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舊話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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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從小生的模樣可愛,乖巧伶俐,因此上深得姥姥的疼愛。

    記得每當媽媽不在家,姥姥就會用一口略帶著南方口音的普通話給還在咿呀學語的小玉朗讀一首首的童謠兒歌,記得讀的最多的是那一首《賣報歌》: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派報,一麵走,一麵叫,今天的新聞真正好,七個銅板就買兩份報。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賣報的小行家,大風大雨裏滿街跑,走不好,滑一跤,滿身的泥水惹人笑,饑餓寒冷隻有我知道......”

    這時候,姥姥常常會一邊輕聲吟唱,一邊滿懷疼愛地撫摸著小玉的額頭,眼神裏也充滿了柔愛。

    姥姥哄小玉睡覺還有自編的歌謠呢,詞是這樣的:

    “俺家的玉玉睡香覺,你們你們都別鬧,呼呼呼,睡著了,你們你們都別鬧鬧了。你家的玉玉睡香覺了嗎?俺家的玉玉睡著了。”

    後來,玉玉上幼兒園不久,由於姥爺健康狀況欠佳,不得已姥姥就又返回了南方,雖然有些依依不舍,可是也是不得已的事。

    從此後,小玉就很少再與姥姥見麵。

    在小玉的腦海裏,關於姥爺的記憶隻是一些零星而模糊的片段,隻記得姥爺是一個留著花白胡須,麵容慈祥而又不失威嚴的瘦瘦的老頭兒。

    至於姥姥的印象則就清晰得多了。

    特別是有過那麽一件事情,給任小玉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姥爺在小玉隻有**歲的時候就早早地離世了,在姥爺離世以後不久,有一段時間,姥姥患上了眼疾,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那一次媽媽帶著小玉去看姥姥,兩人已經有好多年沒見麵了,姥姥眼睛看不清小玉的麵容,就把小玉摟在懷裏,顫抖著手上下左右細細撫摸著小玉的臉頰、頭發和身體四肢,一雙混濁的眼眸裏似乎又放出光來。

    小小的小玉打記事起還從未被這般撫摸過,姥姥對於自己的那種超乎尋常的疼愛自此亦是銘刻於心。

    媽媽想著帶姥姥去醫院做眼部檢查,要小玉跟著保姆阿姨好好待在家裏。

    小玉卻死活不肯,非要跟著一起去,沒辦法,大家幹脆一起出動,去往醫院。

    經檢查,姥姥患的是老年人白內障,需要住院進行手術治療。

    在住院期間,小玉幾乎天天陪伴在姥姥身邊,盼望著姥姥的眼睛能夠重見光明,重新看見疼她愛她的小玉玉。

    令人開心的是,手術很成功,姥姥的眼睛又像往日一樣恢複了光亮,高興的小玉圍著姥姥的病床又是蹦又是跳。

    姥姥出院後,媽媽又得回西河市了,姥姥說:

    “要不就讓小玉跟著我吧,你看啊我現在眼睛也好了,家裏還有周阿姨照顧著,你看怎麽樣?”

    “媽,小玉還得上學呢,這怎麽行呢?”任華有些為難地說。

    “想辦法轉學唄,姥姥給小玉找學校。”姥姥這樣說。

    “算了吧,媽,你還是好好保重身體要緊。再說,小玉在這裏也住不慣的。”任華還是不讚同。

    “那住慣住不慣的,咱得問問小玉是不是?小玉啊,願不願意跟姥姥住一起啊?”姥姥柔聲問小玉道。

    “姥姥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啊?”小玉沒有直接回答姥姥的問題,卻拉著姥姥的手仰起小臉認真地問。

    姥姥笑著搖搖頭。

    於是,小玉轉過身來對媽媽說:

    “媽媽,那我們能不能不回去了呢?”

    “別說傻話了,真是個小傻瓜,跟姥姥說再見吧。”媽媽蹲下身子,疼愛地摸了摸小玉一頭秀發說。

    誰能料想,小時候期望一家人在一起的任小玉如今卻是攜帶著媽媽的骨灰回來了。

    “姥姥,西河那邊的工作我辭掉了。”

    聽到小玉這話,姥姥似乎是一愣,但立刻說:

    “也好,也好,今後小玉就跟著姥姥住吧,咱們再也不分開了。”姥姥說罷,把小玉摟在懷裏,兩人都落下淚來。

    一旁保姆阿姨看在眼裏,不覺眼圈一紅。

    “工作的事情呢,姥姥給想辦法,雖說姥姥一把年紀了,老麵子還是有的。”

    小玉不忍心年老的姥姥再操心,所以,對於姥姥的心意,小玉還是委婉的拒絕了:

    “姥姥,這個您就不用操心了,小玉還年輕,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呢,不怕找不到事兒做。”

    南方的城市不同於北方,冬季裏仍舊有陰雨連綿的時候,老天似乎從未睜開過眼睛。

    任小玉在一間叫做黑鬱金香的酒吧裏找了一個駐唱歌手的差事,其實手裏握著會計師證的她在某一家公司企業謀一個財務管理什麽的職位還是有著不少機會的,可是,小玉對於這樣的職業好像已經心生厭倦,她來到這個南方城市,想要的是重新開始,她要開啟一段全新的生活。

    從小就喜歡唱歌的任小玉,要不是媽媽的極力反對,很有可能早就考入音樂學院了。

    任華說:“一個姑娘家,瘋瘋癲癲的跳來唱去,像個野丫頭似的,成什麽樣子?”

    最後沒有辦法,任小玉隻得聽從媽媽的安排,進入東南財經大學會計專業學習。

    盡管如此,大學裏的任小玉終於還是沒有放棄對音樂的那份熱愛和執著,很快就成為了學校裏的文藝骨幹和積極分子,校園裏的各種演唱會、文藝演出等等總是少不了她的身影。

    任小玉的嗓音很特別,醇厚又有磁性,她喜歡唱那些略帶憂傷的甚至有點頹廢的歌曲,比如森田童子的《我們的失敗》、王若琳的《I Love You》。

    不得不說,這種曲風的歌曲在酒吧這樣的場合特別的應景。

    柔和的燈光,舒緩而又不失優雅的歌聲,這種氛圍真的可以使人的心情一下子清靜許多,牢騷、煩悶、氣惱一掃而光。

    酒吧的生意因為任小玉的歌聲增色了不少,這一點吧台主管信華可是清清楚楚的全看在眼裏了。

    信華是什麽人?她的眼睛可是從不曾揉進沙子的。

    信華已經人到中年了,獨身至今,當她第一眼見到瘦瘦弱弱背著一把大吉他的任小玉的時候,就覺得這姑娘有一種說不出的讓人憐愛的感覺。

    而任小玉一開口唱歌,信華就一下子被驚豔到了,聽那歌聲,絕想不到是從這樣年紀的一個小姑娘口中唱出來的,那聲音裏有故事,而且略帶滄桑。

    多年來,來來往往來酒吧裏唱歌的歌手也不在少數,可是引起信華留意的任小玉是第一個。

    每當小玉抱起吉他自彈自唱的時候,信華無論在做著什麽,總會忘不了把目光投向聚光燈下的任小玉,眼睛裏滿是柔情。

    所以當那兩個醉漢衝著任小玉耍酒瘋的時候,信華果斷阻止了他們,並喝令當班的夥計們把那兩個人趕了出去。

    這舉動與一向視顧客為上帝的她格格不入。

    信華第一次為了酒吧的一名駐唱歌手將顧客趕出了門外,著實令酒吧裏的其他人大感意外。

    桌邊一位衣容華貴的美貌婦人站起身來,為信華的舉動鼓掌稱讚。

    這倒使得信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連連搖著手領著任小玉來到那婦人身邊,介紹她們相識:

    “小玉呀,我給你介紹一個你們西河市的老鄉,這不,溫情,我大學同學,人家現在是大學教授,心理學專家。”

    “什麽呀,信華。你好,你是任小玉吧?”溫情熱情地伸出手來說。

    “是我。”任小玉伸出手來禮貌地和溫情輕輕握了一下。

    “怎麽,你們認識?”信華一旁驚訝地問道。

    “嗯。”任小玉輕輕點點頭。

    這一天晚餐過後,周阿姨陪著姥姥在院子裏散步,夕陽西墜,紅霞滿天。姥姥心情很好,自從小玉搬過來住,姥姥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小玉一早上就出去了,常常要到夜裏很晚才回來,雖說是和姥姥住在一起,其實一天到晚的和姥姥也見不了多少麵,不過即便如此,姥姥依舊是很高興。

    “叮鈴鈴!叮鈴鈴!”院門鈴聲響了起來。

    “是小玉回來了嗎?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姥姥心裏想著,看著周阿姨過去打開大門。

    來人是一個陌生的小夥子,長得瘦瘦的,眉目清秀。

    “請問任小玉住在這兒嗎?”小夥子很有禮貌地詢問。

    “是啊,您是?”周阿姨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夥子問。

    “呃,您好,我叫夏玨,是小玉的同事。”小夥子回答。

    “是誰啊?”身後傳來姥姥的聲音。

    “啊!是小玉原來的同事。”周阿姨大聲說。

    “喔!小玉的同事,那是從西河來的吧,快讓他進來吧。”姥姥說。

    小夥子從周阿姨身後看過去,見是一位拄著拐杖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在說話。

    “請進來吧,那是小玉的姥姥。”周阿姨將這位叫做夏玨的小夥子讓進院子裏。

    “這麽遠道而來,你找小玉可有什麽事呀?”姥姥眯著眼睛問。

    “老婆婆,也沒什麽的,就是工作上的一點兒事情。請問小玉在家嗎?”夏玨說。

    “她還沒回來呢。”姥姥說。

    “老婆婆,那她現在在哪裏啊?”夏玨問。

    “一個酒吧裏,叫什麽來著?”姥姥做思考狀。

    “黑鬱金香。”一旁的保姆說。

    “沐浴在樹葉縫隙間流淌的春光裏,偎依在你輕柔和緩的氣質裏,柔弱傷感蒼白無力。

    相談已疲憊,不知何時開始緘默無語,唯有取暖用的老式電爐,還燃起幾分暖意。

    無法改變了的我們,靜坐在地下室的爵士咖啡裏,如同一場不美麗的夢境,時間悠然地隨風逝去。

    孑然一身的房間裏,找到了你喜愛的查理帕克的樂曲,或許你早已不會再把屬於我的記憶拾起。

    看見顯得疲憊不堪的我,你也一定很感出奇,那個女孩是否依然如昔,也都是些舊話重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