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愈加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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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玨一看,是媽媽來電,時間已將近十點,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夏玨心裏詫異,連忙接起電話。

    “是夏玨嗎?”媽媽問。

    “是我。有事嗎媽媽?都這麽晚了。”夏玨說。

    “沒什麽,早到家了嗎?”媽媽關切地問。

    “喔,早就到家了,你不用擔心。”夏玨說。

    “嗯,媽就是問問,就你一人嗎現在?”媽媽低低的聲音問。

    “啊。”夏玨說,心裏想著媽媽肯定是有什麽事想問,不然不會這麽晚了還打電話來。

    隻聽見媽媽接著說:“夏玨啊,媽媽給你說個事,那書菲呀……”話說到一半,媽媽停住了話頭。

    “書菲?書菲怎麽啦?”夏玨聽見媽媽欲言又止,就追問道。

    “倒也沒什麽,那姑娘長也長得俊俏,隻是,隻是,那身子是不是弱了點。”媽媽吞吞吐吐道。

    “沒有啊。”夏玨應聲說。

    “那,那她臉怎麽那麽白呀,白得連點血色兒也沒有呢。”媽媽說。

    “喔,媽,城裏人都那樣,要沒其他事兒,我就掛了啊。”夏玨這樣說道。

    已是深秋時節,涼意漸濃。

    體育公園靠近街道的籃球場上有不少的人在打籃球,以年輕人居多,也有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夾雜其間。

    再遠一些是圍繞著橡膠跑道的足球場,鋪墊著草綠色的人造草坪,依舊給人一種春意盎然的假象。

    夏玨推著書菲來到這一片草坪上,四周有三三兩兩的人們或是散步,或是坐在草坪上閑聊,還有一對年輕的夫婦帶著一個小童兒蹣跚學步。

    書菲坐在輪椅上,麵色蒼白,呼吸虛弱,無力的眼神望著那一對母子,似有無限情緒蘊含其中。

    漸漸地,那孩童幻化成了幼小時候的自己,那一對年輕夫婦則幻化成了自己的爸爸媽媽,那是年輕時候的書南成和越美君。

    書菲雙唇微動,似乎在說話,聲音很弱,體育場上又有一陣陣風吹過,夏玨聽不清楚,就俯下身子,將耳朵貼緊些。

    他終於聽清了書菲是在不停地說:“爸爸,媽媽。爸爸,媽媽。”

    然後就沒有了聲息,書菲的嘴仍舊微張著,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笑意。

    夏玨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自己的眼睛,視線模糊中,有幾個人影向著他們跑過來,那是書瑤、剛子、羅琦等幾個人。

    溫暖的陽光照在書菲的身上,微風吹起她的一縷發絲上下舞動了幾下,一切又歸於平靜。

    書瑤的淚水奪目而出,將臉貼著書菲如白紙一樣的臉,失聲痛哭。

    夏玨站起身來,與另幾個人圍站一圈,低頭默哀,悲痛無語。

    更遠處一片樹叢下,有一個臉色憔悴,衣衫不整的中年人遙望著他們這裏,雙手捂著臉掩麵而泣,淚水順著指間不斷流淌。

    書南成,書菲至死不曾相認的父親,他可知道自己的女兒臨終前卻曾呼喚與他。

    好幾天過去了,那個女孩的故事,夏玨始終無法忘懷,心情久久未能平複,這於夏玨來說是很少見的事。

    一天上午,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裏來,這陽光與那日裏照在體育場上的陽光一模一樣。

    夏玨從一早上就這樣一直待在自己的家裏無所事事。

    門鈴響了,是快遞員。送來一個信封,夏玨很好奇,不知裏麵是什麽,他打開來,一張紙片滑出來,掉落在地上。

    夏玨撿起來,上麵僅有幾個字:“謝謝你,書瑤。10月2日。”

    夏玨又向信封裏麵瞧了瞧,不錯,還有一張支票靜靜地躺在裏麵。

    這一天王一迪找到夏玨問他最近在做什麽,夏玨說:“沒事啊,就是在家待著。”

    “那有個活兒你幹不幹?”王一迪問。

    原來最近王一迪接診了一個病人,病情很特別,醫學檢查身體各項指標除了血糖值稍高一些,一切正常,但是病人就是不吃不喝,住進醫院時整個人瘦的皮包骨頭,臥床不起,自己連翻身都翻不了,生活完全無法自理。

    病人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家人們都工作繁忙,無暇照顧,便想著找一個護工照料,於是乎王一迪就想到了賦閑在家的夏玨。

    這活兒說是護工,說白了就是伺候人,而且是全天候、全方位的那一種,比如說病人的吃喝拉撒睡,樣樣都得管。

    當然,雇傭方開出的價格還算誘人,每日300元,月底結算,每月還可有4天的假期。

    夏玨考慮了一下,覺得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幹幹試試,行就行,不行就撤唄,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病房位於市人民醫院二樓西頭不起眼的一個拐角處,病床門牌號2010室,是一個獨間,隸屬血液科,右側緊挨著的是護士更衣室。

    這個位置的好處是環境比較安靜,適合靜養,而且順著西側樓梯上到三樓,就可來至醫院餐廳,因此就餐、打開水很是方便。不便的地方是距離醫辦室較遠,因醫辦室坐落在二樓東部,如要找醫生,還須繞過中間一個休息大廳。

    不過,據王一迪介紹,病人現在病情較為穩定,現階段隻需每日進行輸液治療。

    這天上午,夏玨來到醫院由主治大夫王一迪引薦與病人子女見了麵,雙方麵談了幾句,都還算滿意,於是夏玨就開始正式進入到了一個護工的角色。

    病人目前雖然病情穩定,但因剛剛入住院內,所以還處於高度監護之中,病人的身上接著監護儀,熒光屏上時刻顯示著病人的心跳、呼吸、血壓、血氧飽和度等實時數據,而且病人還始終吸著氧。

    幾天治療下來,病人各項指標正常,血氧飽和度維持在95%以上。

    又過了幾天,醫生就將監護儀和氧氣都撤了下來。

    雖然看似病情較住院時有所好轉,但夏玨注意到病人仍舊不能進食,或者說是拒絕進食,即使連水都不喝一口,並且從住院到現在,也沒有大便過。

    夏玨每日裏就是用便壺伺候老人解小便,其他的活兒倒也沒多少。

    老人意識尚清,雖然全身上下不能動彈,好歹小便也還有意識,偶爾夜裏不知是夏玨睡熟了或者是老人自身問題,會小便失禁尿了床。

    這一下往往會比較麻煩,就得要給老人換尿褲和尿墊,由於老人身子一點也不能動,夏玨一個人做不來,就得等著老人的家人來幫一下手才行。

    老人有一個兒子叫江洺,就在市裏工作,工作地點距離市人民醫院又很近,因此幾乎每天都要來探視一下老人家,這樣夏玨就會招呼江洺一同給老人換好紙尿褲等。

    這樣一來二去,兩人就熟識了。

    由於長時間臥床不起,老人身上開始生出褥瘡,王一迪對此也很為難說:

    “褥瘡治療現在是個世界難題。”

    然後就建議購買氣墊床,並且每日塗抹褥瘡膏等藥物治療,她說:“隻要維持著不惡化就不錯了,問題是老人不吃不喝,就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江洺到藥店買藥,店員推薦說:“你用康複新液好了,直接噴在患處,用紗布包裹就行,免得黏連。”

    江洺買了藥回來,每日裏和夏玨一起為老人翻身擦洗換藥。

    入夜時分,病室內就僅剩夏玨和老人了。

    夏玨躺在一張鋼絲床上,望著對麵的老人出神。

    鋼絲床是江洺從老人家裏搬來的,用作陪護床,床有著很好的剛性和彈性,睡上去還算舒服。

    十幾天了,病人多數時間處於昏睡之中,還是不進食,也不飲水,瘦的皮包骨,身上的褥瘡也不見好轉,右腳腳後跟也不知緣由地滲出一個大大的血泡,這讓夏玨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安。

    另外,老人的腿腳手臂出現了腫脹,輸液液體的吸收恐怕亦受到影響。

    鑒於病情狀況,王一迪決定停止輸液治療,改用下胃管的治療方法。

    令人費解的是,病人住院以來,對於治療方案極不配合,比如,家人和院方曾多次勸說其試著吃飯喝水,均遭拒絕。

    下胃管沒幾天,老人又將胃管自行拔出。

    沒辦法,王一迪隻好將老人手臂捆綁在床上,重新下胃管。

    老人因何如此,大家都不甚明了。

    又是幾天過去了,情況絲毫沒有好轉,算起來病人至少有近二十天沒有大便了,王一迪建議用開塞露通便。

    用了兩支,效果並不明顯。王一迪說隔兩天再用。

    不料就在當晚,老人卻好像是大小便失禁一般,大小便弄了一床。

    第二天一大早,江洺照例來為老人送來流食,然後由夏玨用大號的針管通過胃管打入老人胃中,這就是所謂的插胃管療法。

    自從老人下胃管以後,每餐所需流食都是由江洺在家裏做好,不辭辛苦地送過來的。

    江洺一進到病房,就隱隱聞到一股酸臭味,雖說醫院病房裏總是有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但這股臭味與病房裏往日的氣味截然不同。

    夏玨掀開病人被子的一角,發現病人身子底下全是屎尿,臭味衝鼻。

    夏玨和江洺一起費了好大勁兒,才終於將老人的身子清理幹淨。

    盡管很髒很是麻煩,江洺卻顯得很開心,因為剛才還擔心父親大便幹結的問題,現在看來問題已經是徹底解決了。

    然而,夏玨心裏的感受與江洺不同,相反他愈加的擔憂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