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3

    這個人，他真的以為，她所經曆和承受的一切，是用一頁紙，一個證明，和一枚戒指就能輕易撫平的嗎？

    眼角泛了一絲紅，唇瓣拉扯一抹慘敗的白，轉身，她如無頭的蒼蠅一般。

    慕林琛微微彎曲的膝蓋還沒跪得下去，現實先狠狠澆了他一盆冰水。

    驕傲的獅子終是低了頭，這一刻，連空氣都是苦澀。

    他無比頹敗，目光卻是絲毫不離開她，突然的，黑眸一閃，快速的追上去，脫下身上的外套，係到她腰上，遮擋住那一塊暗紅色的印記。

    “慕林琛，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我不接受，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接受，我更不會領情，我不會嫁給你。”

    “好好好，我知道了，先回家。”

    “回什麽家，你就是個騙子，你夥同所有人，將我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這樣很有意思對不對？”

    突然間，“啊！”一聲，一隻手覆在了腰上。

    “你幹什麽，放手，放手啊！”

    “別鬧，先回家。”

    他輕柔的安撫著。

    沒等反駁，身體便騰空而起，男人走得很快，他好像是小跑了起來，耳邊帶過一陣風，下一刻，人就被他給塞到了車副駕駛。

    “你到底要幹什麽？”

    車門關上的一刻，心再也忍不住的砰砰跳起。

    又一次，大庭廣眾之下，她拒絕了他的求婚，這一次，他又會對她做什麽？

    “回家。”

    慕林琛隻說了這兩個字，車子便被開走。

    中途，途經一家奶茶店，他將車停在路邊。

    “乖乖在車上坐著等我，別亂跑。”

    他囑咐著，車門打開，走了兩步，又覺得有些不放心，將車門給鎖了。

    車上的玻璃都是特製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這下就不怕她會亂跑了。

    陽光透過車窗照向車內的人，那張臉突然無比的扭曲起來，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緊緊捂住。

    “痛，好痛。”

    她驚呼，該死的，怎麽偏偏在這個時候。

    有那麽一瞬間，眼前好像出現一道黑影，她詫異的抬了抬頭，眨了眨眼，又什麽都沒有了，世界還是一片黑暗，她還是什麽都看不見。

    適時的，耳邊傳來一聲貓叫：“喵嗚！”

    她雙手緊捂肚皮，苦澀一笑：“原來是一隻貓。”

    應該不會是那一隻，不是她的點點。

    那隻貓被她拋下了太多次，怕是早已經不在了。

    車門響了一聲，他回來了。

    帶回來外頭的冷氣，空氣裏全是壓抑。

    明明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冰涼，可當那隻手觸碰到她的時候，卻是熱的，一杯熱飲塞到她手裏：“沒買到你愛喝的口味，先將就著喝，喝了肚子會舒服一些。”

    說完，一條薄毯披到她身上，大手滑進衣服，隔著層布料輕柔的揉搓著肚皮：“這樣呢，會不會好一些？”

    見她沒說話，自顧自的將吸管拆開，塞到對方嘴裏，之後，強勢的脫掉她腳上的鞋子，抬起兩條腿，掀起自己的衣服，蓋住腳板，腳心緊貼他的肚皮。

    “腳也這麽冷。”

    慕林琛心疼不已，就這麽隔著衣料，用手給她揉搓雙腳。

    揉一會兒，又哈一口氣，再接著揉。

    “你沒有必要這麽討好我。”

    碧昂絲笑起，諷刺的問道：“還有，你演完了嗎？”

    女人的話將今天的第二盆冰水潑向了他。

    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凍死了，黑眸望著她，卻是不顯分毫：“回家吧！”

    他冷淡的說著，轉過身，轉動著方向盤。

    “我已經沒有了家了，我的家，它被人給毀了。”

    她多想情緒失常的說一句：它被你慕林琛給親手毀了。

    捧著手裏仍舊溫熱的飲品，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的是，她曾夢寐以求的，他的溫柔與體貼，現在通通都得到了。

    難過的是，一切來得太遲，偏偏是在她失去了一切，再無心活下去的時候。

    “哧！”男人熟練的倒車入庫，下一刻，車門打開，大手往裏一伸，彎腰就將裏頭的人給抱了出來。

    他一言不發，而他懷裏的女人，也不再掙紮哭鬧，任由他抱著。

    男人抱著她，直接上了二樓的臥室。

    臥室裏帶有單獨的衛生間，盯著她將手上的奶茶喝完，轉身，從衣櫃裏找出來一身幹淨的睡衣遞過去：“先去換一下，都髒了。”

    碧昂絲從他的語氣裏沒有聽出一絲的嫌棄，那語氣反倒像是在給她安慰，跟她說沒關係，他不介意。

    愣了一愣，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睡衣。

    突然的，抿唇一笑：“慕林琛，你說你愛我，如果我是這個樣子的，你還會愛我嗎？”

    抱著睡衣往浴室走，男人的目光追隨著她：“不管你是什麽樣子，隻要是你我都……”

    “砰！”浴室的門關上了。

    他並沒有注意到，在經過他身邊時，女人特意用力的扯了扯自己的長發。

    正想著她剛剛那話的意思，那個樣子是什麽樣子？

    她……還是不願意相信他。

    門鎖響了一聲，她走了出來。

    下身的褲子換了，上身還是剛剛的那件黑色襯衫，邊走邊解著身上的紐扣，視線往上稍稍挪移，他看到了什麽。

    “你……你的……”

    他從沙發上站起，碧昂絲走過來，毫不避諱的當他麵解下最後一顆紐扣。

    背向著他，身上的襯衣從肩膀一直挎到了臀部。

    “你看到了嗎，看清楚了嗎，這才是真正的我，如果我是這個樣子的，你……還愛嗎？”

    慕林琛起身，將垮在腰上的衣服往上提，目光卻不由自主的鎖在她的背上。

    “這……這些傷疤是……是怎麽弄的？”

    慕林琛顫抖著聲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問出來這一句的。

    所以，她拒絕他的求婚，拒絕他的靠近，就是因為這些傷疤？

    為什麽之前給她洗澡的時候，他們在一起那麽長的時間，做遍了情侶間所有親密的行為，為什麽都沒發現這些傷疤。

    她刻意的隱藏著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所有，現在突然主動將這些傷疤揭開讓他看到。

    沒有人會主動將自己的傷疤揭開給人看，除非……

    是不是說明她已經原諒接受他了？

    她隻是害怕，怕被再一次的丟下。

    “最上麵最淺的那一道，是之前山上別墅的那一次，你用馬鞭抽的，怎麽，忘了？”

    她反問，嘴角勾起嘲諷，語氣卻十分平靜，聽不出一絲一毫情緒的波動。

    男人手指微微一頓，薄唇輕抿了下，指尖輕顫將衣服披回到她的身上，一顆一顆係好扣子。

    隔著布料，摩挲在後腰的那道疤上，突然的，薄唇湊過去，落在這一道疤上：“這個是……”

    碧昂絲攏了攏背：“是汽油。”

    男人的唇還貼在她的背上：“疼嗎？”

    疼啊，怎麽會不疼，身上潑了汽油再點上火，燒紅的鐵棍就那樣敲在背上，那種疼哪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或許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太久，她漸漸忘了，當時是什麽樣的一種感覺。

    所以她說：“不疼。”

    “沒騙我？”

    她便不再說話。

    一雙手從身後攏了過去，他特意的嗓音說道：“我以後一定不再讓你吃一點兒苦。”

    他發誓。

    一股冷意從她的背上浸透而來，他指尖顫了顫，手指彎曲將她抱緊，一把拉過，將她給塞到了被子裏。

    “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做飯，吃完飯，帶你去植發。”

    那隻溫暖的大手，手掌落在她的頭頂，傳遞來他掌心的溫度。

    莫名的，心口處怦然一跳，她上下牙齒緊咬在了一起，她恨這一刻的自己。

    “很快，我的顏顏就能和從前一樣擁有一頭漂亮的長頭發了。”

    他笑，眼中止不住的心疼落淚。

    他沒忘，關於她的一切，點點滴滴，在她消失的這些日子裏，針紮一般穿在心上，他哪裏敢忘。

    初見她時，驚豔他的除了那一張，就數那一頭烏黑飄逸的長發了。

    然而，三年的婚姻，他幾乎奪走了她的一切，她失去了所有。

    慕林琛起身，深深望了她一眼：“還有，我會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眼睛。”

    “那如果治不好了呢？”

    “都還沒治怎麽就知道治不好？”

    頹然的，手指捏緊：“如果真的治不好，我就做你的眼睛，再當你的拐杖。”

    那隻大手來回摩挲在她的頭頂：“所以，你別怕，不管將來會發生些什麽，我都陪你一起麵對，我……不會再丟下你，別……胡思亂想好嗎？”

    突然的男人伸手從大衣裏摸了摸，摸出來那隻絨布盒子，打開，鑽戒發出來閃亮的光。

    他半跪在了床邊：“今天會做出那樣的舉動其實也是我臨時起意，我認為你需要他那樣的儀式感，如果早知道你會那麽反感，我一定不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試圖道德綁架，逼你就範。”

    他的眼裏氤氳一層水霧，無比認真的說道：“如果我能早一點知道你就是當年在廢墟裏將我給救出來的那個小女孩，我一定不會做出來那麽多傷害你的事情……再、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保證一定不再讓你失望。”

    女人空洞的眼，接連不停眨了三下：“所以，你現在是在報恩嗎？不用了，我隻想一個人清淨清淨，你別再來煩我，就是對我最大的恩德了。”

    “所以，你還是要把我給推開，是嗎？”

    慕林琛沙啞著嗓子，眼神有一些受傷。

    抬頭，抓了抓他的手，戒指握回掌心，他苦笑：“沒關係，我其實已經料到，你不會那麽快的答應我，你今天不答應，我還有明天，明天不同意，我還有後天，我有的時間等你點頭。”

    說罷，起身，一聲輕微的關門聲，他走出去了。

    屋內的女人，頭從蒙著的被子裏探出，空洞的眼完全無感，有些人的承諾就像是風，起得猛，散得也快，不是她不想去相信他，而是，不敢再信了。

    睡了大概有半個鍾頭，男人熟悉的氣息噴在耳邊，輕輕的三個字：“飯好了。”

    她顯得很乖，眨了眨眼：“嗯。”

    “你先下去吧，我一會兒就下來。”

    她大可以和以往一樣，不回複他，或者直接給他一頓氣受。

    但，算了。

    這個男人，她越是讓他難堪，他就會想更多的法子來煩著她，在他人生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知難而退’四個字。

    “我等你。”耳邊，那道熟悉的聲音說道。

    碧昂絲沒應聲，緩步下了床，一雙手將拖鞋套到她的腳上，接著，外套也披在了肩頭：“天氣轉涼了，外套一定要時刻披上，身子骨本就弱，可別再……”

    他絮絮叨叨著，突然又問：“肚子還疼嗎？”

    順勢，那隻大手輕輕撫上她的肚子。

    “不……不疼了。”

    她閃躲一下，他的關懷並不會給她帶來溫暖，相反，壓力更大。

    他越是討好著，就讓她更多的憶起了從前，那種穿透身體的痛就愈劇烈。

    那隻大手又朝著她伸了過來，觸碰到他手上的溫度，碧昂絲又是一縮，將導盲棍拿到手上。

    她想說一句：“不用扶。”

    在眼睛剛剛失明的那一段時間的確是諸多不便，但現在，好似也已經習慣了。

    “你……非要這麽抗拒我嗎？”

    男人受傷的聲音從對麵傳來，她還沒來得及回一句什麽，就被他給抱起了。

    “噠噠噠”的皮鞋聲，他下巴抵著她，一步步走下樓梯，胡子紮得她有一絲的疼。

    慕林琛抱她到餐桌前，緊接著，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她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嚐一嚐。”

    他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裏。

    一口菜吃完，她抬起頭：“你……你怎麽會，這味道怎麽會……”這麽的熟悉。

    “還記得之前的那位老板娘嗎？你不是說喜歡她做的菜，有你媽媽的味道，所以在私下裏抽空同她討教了做法，我就想著有一天能親手做給你吃，當你想念親人的時候吃到我做的飯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他又給她夾了一塊紅燒肉，輕輕的笑起，盯著女人微微濕潤的眼眶：“童顏，隻要你還願意我，我會是這個世界上你最親的親人。”

    慕林琛動情的說道，手在不自覺間將她抓住。

    “1,2,3……”

    碧昂絲心中默數，忍無可忍的將抓著自己的那隻手給甩開。

    親人？

    是像童建國和周敏慧那樣的親人嗎？

    如果是，她寧可不要。

    手裏的筷子放到桌子上：“比起老板娘的手藝，你差遠了。”

    提到老板娘，她心中隱隱發痛。

    “更別提我媽媽。”

    嘴角嘲諷的笑意勾起：“還有，慕林琛，你有什麽資格提到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