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3

    “大叔？”

    慕林琛獨自消磨著這一個稱呼，眼睛危險的眯起，修長手指，指關節緊捏在一起，“哢嚓”的一聲響，空氣在這一刻靜默下來。

    站在對麵的那兩“孩子”，在聽到空氣裏這一聲突兀的“哢嚓”，雙腿自覺的抖起來，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再看對麵那男人，身體筆直站著，手掌輕扶下巴，眼神裏迸射出凶光。

    大叔，他有那麽老嗎？

    雖已過而立之年，但被兩個小屁孩喊大叔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是全身上下的骨頭都在抗議，對這個稱呼的極其的抗議。

    眼光上下瞟過全身，是今天的這身衣服，還是出門得急，沒來得及刮胡子……

    犀利視線又瞟向對麵二人，稚氣未脫的臉龐，看上去是比自己要年輕一些。

    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最無法接受的就是被人說老，可以被說醜，說窮，但老……接受不了。

    慕林琛心裏無端窩了一團火，說他幼稚也好，心眼小也罷，今天他就是同這兩個人杠上了。

    摸出手機，退到一邊，眼神卻有意無意的瞟向那兩人，兩隻眼如兩隻移動的搜索引擎，同電話另一端的人低低吩咐，還未掛斷，四周黑壓壓的黑衣保鏢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身旁。

    對麵的兩人一見這陣仗，瞬間秒慫，站在原地雙腿發軟，身子直哆嗦，一動不敢動。

    不就是一句道歉嗎，早知道就不嘴硬了，也不至於會惹到不該惹的人。

    慕林琛叼起一支煙，沒點，直接塞進了嘴裏，眼神淬了毒一般：“想去派出所那還不簡單，不過警察叔叔可沒我這麽好說話。”

    語氣突然軟下來，聽上去輕輕柔柔，好似真的在教訓不聽話的調皮孩子，眼神也沒了之前的犀利，看似漫不經心，兩孩子卻嚇破了膽。

    “怎麽樣，服不服氣？”

    慕林琛話剛落，就聽見兩個怯怯的聲音異口同聲：“對不起！”

    一群人浩浩蕩蕩，碧昂絲還站在原地，在見到這些人的時候，她心裏也亂了幾分，慕林琛他是什麽時候調來的這麽多人。

    他……想要做什麽？

    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現在是怎樣的狀況，兩聲脆脆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對不起！”

    一抬頭，兩孩子已站到了跟前，身體僵直，深深同她鞠躬。

    見碧昂絲沒什麽反應，兩個人麵麵相覷，而後聲音拔高，頭顱埋下，異口同聲：“阿姨，對不起！”

    聽到這一聲“阿姨”，慕林琛內心平衡了些許，但是對於這一稱呼，他同樣是不喜歡，比自己被喊“大叔”的時候更加的不喜歡。

    眸子一冷，朝著碧昂絲看過去，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一張臉上。

    她……哪裏老了？

    雖然已經過了27歲，可人看上去很顯年輕，因為人比較瘦，身材保持得也很好，前凸後翹，該有的地方有，不該有的地方也不多一點肉，天生的娃娃臉，五官也是介於驚豔與可愛之間，說是剛出校園的大學生都有人信。

    想來想去，也隻得出一個結論，這倆小屁孩眼神有毛病。

    碧昂絲也是一愣，第一次被喊“阿姨”居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看了來她是真的老了。

    那一張臉，從神情上來看，看不出一絲的生氣，但在目光望向慕林琛的時候有一些不自在，眼神微微躲閃著。

    但慕林琛可沒這麽容易就放過她，她的目光是刻意的回避，而他，偏要追隨左右，不讓她有機會與他視線錯開。

    兩道視線你追我趕，隻剩兩孩子站在中間，一陣愕然。

    十五六歲的年紀，最懂察言觀色，胖乎乎的小手在頭頂一陣撓，突然靈光一閃，黑漆漆的眸子一對視，往前一步：“姐姐，對不起，我們錯了。”

    慕林琛眼神瞬間變了，臉上赫然寫了一行字：這還差不多。

    “沒關係，姐姐沒事。”

    碧昂絲眼角含笑，眼底柔情一片，伸手揉了揉麵前孩子的頭：“不過以後還是要有禮貌一些，撞到了人要說對不起。”

    “知道了，姐姐。”

    兩孩子點著頭，看那樣子是真的知道錯了。

    碧昂絲也不再繼續為難，招了一下手：“走吧！”

    “謝謝姐姐。”

    兩孩子走開，走前還特意瞟了一眼身旁那男人，見他扭了頭，才敢邁開腳往前走。

    碧昂絲呆呆的望著那兩道背影。

    剛剛她是真的好氣，可現在，卻實實在在有了一種被人所尊重的感覺，她所丟掉的東西，慕林琛正在一點一滴幫她找回來。

    可她不會感激，永遠不會。

    如果不曾擁有，亦不曾失去。

    正是因為眼前這人，滿身驕傲被折損，尊嚴被踩於腳底，那般刻骨銘心的痛，正是這人將之丟掉，又為何要找回來？

    他棄如敝履的垃圾什麽時候成了寶？

    找回來，就能忘記曾被丟過嗎？

    “被撞到哪兒了，我看一看。”

    慕林琛蹲下身，語氣輕柔，目光在她身上流轉，檢查看有沒有傷。

    他的那種緊張，即使不用眼看也能感覺得出。

    眸光泛出涼意，在男人看不見的地方，勾出冷笑。

    大情聖就是大情聖，他永遠有辦法讓你覺得他在意你，如果不曾被丟棄，不曾被傷過，就又這樣陷進去了。

    “這裏。”

    手摸到自己的腰，輕按住。

    “這裏是嗎？”

    一隻大手快速伸過去，在腰上一陣揉：“不要緊吧！”

    “不要緊，但走路會有點吃力，可能沒辦法陪你逛了。”

    頹然。

    “上來。”

    磁沉嗓音響起。

    “啊，什麽？”

    女人愕然的臉看過去。

    男人輕拍著自己的背，重複剛才的話：“上來！”

    碧昂絲看懂了他的意思，又矜持了一下，“我……其實我……”

    “上來！”

    慕林琛才不去管她說了什麽，或許想要說些什麽，腦海裏隻回響著黎北洐的話：學做一個浪漫的人，相信我，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拒絕得了一個男人的浪漫。

    “哦！”

    碧昂絲趴上男人的背，她清楚的看到他兩隻肩膀聳了一下，低低哼了一聲後，背往上一挺，站了起來。

    碧昂絲抿了抿舌頭，將高跟鞋脫下來提到一隻手上，另一手緊緊纏繞在男人的脖子。

    “我……重嗎？”

    她突然問，聲音很輕，也就比蚊子的叫聲稍稍大一些，慕林琛卻聽得格外清晰，耳朵邊傳來她說話時氣息。

    忽的抿唇，淡淡回聲：“有一點。”

    她的臉靠在他肩膀上，看不到他的臉，但她感覺，他應該是笑了。

    果然，他還是嫌棄她的。

    “從前，我家裏養了一隻大獅毛，後來走丟了，你也就比它稍稍重了一點點。”

    慕林琛扭頭去看身上的人，大拇指和食指還比劃著，眼角的餘光去看她的反應。

    按照黎北洐說的，他在展示他的幽默細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不喜歡幽默且浪漫的男人。

    黎北洐還說適當的幽默對於女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在嚐試也是發自內心想逗她笑，重逢之後，她也不是沒對他笑過，隻是，她的笑裏總是夾雜著一些其他的東西。

    所以，才會更加迫切，想要她發自內心的笑，發自內心的快樂。

    但效果好像……慕林琛絞盡腦汁，正想著要不要再講一個冷笑話，冷不丁的肩膀上挨了一下。

    高跟鞋的鞋跟直著敲在骨頭上，那種疼……

    碧昂絲咬牙切齒，指甲掐進掌心。

    什麽走丟了，明明是被他給——燉了。

    還強迫著要她吃下去。

    睜眼說瞎話的最高境界也就如此了。

    怎麽能夠忘得掉，那也是一條命，因為她而白白丟掉了的命。

    慕林琛他不會知道，從那天之後，她最害怕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動物，有陰影了，更多的是負罪感。

    她覺得該死的是她，可上天不讓她死，就用更加廉價的生命去代替。

    狠狠眨眼，掩蓋眼底的悲與痛！

    慕林琛，你不是人，連一條畜生都不放過，令人發指。

    如果不是要為地下的親人積德，今天，這一雙高跟鞋的鞋跟敲破的就是你的腦袋。

    拖我入地獄的人是你，如今將我往回拉的人還是你。

    我能不能也推你進地獄，如果你曾到過地獄， 見過伸手不見的黑暗，是不是還能這麽的，欺負人！

    恨，怎麽能不恨，又如何不去恨，蹉跎半身，這條命也是快到頭了。

    生命的盡頭，多想做一個善良的人，多想麵帶著笑容，可是，這被耽誤了的，盡是遺憾與苦痛的一生，誰來為之惦念緬懷……

    如果生命的意義就隻剩下恨，那就恨到頭吧，別回頭了。

    眼角泛紅，麵色紅白相間，嘴唇抿緊，目光死死鎖與前方的人。

    突然間的痛感席卷全身，慕林琛唇邊的笑容僵住，肩膀處的骨頭跟要裂開了一般，想喊，可喊了又如何，喊了，就不會疼了嗎？

    在碧昂絲看不見的地方，他齜牙咧嘴，卻也生生忍住了疼，不怪她，是他說錯了話。

    隻顧著展示自我的幽默感，卻忘了，沒有任何一個女孩子是喜歡別人說她重的。

    他好像總是這樣，好心做了錯事，相遇是錯，婚姻是錯，愛情也是錯，一步錯，步步錯，老天，你什麽時候能讓我對一回呢？

    隻是，已經知了錯，已經動了心，動了情，已經邁了步，怎麽回頭？

    錯便錯了吧，最壞的結果不外乎回到四年之前，她恨他，怨他，隻要還能看到他，隻要一個活生生的她還在他麵前，一切就還有得救。

    此刻，男人心中更加確定，他無法回頭也不會回頭，他要一個活著的童顏，一個眼裏有他的童顏，一個會對他展露笑顏快樂的童顏，為此，付出一切，他甘之如飴。

    腳步瞬間變輕快，肩膀上微微的痛感更加刺激著他，很快就站到商場的門口。

    整個商場有66層，16層往上是各種奢侈品牌，價格嘛，懂的都懂。

    慕林琛牽起女人的手，進去後，直接進了私人電梯，直奔16樓。

    一路上，兩雙手緊緊交纏，未曾鬆過。

    這一層是女裝，各種品牌應接不暇。

    慕林琛帶她去了香奈兒的專賣店。

    兩個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慕林琛抬眼望一眼身邊的人，手臂搭上她的肩頭，語氣輕柔：“進去看一看，如果有喜歡的就買下來。”

    女人眼底譏誚，閃過一抹精光，反問：“隻要是我喜歡的，你都會買來送給我嗎？”

    “是。”

    男人回答得幹脆快捷，未見一絲的猶豫。

    碧昂絲心裏有了底，一抹淡笑溢於唇邊，一轉身還真就走了進去，而且是大搖大擺的進。

    店長見有人進來，忙過來服務，還沒等開口，卻破天荒的聽到了三個字：“包起來。”

    “啊！”

    愣了一下神，又有些難以置信，最終還是請示一下：“小姐你的意思是？”

    “怎麽？我的意思很難以理解還是中文太博大精深你聽不懂？”

    明明唇角泛著笑意，可一開口說話能將人給噎死，這是個不好惹的主。

    “不，不是，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職業性的微笑掛上臉：“店裏新到了一批貨，小姐你身材這麽好，一定很適合，我帶你到試衣間試一試款式。”

    說罷，手往前一擺，做出邀請的手勢。

    碧昂絲卻是倏然不動，眼尾往上一挑，看都沒看店長一眼，指了指麵前的三排貨架，重複之前的話：“包起來。”

    “你的意思是……全部嗎？”

    她沒再說話，直接往旁邊的皮沙發上一坐，從包裏掏出粉餅補妝。

    店長喜笑顏開，心想著，這是一個什麽小（暴）可（發）愛（戶），親自倒了咖啡過來。

    十餘名店員通通停下手頭上的活兒過來打包。

    “小姐，您不需要試一試碼數嗎？”

    稱呼已經從“你”變作了“您”。

    果然，有錢就是上帝，碧昂絲心裏忍不住的發笑，麵上卻未表現絲毫，神情淡淡：“你有點吵。”

    這一句果然奏效，耳邊清靜下來，剛剛那店員自動退到一邊，催促著員工加快打包速度。

    十分鍾後，又走回去：“小姐，已經替你打包好了。”

    “嗯，好。”

    女人起身，朝著店外走去，慕林琛坐在店門外的長椅上，快睡著了。

    麵前突然投下黑影，見到來人，他起身，語氣輕柔，問：“好了嗎？”

    “嗯。”

    伸手牽住女人手，薄唇輕啟：“好，去結賬。”

    兩道身影並排進了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