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不是辦了個《大宋禦覽》嘛，咱就辦一個《宰相觀政》。
    你覺得怎麽樣？
    秦檜剛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萬俟卨就驚恐的瘋狂搖頭。
    “我覺得不怎麽樣！”
    萬俟卨反對的這麽堅決，是秦檜沒有想到的。
    於是，他便皺眉問道：
    “為什麽？”
    “我以前跟著您混，頂多也就是被大漢將軍從朝堂上叉出去。
    但我要跟著您辦了這什麽《宰相觀政》，我把大漢將軍把我從家裏叉出去。”
    一聽竟然是因為這個，秦檜頓時就氣壞了。
    “你怎麽就這麽慫呢？”
    秦檜這麽一問，萬俟卨更委屈了。
    “秦相，我這不是慫，我這叫識時務啊。
    咱們的官家確實開明，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因言罪人。
    但是，咱要直接弄個《宰相觀政》出來，那性質可就不一樣了啊。”
    “這咋就不一樣了？”
    “這不明擺著呢嘛！
    官家的《大宋禦覽》裏麵本來就有各項政策的解讀。
    如果咱要是說的跟官家一樣，那自然就沒人看咱的《宰相觀政》。
    咱要想賣的了去，那就隻能說點兒跟官家不一樣的，這不成了跟官家唱對台戲了嗎？
    如果咱在私下裏說說，甚至在朝堂上噴官家一臉，他一般也不會說什麽。
    可是，咱們專門辦個《宰相觀政》用來跟官家唱對台戲，真的不會被定為煽動造反嗎？
    秦相，我隻想當個大官兒，掙點兒大錢，我不想造反，更不想死啊。”
    萬俟卨這麽一說，秦檜頓時冷笑一聲。
    “嗬嗬，你不想想？
    但有人卻想讓你死啊。”
    “誰？
    誰想讓我死？”
    “嶽飛！”
    “嶽飛？
    秦相您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你以為嶽飛寫完一個識別細作的三十六種辦法之後，他就會收手嗎？”
    秦檜的話讓萬俟卨頓時一愣。
    “秦相您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你信不信，嶽飛這次寫的是如何識別細作，下一次他肯定要寫如何識別貪官。”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萬俟卨的腿都有點兒軟了。
    “秦相您說他要寫什麽？
    識......識別貪官？”
    “沒錯！
    就是識別貪官。
    識別細作，嶽飛有三十六種辦法。
    那你猜猜，識別貪官，他有多少種方法？”
    看著已經麵如土色的萬俟卨，秦檜也沒等他回答，便直接吼道：
    “七十二種，他至少有七十二種。”
    說完之後，他就馬上又繼續說道：
    “而且，你以為這就完了嗎？
    識別了貪官之後，那庸官呢？
    懶官呢？”
    “這......這......”
    眼見萬俟卨已經結結巴巴的說不成話了，秦檜便繼續說道：
    “那你再猜猜，寫完了這些之後，他會不會繼續寫如何識別官商勾結？
    會不會寫如何識別官官相護？
    甚至，會不會去寫如何識別土地兼並？”
    “這......這......這不行啊。
    秦相，這不行啊。
    俗話說水至清則無魚，如果嶽飛真的把所有的潛規則全部擺上台麵，到時候必將官不聊生。
    如果官活不下去了，百姓也會沒有活路的啊。
    秦......秦相您得想辦法，一定要攔住嶽飛這個瘋狂的想法啊。”
    看著已經快要崩潰的萬俟卨，秦檜冷笑一聲。
    “現在你知道本相為什麽要辦《宰相觀政》了吧？”
    “啊？
    難道......難道您就是為了阻擊.......”
    “沒錯！
    嶽飛雖然很聰明，但他實在是太過於則直。
    所以，本相早就預判了他的預判。
    他想讓這世間的一切都清清白白，本相就提前告訴百姓們，混沌才是這世間的常態。”
    本來聽到秦檜說他預判了嶽飛的預判，萬俟卨還有點兒熱血沸騰呢。
    但他後麵的話，直接又把萬俟卨給整不會了。
    “啊？
    這該怎麽告訴？
    就算您告訴他們，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畢竟，嶽飛的威望還是比您，要高那麽......億點點的。”
    “.......”
    無語的瞪了一眼萬俟卨之後，秦檜並沒有回答萬俟卨的話，而是反問道：
    “你覺得一切是清清白白的好，還是混沌的好？”
    “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是清清白白的好。
    因為清清白白也就意味著規則明確。
    反正他們都隻是普通人，明確的規則，雖然不能讓他們占便宜，但也不會讓他們吃?。
    但是，對於咱們來說就不一樣了。
    咱們是製定規則，至少也是以利用規則的人。
    規則越混沌，咱們就越得利。
    如果一切清清白白的話，咱們豈不是淪落到跟普通人一樣了？”
    萬俟卨這麽一說，秦檜頓時笑了。
    “所以啊，嶽飛必然失敗，而咱們必然成功。
    哪怕他嶽飛的威望，比本相要高了那麽億點點。”
    “啊？
    這......這是為什麽？”
    看著一臉懵逼的萬俟卨，秦檜自信的解釋道：
    “因為自命不凡是人的本性，沒有人會甘心的承認自己是普通人。”
    “啊？
    秦相，您說的不對吧？
    我看有很多人，天天都以自己是個普通人自居的呀。
    甚至就連朝中大員，也經常說自己就是個普通人。”
    “嗬嗬，這隻是嘴上說說而已。
    但無論他們怎麽說，在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是認為自己不同於他人的。
    就算是那些日子過的十分慘淡之人，也會始終幻想，自己終有一天會出人頭地。”
    “呃，這好像也沒錯吧？
    畢竟人還是要有夢想的，萬一實現了呢？”
    “你說的沒錯，人確實應該有夢想。
    但很多人的夢想，隻是夢想而已。
    他們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之所以沒有實現夢想，是自己的努力不夠。
    他們隻會抱怨自己沒有遇到機會、自己沒有貴人扶持，或者是沒有好的出身。
    他們會不停的幻想，如果我怎麽樣......”
    說到這裏，秦檜意味深長的看著萬俟卨說道：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大部分其實並不是討厭特權，他們隻是討厭自己沒有特權而已。
    所以，嶽飛想要的那個清清白白的世界，是不可能實現的。
    沒有權利的人，會幻想自己終有一天能得到權利。
    而得到了權利的人，也會不停的努力，想把自己的權力變成獨有的特權。
    這兩種人，全都是嶽飛的阻力。
    而你知道，給了阻力最大的，是哪一類人嗎？”
    聽到這個問題，萬俟卨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當然是已經掌握了權利的人。”
    聽到這個答案之後，秦檜卻是搖了搖頭。
    “你錯了！
    最大的阻力，來自於第一類人。”
    “第一類人？”
    “對！
    這些人從未得到過權利，甚至他們一直在受到權利的迫害。
    但正是因為他們心存幻想，他們反而會更加瘋狂的去擁護特權。”
    “啊？
    這也太蠢了吧？
    這屁股不是明顯坐歪了嗎？
    明明是吃著草糧的牛馬，卻要去擁護吃他們肉的權貴？
    這世間真有這樣的人？”
    “沒錯，不但有，而且很多。
    嶽飛的所做所為，無非是想讓這些人明白。
    隻有承認平凡，才能創造不凡。
    但他忘了，這些人隻會自命不凡。
    有這些人在，他的失敗是注定的。
    因為他叫不醒裝睡的人。
    但也同樣是因為這些人，咱們的成功，也是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