕心裂肺一般的絕望。

    散落的月光穿過了雲

    躲著人群鋪成大海的麟

    海浪打濕白裙試圖推你回去

    海浪清洗血跡妄想溫暖你

    ………………

    總愛對涼薄的人扯著笑臉

    岸上人們臉上都掛著無關

    人間毫無留戀

    一切散為煙

    來不及來不及

    你曾笑著哭泣

    來不及來不及

    你顫抖的手臂

    ………………

    來不及來不及

    無人將你打撈起

    來不及來不及

    你明明討厭窒息

    來不及來不及

    無人將我打撈起

    來不及來不及

    我明明討厭窒息

    ………………

    這女孩輕輕的唱著歌,房間裏沒有開燈,即便是透過門縫也還是什麽都看不到。

    但蘇韻知道,她哭了。

    她很清楚的聽到,從房間裏傳來了哽咽聲和抽泣聲,盡管聲音仍舊很輕。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孩,是一個值得讓人放在心底好好守護珍惜的女孩。

    可是,她明明那麽痛,卻從來都不說出來,也不表現出來,以這一副冰冷的麵孔掩飾一切。

    這樣就不會痛了嗎?

    她這樣到底是要憋死別人還是要憋死她自己?

    蘇韻拍了拍女孩的肩:“放心,我會在包廂外頭等著,你不會有事。”

    女孩低了低頭,又同她說了那兩個字:“謝謝!”

    包廂的門打開,蘇韻領著姑娘們走了進去。

    包廂內,燈光昏暗又不停閃爍。

    童顏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仍舊低著頭,盡可能的將自己隱藏起來,盡管她知道自己或許無處隱藏。

    包廂裏坐了十來個男人,有年輕小夥子,也有中年的禿頭大叔,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一一掃過麵前姿色各異的女人們。

    “最裏麵那個,對,就是一直低著頭那姑娘,來,站到前麵來。”

    終於,這一個晚上她還是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嗎?

    蘇韻望了眼那女孩,又抬眼望向麵前尊貴的客人。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禿頭的中年大叔,姓李,是富麗華庭的常客,海外歸來的華僑,有些身份背景,但人也相當變態。

    曾經,就有一位姑娘不小心頂撞了他,在包廂裏被活活的淩虐致死,後來也報了警,但這有錢人,關係網也寬,事後掏點錢也就將事情給擺平了。

    這個世界,總歸是金錢至上,有了錢你就是大爺,就是上帝,有了錢你就可以俯瞰眾生。

    蘇韻擔憂的看向女孩,倒吸一口冷氣。

    但女孩卻沒能看到蘇韻的暗示,一瘸一拐的腿往前垮了一步,在中年男人麵前深深的鞠了一躬。

    “先生晚上好,需要我為你服務嗎?”

    那女孩說著,臉上帶著淡笑。

    從那一雙眼睛之中,蘇韻分明看到了痛,看到了厭惡,可她還是強迫著自己去笑,對著一個自己討厭而又陌生的男人笑著。

    李老板抬眼看了看女孩隱沒在燈光下的臉,十分滿意,大手伸過去抓起女孩的手。

    “小妹妹,來,到哥哥這邊來坐。”

    李老板話落,童顏微微僵了一下身,腿一點一點緩慢移動,最終坐到了李老板的身邊。

    坐定後,其他客人繼續挑選留下來的人,總共留在包廂裏的是十個女孩。

    蘇韻神情複雜的看向那女孩,又不得不退出包廂,隻能是朝著那女孩兒動了動唇,無聲的同她說道:“自己小心。”

    李老板撫摸著童顏的手背,小聲說道:“來,妹妹,陪哥哥喝一杯!”

    童顏身體一僵,往旁邊閃著身子,朝李老板招了招手,用手勢告訴對方自己不會喝酒。

    “我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有脾氣,哥哥懂。”

    李老板說著,伸手攬了攬她的腰。

    童顏身體顫了一顫。

    突然仰起臉笑了一笑:“李老板,我雖然不能陪你喝酒,但我會玩色子,不如我陪你玩色子怎麽樣?”

    “好啊!”李老板開心的笑起來。

    童顏又道:“你要是輸了,我替你倒酒。”

    李老板皺著眉頭,問道:“那要是你輸了呢?”

    童顏端起桌上的紙杯,往裏麵倒了一杯水:“要是我輸了,就以水代酒,陪你個盡興,你放心,我是不會賴賬的。”

    李老板還是有些不太滿意:“那怎麽行,哪有以水代酒這樣的說法,不如……”

    李老板色眯眯的眼神望過去:“你要是輸了,就讓我親一下。”

    童顏臉色白了一下,抽回被李老板握在手裏的自己的手,望了眼前麵的液晶電視:“我要是輸了,我唱歌給你聽吧,你喜歡聽什麽歌,隻要我會唱的都會唱給你聽。”

    李老板點頭,兩個人開始玩色子,頭三回一直是李老板在輸,到第四局的時候,她便開始輸了,願賭服輸走到大屏幕前拿起話筒剛要唱歌。

    “砰”一聲巨響。

    包廂的門被人推開。

    在轉頭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陸霄。

    四目相對,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