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19

    “對不起，我錯了。”

    十字路口，慕林琛追上他，開口道歉。

    紅綠路燈交錯，她站在路邊，盯著對麵變換的數字，隻當是沒聽到他的話。

    “小心！”

    慕林琛突然拉住她。

    “有車。”他提醒著。

    “我看得見，我又沒瞎。”

    兩個人穿過馬路，慕林琛強勢的攥著她，人來人往她也不好推搡，忍著惡心過了馬路。

    剛剛一到對麵路口，手扶在垃圾桶上就吐了出來。

    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恨不得將肚子裏的腸子都給吐出來。

    “你怎麽了，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男人輕拍著她的背同時遞過去濕紙巾，腦子裏浮現出早上的那一頓餃子。

    有一些擔憂，又有一些自責，早知道早飯就該讓馮姨做了。

    碧昂絲也在這時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濕紙巾，自己擦了擦嘴，頭抬起來。

    “沒事吧！”慕林琛又問了一句。

    碧昂絲搖搖頭：“我沒事，隻是一想到小月兒…她才兩個半月，她什麽都不知道，為什麽要被這麽對待？”

    慕林琛心裏的繃緊的弦鬆了一絲，她沒事就好。

    隧勸慰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何必為了不必要的人和事而難過，我們過好我們的日子不就好了嗎？”

    碧昂絲冷笑起，的確是跟她沒什麽關係，沒關係感歎兩句都不可以，成她矯情了，慕林琛他到底是在怕什麽？

    眼波流轉，突的變得淩厲：“慕林琛，你跟我說實話，當年的那個孩子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葉箐箐跟我說我生的是一個死胎，後來你也這麽說，所有人都告訴我，我的孩子她不夠資格來到這個世界，你們所有人都讓我認為我的孩子她無法正常的降臨這個世界，是我這個當媽的福薄，但我卻不這麽覺得，我總覺得當年的那個孩子……”

    “不是都說好了，過去的事情不再提了，你怎麽……”

    慕林琛頹然打斷了她。

    她雖念舊，卻也不是個愛翻舊賬的人，如今更是懂得察言觀色。

    一個男人再愛你，也並不代表，你可以在他的麵前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口無遮攔的指責他的過去。

    既然他不喜歡，她也就不再提，隻當自己是心血來潮時的隨口之問。

    這個問題本來也要這麽不了了之，但慕林琛看著身邊的女人卻又突然說：“其實、其實當年的那個孩子…那個孩子並沒有……”

    而女人卻不願意聽他說那些陳年舊事，立刻嗬斥道：“夠了！”

    慕林琛及時住了嘴。

    他多想趁這個機會把當年的事情給說清楚，但…該從哪兒說起？

    怎麽說好似都說不清楚，就算是勉強說清楚了，那…他們之間，還能好好的嗎？

    “不是說要逛一逛嗎，走吧！”

    她說著，手卻朝他伸了伸。

    男人有些沒看懂她的意思，也緩緩的伸出來一隻手，冷不丁的卻挨了一記打。

    誰要同他牽手，碧昂絲冷冷笑起：“慕林琛，你總說你愛我，卻從來都不付諸行動，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慕林琛也有一絲不服氣，他在心裏想著，他付出的還少嗎？

    由此也明了她的意思，從錢夾裏掏出了卡，微微漾起笑容：“好吧，那今天就讓你體驗體驗把老公卡給刷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兩個人並排進了商場。

    雖是一個小縣城，商鋪卻不少，所有物件一應俱全。

    入冬了，第一首要是先禦寒保暖。

    一人買了件羽絨服，和過冬的保暖套裝。

    無意間逛到了毛絨店，看著櫥窗內成列著的各色毛絨線團，第一時間想到了故去的母親。

    記憶裏的母親總是那麽的溫柔賢惠，說話的時候也總是笑吟吟的，很少發脾氣，兒時的她最喜歡的就是靠在母親的肩膀看她拿著織毛線的針挑挑拆拆，金色的陽光打在她的頭頂，再接著打在她的臉上。

    那是她這一生，記憶裏最溫馨的時刻了。

    “這種顏色怎麽樣？”

    碧昂絲拿起一個線團問身邊的男人。

    “挺好看的。”

    手裏的線團放下，重新拿了另一個不同顏色的線團，又問：“這個呢？”

    “也不錯。”

    女人眼角的餘光瞟他一眼，手指了指櫃台上放下的那團線團：“那這個呢？”

    慕林琛還沒說話，女人手裏的線團就已經先放下了：“什麽都說好，我還不如不問你。”

    男人唇上的笑容僵在臉上，這女人家的東西他確實是不怎麽懂，也沒什麽審美力，除了“好看”兩字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不過很快，碧昂絲就跟個沒事人一樣，同售貨員說說笑笑，將三種顏色的線團同時掛在他的脖子上，女人家就是這樣，氣性大，來得快，散得也快。

    直到那一張臉上出現一絲欣慰的笑意，才猛的驚覺過來：“這是…買給我的？”

    旁邊的售貨員也插話進來：“姐姐你眼光真好，這三種顏色搭配特別襯這位先生。”

    “不過我還是覺得有些俗氣，不夠亮，”手一指，指向櫃台的另一邊：“這種顏色給我來一些。”

    走出店，慕林琛貼在她的耳邊：“以後，每一年的冬天，你都給我織圍巾好不好？”

    “好啊！”

    她嘴上答著，突然又眼神黯淡：“或許我織上兩天就又不感興趣了。”

    “沒事，我會督促你的。”

    女人擼起嘴唇：“慕林琛，我嫁給你，不是要你來督促監視我的。”

    她要的是尊重，是自由，是隨心所欲，不被束縛，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體驗作為一個“人”該有的最真實最正常的情感和生活。

    如果還是和從前一樣，那這一段婚姻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

    碧昂絲陷入沉思，慕林琛也沉默著。

    她一邊沉思一邊出了商場，出了大門才發現人並沒有跟上來。

    等了五六分鍾，那道熟悉的身影才從電梯上緩緩降了下來。

    “你去哪兒了？”

    “遇到個熟人，說了幾句話。”

    碧昂絲“哦”了一聲，就不再多問了。

    兩個人回到別墅，天已經黑了，看來今天要回榕城是不可能了。

    馮姨準備好了晚飯，吃完後又前後腳相繼回了房間。

    碧昂絲靠著床頭，手裏拿著線團，學著視頻裏用鉤針勾起、埋線，勾起再埋線，如此反複。

    慕林琛拿了本財經雜誌，戴上眼鏡，坐到了她身邊。

    兩個小時以後。

    “還不睡嗎？”

    他取下來鼻梁上的眼鏡，合上，問了句。

    “不困。”

    碧昂絲回了兩個字。

    突的，手裏動作停下來：“你困了？”

    慕林琛還沒說話，那一道視線就已經別了回去：“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又過去半個小時。

    男人放下手裏的財經雜誌，放回到床前的書架上。

    眼神瞟向手腕上 的表盤。

    “快十點了。”

    看似無意間說出的話，卻是忍耐了許久。

    女人聳了聳肩膀，用剪刀剪斷線團的一端，開始收拾東西：“那就睡吧！”

    說罷，披在肩上的衣服隨手一扔，穩穩落到皮沙發上。

    慕林琛下地關了燈。

    鐵臂一勾，女人很是自然的，頭靠上去。

    男人俊美的五官赫然呈現，菲薄唇瓣微微開合：“你現在對我…有沒有…有沒有一點點的…”

    盯著那銳利如刀鋒般的眼神，女人眨一眨眼：“睡吧，明天還得早起，不是嗎？”

    小腦袋扭向另一邊，慕林琛從背後去抱她，寬厚的手掌鑽進秋衣，蓋在肚雞眼上，輕輕撫摸。

    僅僅十來秒，女人冰涼的小手鑽進衣服裏，將覆蓋在肚子上的那隻手給移開，順帶將衣服往下拉了拉。

    房間裏徹底安靜下來，床頭的夜燈也暗下去。

    天剛蒙蒙亮，兩人就跟約好似的，前後起身，收拾行李。

    早飯都沒顧上吃，就這麽啟程了。

    踏上回榕城的路，四年了，她終於又回來了。

    是啊，又回來了。

    四年，她卻好似過去了四十年一般。

    早晨的天，風甚是冷峭，慕林琛開得很慢，到達榕城時天色微亮，霧還沒散得開。

    慕林琛開車帶她到城北吃包子。

    雖然現在還早，但包子鋪外卻已經排成了長龍，“外婆家”三個大字在剛剛亮起的晨曦裏赫然亮起。

    碧昂絲眼睛瞬間亮起：“那裏…以前是不是有一家文具店？”

    她人雖然排在隊伍裏，視線卻看向對麵。

    慕林琛輕輕“嗯”了一聲。

    不由得感歎起來：“這些年，這裏變化好大，很多地方都快認不出來了。”

    “那等吃過早飯後，我領你四處逛一逛。”

    碧昂絲搖頭：“不了，我還是想先去看一看外公。”

    慕林琛沒再多說什麽。

    又排了十五分鍾的隊，買好早餐回車上吃，之後又重新啟程，繞了一大圈才在陸家陵園外五十米處將車停下來。

    天完全亮開，碧藍的天空如被洗過一樣，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順著台階一步步往裏走，每走一步，心就更沉一寸。

    腦中思緒萬千，想得入神，慕林琛緊緊的攥著她，防止她跌倒。

    不過十幾米路程，兩個人走了四分多鍾。

    碧昂絲看著石碑上的照片，過了四年仍舊清晰，再掃視四周，很明顯的翻新過，不像是沒人管顧的樣子。

    “這些年，你常來這裏？”

    慕林琛淡淡一笑：“應該的。”

    那一聲“謝謝”還未出口，隻聽得“咚”一聲脆響，男人跪在了石碑前。

    “外公，是我，慕林琛，答應您老的事情我做到了，您的小公主我幫您帶回來了。”

    碧昂絲見狀，雙腿膝蓋一彎，咯噔砸在地麵。

    眼帶潮濕，望一眼身旁之人：“我有很多話要和外公說，你能不能…不要打擾我們？”

    慕林琛背過身，順著石碣一步步離開，走出去十米遠，身後女人的哭聲穿透整個陵園，一句接一句的“對不起”在空氣裏飄散，又添了幾分悲戚之感。

    身子僵了一瞬，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回望一眼，而後繼續往前，出了陵園，站在車前等著。

    三十分鍾之後，那抹纖細瘦弱的身軀才從陵園裏走出來，一步一步，慢慢吞吞。

    慕林琛也不急，就那麽看著，那抹身影一步一步走過來。

    等到人走近，手裏的外套立即披上：“凍壞了吧！”

    碧昂絲故意用手擋著臉，不讓他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眶，上了車也隻說了句：“回去吧！”

    好幾次，他都想問一問同陸老太爺都說了些什麽，但又怕觸及到她的傷心事，一路上也都安靜的開著車，將倒後鏡轉向她，時不時的看上幾眼。

    終於，車子停在了慕家公館大門外。

    下車前，碧昂絲感慨了一句：“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回到這裏。”

    慕林琛也順著她的話：“我也沒想到，這輩子你還願意回到這裏。”

    兩人說著相近的話，心境卻是完全不同。

    從車上下來，看著熟悉的大門，她也隻是微微抿唇，嘴唇拉成一條直線，似笑，非笑。

    白發蒼蒼的老管家上前來迎接。

    於大門前恭敬低頭，謙卑有禮：“先生回來了。”

    微微頷首，再一塔起，視線與正欲打量著他的人相撞到了一起。

    老管家眼中，各種情緒流轉，從一開始的震驚、愕然再歸於平靜。

    碧昂絲靜靜看著這老者眼中各種情緒的變化，一句話也沒說，直到一聲久違的“夫人”刺穿耳膜。

    眸子低垂，朝著老者點了點，而後就被男人拉著進了大門裏頭。

    一切都還沒變，同她記憶裏的幾乎無差，但從大門到主宅的路上，兩邊分別擺了長排的花盆，這樣的季節裏還能開得這樣旺……無心欣賞這樣的景觀，卻也忍不住的譏諷起：“你什麽時候也開始擺弄起這些玩意兒了？”

    慕林琛緊緊攥著她的手，生怕她會掙脫他的手自己跑掉。

    雖說他們已經重新領了證，做了夫妻，可一踏入這一座宅子，所有的擔憂就又湧上心頭。

    “你忘了，這是你曾經最喜歡的一種花的品種，我特意找人移植了過來，細心嗬護澆灌，就是希望你一回家就能看到它們。”

    幾個小時的路程，天沒亮就已經出發了，男人的臉上難掩倦色，在看到開了一路的小花，稍稍慰藉，看向身旁的人，他像是一個小孩兒，作對了一件事等待著大人的表揚，卻又小心翼翼：“你……喜歡嗎？”

    碧昂絲還維持著表麵的那一抹譏笑，搖了搖頭：“那些年，日子太苦了，種些花花草草，隻當是苦中作樂，反倒是現在，年紀越大越是看著礙眼。”

    眼見男人的臉色變了，以自己對他的了解，怕是還沒到第二天就會有人偷偷潛進來將這些刻意製造的景觀給一掃而空。

    轉而說道：“不過，能在這樣的季節裏看到這樣的景色也是難得，慕先生，你用心了。”

    慕林琛前一刻還正在想著要不要讓人在午飯前將這些東西給搬走，免得她看了心煩，一聽了這話就跟撿回了心心念念的那顆糖，一隻手攥著她，另一手也沒閑著，兩人間的距離，但凡她扭一下頭，兩張唇就得貼一塊兒。

    兩人向著主宅走去。

    站在樓前，腳步又同時頓下。

    走的時候天還正熱著，如今卻是入冬了，這一趟將近半年，誰能想到會有意外收獲，這意外此刻正站在他的身邊。

    半年的時間，小丫頭，想到女兒，慕林琛俊美的臉上現出老父親般的笑容，難得的慈祥。

    小丫頭也不知道長高了沒有，又想起每次出差回來，總能聽到一聲接一聲的“爸爸”，軟軟糯糯的童音，直接甜到人的心坎裏去。

    高興之餘又忍不住將目光掃向身旁的女人，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可這一刻他卻是實實等了四年，不，五年了。

    進入主宅，大門“吱嘎”一聲推開又關上。

    上到二樓，進門前，又回身望了身後女人一眼，深呼吸一口氣，才掏出了鑰匙。

    又是“吱嘎”一聲，二樓的大廳從左右兩邊推開。

    入眼，第一眼……簡直沒法看。

    玄關處，鞋子扔的到處都是，十雙裏頭有五雙是小孩子的，沙發、椅子、地麵，到處堆滿布偶玩具，幾名傭人一麵收拾一麵圍著最中間泡沫地墊上的人。

    “哎呦！小姑奶奶，可別再扔了，先生快到了，要是看到家裏這麽亂，我們會被罵死的。”

    全然不知她口中的先生已然站到了門口，眼睛銅鈴般瞪著一地的零碎。

    很大程度上，這幾名傭人要遭殃了。

    慕林琛站在門邊，換下來腳上的皮鞋，邁著長腿就要往裏走。

    身後，女人細白的手臂拉住他：“慕林琛，家裏怎麽會有小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