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2

    “啪嗒”一下，手機掉到地上，他都渾然不知，兩條腿像是灌滿了鉛一般的沉重。

    慕林琛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手從來沒有這麽的抖過。

    大腦一片空白，隻有一個聲音在問他：怎麽……怎麽會這樣？

    反應過來的慕林琛，反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那一部座機放在家裏，早都已經蒙了灰，就連慕林琛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她的手機又被他給沒收鎖了起來，她該是有多無助絕望才會給自己打這一通電話啊，可是，他卻沒有相信她。

    在那一通電話中，他明明已經聽出她語氣裏的無力，可他還是沒有相信她。

    隻是自我認知的以為七個月的胎兒很穩定，卻沒想過，凡事都有意外。

    “林琛，怎麽了？”

    見他突然扇自己耳光，葉箐箐裝出來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慕林琛回了回頭，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你現在滿意了是嗎？”

    那一雙眼睛太過滲人，葉箐箐往後退了一步。

    “是不是她現在立馬死了，你才會滿意？”

    他嘴裏的“她”根本不用去猜都知道是誰。

    慕林琛蹲下身去撿手機，這時候聽到葉箐箐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又沒害過她，你凶什麽凶啊!”

    葉箐箐委屈巴巴，抬起手不停的抹眼淚。

    慕林琛又瞪了她兩眼，沒有多做停留，轉身就下了樓。

    開著車子來到醫院裏，童顏還在產房裏麵搶救，薑武站在外頭，滿頭的汗。

    “怎麽樣了？”

    慕林琛走上前去，問薑武，但薑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候，恰巧一位護士從產房裏出來，慕林琛抓住人就問：“裏麵的人她怎麽樣了？”

    “你是她的家屬嗎？”

    小護士問。

    “是，我是她的丈夫，麻煩你告訴我，她現在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

    “什麽叫情況不太好？”

    小護士蹙起了眉：“你們送過來的時候太晚啦，羊水都快沒了，產婦還缺氧，現在人昏迷著，完全使不上力，孩子卡在產道內出不來，臍帶繞頸整整六圈，纏這麽緊真沒見過這樣的，哎！”

    小護士歎了一口氣要走，又被慕林琛給攔住，問她：“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大人小孩都有危險，先生你別攔著我行嗎，我要去叫助產師，不然你老婆孩子都沒命啦！”

    慕林琛鬆手，整個人如五雷轟頂，身子顫抖，站都站不穩，薑武扶著他。

    突然，慕林琛像是發了瘋一般的衝進產房裏，力氣之大，薑武根本攔不住。

    裏麵本來就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他再這麽闖進去，場麵就更亂了。

    慕林琛一進入產房就聞到了血腥味，他沒有停下來，一步步朝著護理床的那個女人走過去。

    童顏現在正在深度昏迷，慕林琛走過去，“啪嗒”一聲，雙腿膝蓋就跪在了地上。

    他握住女人細白的手臂：“對不起!”

    淚水大顆大顆的滾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每說一句對不起，就狠扇自己一個耳光。

    “對不起，我不該不信任你，不該逼你，不該自私的將你困在我的身邊，不該那樣對待你，更不該用鏈子鎖著你。”

    淚水一顆顆砸在女人的手背。

    “童顏，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知道你恨我，你如果真的那麽恨我，就更應該好好的活下去，活下來才有機會找我報仇，童顏，隻要你能活下來，就算你真的要拿刀砍我，我也讓你砍，好不好？”

    產婦現在的情況十分危急，每多耽擱一秒就多一分危險。

    幾名醫護人員不得不上前來將男人給拉走。

    “這位先生，你知道你老婆現在情況有多危險嗎，你什麽都做不了也就算了，還在這兒添亂，你要哭喪出外麵哭去，別在這兒耽誤了我們救人，你是想要你老婆她死在手術台上嗎，趕快出去。”

    醫生並沒仔細看跪在地上的人是誰，但現在這樣的時候，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先救人。

    慕林琛不甘不願的離開了產房。

    一到外頭雙腿“啪嗒”一下就又跪到了地上。

    慕林琛這一雙腿，跪天跪地就是沒有跪過人，尤其是女人。

    從小，母親便同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男人的這一雙腿，可以跪權勢，跪地位，但就是獨獨不能去跪女人。

    母親說：如果有一天，你向著一個女人下跪了，那麽這個女人一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親自將你毀掉。

    現在，此刻，麵對著這一個被自己親自毀掉的女人，他跪下了，臣服了，妥協了，也是真的，害怕了。

    怕自己會真的失去她。

    人的一生就那麽長，他已經用了三四年的時間去同她糾纏，也習慣了同她糾纏，他甚至想著就這樣同她糾纏一輩子。

    可醫生的話卻在提醒著他，或許他將失去她。

    慕林琛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淚水不停的墜落，薑武好幾次試圖去拉他起來，但都拉不起來。

    boSS這個人，性子要強，但凡做了決定的事情就不會輕易改變，無論任何事情。

    這一點倒和夫人比較相像。

    這一場手術總共持續了四個半小時，慕林琛便在產房外頭跪了四個多小時。

    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人，每一個經過的人都將目光投射在這一個男人的身上。

    他的背挺得很直，頭卻低著，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臉。

    “媽媽，媽媽，這個叔叔他好像在哭哎，他為什麽要跪在這裏哭啊，好可憐啊!”

    一個小男孩走過來，指了指跪在地上的慕林琛，問自己的母親。

    “誰知道呢，或許是他犯了錯誤，在這兒罰跪呢，我們別理他。”

    那位母親拉著自家小孩離開。

    “可是他真的好可憐啊，他的腿都流血了。”

    產房外頭放了一隻很大的藍色垃圾桶，來來往往的醫生護士會將各種各樣的注射瓶子扔進裏頭，有時候，地麵濺了幾塊玻璃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剛剛往下跪的時候，沒怎麽注意，兩條膝蓋是直接跪在了玻璃片上。

    玻璃紮進肉裏，這種疼，鑽心一般。

    但慕林琛一聲不吭，就這樣跪在了玻璃片上，跪了整整四個小時。

    他就好像感覺不到一般，或者說早已是痛到麻木了。

    現在的他，全部心思都在產房內那個女人的身上，除了她，周遭的一切，嘲笑，指責，都不那麽重要了。

    “寶寶啊，你聽媽媽跟你說，等你長大了，一定不要學這個壞叔叔，因為啊，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眼淚都能換來感動，所有的後悔都能換回來結果，我的寶貝，你一定要做一個有擔當，負責任的男子漢。”

    那名媽媽邊走邊教育著兒子。

    “媽媽，那要怎麽樣才算是一個有擔當，負責任的男子漢呢？”

    小孩問自己的媽媽。

    媽媽捏了捏他的小臉蛋。“首先，肯定不能欺負女孩子。”

    “我知道，爸爸說過，女孩子是用來疼的，而不是用來傷害的。”

    “女孩子是用來疼的，而不是用來傷害的。”

    慕林琛的耳邊飄著這句話，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他卻不懂。

    沒有人教過他啊！

    那小孩又道：“爸爸還說，女孩子是水，男孩子是泥，水能融萬物，為什麽非要同一攤泥攪合到一起呢，多髒啊！”

    是啊，多髒啊！

    慕林琛想起初見童顏的那一個下午，她一襲白衣，未施粉黛，身上無多餘的配飾，她就那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看著書，一抬頭便驚豔了歲月。

    美得那樣的超凡脫俗，令人驚歎。

    於千萬人中，一眼便看見了她。

    慕林琛在心裏想，那個時候的自己是欣喜的。

    如果不是母親要自己去接近她，如果她不是童家的女兒，他也不是慕氏的總裁，那個站在權勢頂峰的男人，他們之間會不會不一樣呢？

    如果不是遇見了我這一灘爛泥，你仍舊還是掛在枝頭上那一朵耀眼的白玫瑰，所以，童顏，你恨我是對的。

    可是，即便恨我，能不能不要用死來逃避我，懲罰我，童顏，你是不要我了嗎？

    “壞叔叔，呸呸呸！”

    剛剛的那小孩突然跑了回來，朝著慕林琛臉上連著吐了好幾口口水。

    “壞叔叔，壞叔叔，哼！”

    那小孩將自己未喝完的可樂倒到了慕林琛的頭上。

    褐色的液體從頭上淋下來，打濕了他身上的白襯衣，一滴又一滴的可樂液從衣領流到衣服裏麵，癢得人難受。

    但他卻是連伸手去抓一抓的勇氣都沒有，他所有的力氣好似都在醫生告訴他童顏很危險的那一刻被耗光了。

    “哪裏來的小孩子，這麽沒有禮貌……”

    薑武出聲想要教訓一下這個熊孩子，慕林琛搖了一下頭，製止了他。

    “樂樂，雖然叔叔很壞，但是也不能欺負人知道了嗎？”

    那邊，孩子媽媽出聲製止了自己孩子的不禮貌行為。

    “知道了媽媽。”

    叫“樂樂”的男孩應了一聲，朝慕林琛吐了吐舌頭，扮了一下鬼臉。

    “嘔……可憐蟲！”

    說完這一句，男孩跑開了。

    “boSS，還是起來吧，再這麽跪下去，你的腿會受不了的。”

    薑武去扶他，但慕林琛十分固執，這一雙腿連動都沒動。

    那個女人她還在裏頭，還在被搶救，沒有親耳聽到她沒事了，他絕不起來。

    如果自己的這一跪，能夠得到上天垂憐，換來她的一條命，不，是兩條命，慕林琛覺得值。

    眼見拉不起他來，薑武也不再堅持。

    心裏不由得發出一句感慨：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他的目光鎖定在這一個男人身上。

    腫脹的雙眼，眼神空洞麻木，哪裏還有半點平常的威嚴氣質。

    頭發一根根的粘連在一起，可樂液滴得到處都是，身上的白襯衫簡直就像是被澆滿了泥一般，沒法看。

    玻璃片紮進膝蓋裏頭，西裝褲子都染了色，因為是跪著，地板上也被血給弄髒。

    有打掃衛生的清潔工阿姨，提著拖把在拖地板，在走到慕林琛身邊的時候，會故意繞他遠一些，好像他是什麽不吉利的髒東西，多看兩眼都會倒大黴。

    慕林琛從未如此狼狽，他這個人，有一些潔癖，但此刻卻……

    不過，他本人好似並不在意。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哇”的一聲，產房內傳來孩子的哭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