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和如今雖然隻是林山縣的縣令，也不是蕭梁召喚出來的人才，但在整個漢王集團之中，也屬於明日之星。

    首先，常和是蕭梁的同鄉，而且還是一個書院出來的師兄弟。

    其次，兩人都有過家眷親族被離人屠殺的經曆，可以說是同病相憐。

    最後，常和來投靠蕭梁的時候，蕭梁雖然已經嶄露頭角，但卻並沒有多少士人來投。

    之後在蕭梁麾下任職，也是兢兢業業，沒有絲毫懈怠。

    而在蕭梁所占據的縣城之中，林山縣也是最為特殊的。

    人口最多，更一度是臨時王府所在，商鋪林立。

    可以說是如今蕭梁治下最繁華的所在。

    但也正因為這樣，陰陽地契的事情發生在常和身上，才讓蕭梁更加糾結和痛心疾首。

    常和的妻子王氏，乃是昆州城人，家中原本開著一家書畫鋪子。

    雖然算不上是大富大貴，但家境也算殷實。

    戰亂之前，常和曾經在城中讀書，所以認識王氏的兄長，交情不錯。

    隻不過經曆兵災之後，階層下降，一家人好不容易躲避了離人的屠戮。

    常和這個舉人魄力不俗，直接投靠剛剛立足林山縣的辰州王蕭梁，之後果然穩步成為漢王集團的骨幹成員。

    王家兄長於是前來求見，並將妹妹王氏許配給了常和。

    結婚的時候，蕭梁還曾經親自道賀，參加酒宴，給足了常和麵子。

    成婚一年多，王氏也已經有了身孕。

    隻是沒想到王家短短時間內，就開始暗中蓄謀兼並土地。

    等到常和正式成為縣令，漢王府搬遷到辰州，無人管束之後，更是胃口大開，瘋狂放貸、收田。

    如今漢王府下麵，還沒有專門負責刑律的機構，蕭梁決定親自趕赴林山縣，公開審理此案。

    不是蕭梁小題大做。

    實際上從當初欒昌刺潘雄一事開始，蕭梁就刻意的以身作則，為天下百姓“普法”。

    即便是欒昌這種刺殺國賊的正義之舉，蕭梁也不願意將其淩駕在法律之上。

    寧願以珍貴無比，可以傳世的丹書鐵券作為擔保。

    辛棄疾奉王命斬殺上官，蕭梁也寧願自請降爵來抵罪。

    這一切都是為了告訴百姓，在自己領地之中，即便是他蕭梁，也要遵紀守法。

    在這個皇權大於律法的時代，這是蕭梁所能做到的極限。

    這也是他刻意埋下的法製種子。

    一月中旬，蕭梁帶著典韋和300親衛，在新年剛過，天寒地凍的時節，堂堂漢王親自奔赴林山縣，自然引人矚目。

    常和也有些猝不及防，因為蕭梁來的突然，事先並沒有通知他。

    隨後蕭梁便命令典韋接管整個林山縣的防務，明麵上300親衛則直接將常和私宅封鎖，暗中錦衣衛開始查抄王家。

    這一係列操作，讓常和驚恐無比，但又無比迷茫。

    坐在縣衙大堂之上，蕭梁見常和仍然一副茫然無措的神情，也有些無語。

    如果他是在演戲，那說明自己這位師兄真是一位實力派演技大咖。

    如果他是真的不清楚王家所作所為，那說明常和是一個糊塗蟲。

    此時正值午後，典韋敲鑼打鼓，將林山縣的百姓召集在縣衙大堂之中。

    見堂上坐著的是蕭梁，父老鄉親們紛紛上前參拜、問好。

    蕭梁自然也不能板著臉，一陣寒暄之後，錦衣衛的一名頭目閃身而出，示意人和證據已經全部搜集完畢。

    隨後他才坐回大堂，朗聲道：

    “諸位鄉親，今天本王勞煩你們大冷天的過來，是有一樁案子要在縣衙公開審理，請諸位也做個見證。”

    說話間，便將常和妻族王家，如何向流民放貸，如何巧取豪奪，如何設置陰陽地契兼並土地之事一五一十說出。

    同時還將藏在王家的私契與存在縣衙的公契擺、再加上大量流民簽字畫押，向王家借貸的借條一一擺開。

    常和此時才明白發生了什麽，看著那一件件證據，他不由麵色慘白，雙目無神。

    此時蕭梁已經大概確定，自己這位師兄還真是個糊塗蟲，對妻族所作所為完全不知道。

    甚至很多人恐怕都不會想到在縣衙這邊告官，畢竟誰也不可能當著縣令的麵狀告他的妻子和大舅哥啊。

    蕭梁隨後讓一些流民上來作證，包括王家大舅哥，以及幾名操作此事的管事。

    當著這麽多的證據，又是蕭梁親自審理案件，王家人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忙不迭承認罪行，一五一十的招認。

    蕭梁見常和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搖了搖頭。

    果然娶妻娶賢，當官更是如此，稍有不慎就會被妻族連累。

    “常和，無論你對這些事情是否知情，本王都不可能輕饒了你。

    你也是飽讀詩書，說說看，依照大魏律法和本王專門製定的私人田產禁售條例，你和你的妻族該當何罪？”

    常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滿麵羞愧道：

    “啟稟王爺，按律私自購買私田超過十畝，罰沒三成家產；

    超過百畝，罰沒八成家產；

    超過五百畝，死罪；

    此案超過千畝，罪臣妻族參與此事者，皆犯死罪！

    罪臣身為林山縣縣令，卻不知約束家眷，以至於他們打著罪臣名號胡作非為，有瀆職、不察之罪！

    應當革除官職、功名，並流放六百裏！”

    四周百姓聽到這麽嚴苛的律法，也是嘩然一片。

    以往他們其實也聽說過蕭梁所頒布的條例，隻不過很少人當回事。

    因為不光是地主，哪怕是現在的流民，也指望以後攢了錢，能多買一些田地。

    偏偏很多人受限於教育水平，文化知識，蕭梁也沒法辦法將裏麵的彎彎繞繞說的很清楚。

    隻能以一刀切的禁售條例來保護農民的田產。

    “好，此案就依照法律條例判決！

    王家參與此事者，縣衙之中協助放貸、偽造陰陽地契者，全部押入死牢，驗明正身，明日處斬！

    革除常和縣令官職、舉人功名，流放草原......就去落日城找個小堡壘戍邊，希望今後你有機會將功折罪！”

    一聲歎息，常和泣不成聲拜倒在地：“罪臣，甘願伏法！”

    隨後蕭梁又命人將那些被強行收購土地的百姓叫來，按照地契名單，一一發還，將王家炮製的地契副本當眾焚毀。

    之前高息借貸的欠款，則一筆勾銷。

    一時之間，百姓們高呼千歲。

    隨即蕭梁命人將此案抄為漢王府邸報，發送到各州府縣，令各地官吏、鄉紳引以為戒。

    林山縣的事務，暫時由八品縣丞餘叔元代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