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

    清澈的伊洛瓦底江被初升的朝陽染上了一層金色，波光粼粼，江麵宛如鋪了一層碎金一般。

    馬吉翔帶著緬兵完成永曆皇帝的命令後，也是趕回了八莫，正在護衛著朱由榔準備迎接緬王派來接他們南下的客船。

    隨著時間流逝，就在朱由榔已經感覺到有些不耐的時候，江麵上出現了幾艘客船，高掛著的緬甸王旗在江風下緩緩飄動。

    “怎麽隻有四艘？”欣喜之餘，馬吉祥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緬王竟然隻派出了四艘客船過來，對於將近兩千人的永曆一行，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永曆皇帝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心中十分不喜，怎麽說自己都是宗主國皇帝，竟然被藩屬國的國主這樣對待，實在是說不過去。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雖然心中有萬般不喜，想想後方隨時可能追來的清軍，朱由榔還是隻能無奈地親自挑選隨行人員上船，隻求盡快離開這裏，前往阿瓦城，從而得到緬甸當局的庇護。

    被挑中的人興奮不已，高呼萬歲，沒被挑中的一臉不忿，但也不敢表示出任何不滿，永曆皇帝為了保命，怎麽對待自己人他們可是看在眼裏的，他們可不想就這樣丟了性命。

    二月初四。

    草草準備的永曆皇帝在馬吉翔，劉九皋等人的簇擁下登上了南下的客船，被挑選出來的近千人中，隻有六百多人登上了客船，其餘人員船隻還沒有著落，現場一片混亂。

    “大人，我們怎麽辦？”很多官員圍住通政司朱蘊金，皇帝上了船，將此地的所有決策權都交給了他，說白了就是將包袱甩給他了。

    “諸位，聽我一言。”朱蘊金雙手虛按，待眾人安靜下來後，接著道：“如身上尚餘錢財者，可設法從八莫緬民處購買或租用船隻，隨駕而行，如無者，便隨我從陸路沿江而下，到阿瓦城與陛下會合即可，不必慌張。”

    朱蘊金很是有些能力，將留下的人安撫下來，心中卻是一片淒然，對永曆皇帝的涼薄更是有了新的認知，他不知道為什麽，竟然羨慕起被排擠走的沐天波來。

    在朱蘊金的安排下，又有一批人乘船離開，自此，滯留在八莫的大明隨駕人員隻剩下了九百多人，在準備一番後，便也踏上了南下之路。

    阿瓦城，緬王宮。

    “陛下，那明皇到來，我們該以什麽禮節迎接？”一名漢官對坐在王座上的緬王小心翼翼地上奏。

    “你可有妥善之法？”緬王莽達沒有下達旨意，反而反問漢官。

    “王兄，以我之見，他們是敗軍來投，猶如喪家之犬，此番前來，竟然還在維持那可笑的天朝上國之態，不如將他們全部擒拿，把財物搜刮幹淨，然後扔進江中喂魚。”漢官還沒說話，緬王莽達之地莽白便在旁邊大聲道，大大咧咧的語氣讓他好像一個毫無腦子的莽夫，但是他眼底的陰狠卻表明這個人沒有他表現出來那麽簡單。

    “陛下，萬萬不可。”那個漢官急了，連忙道。

    “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是大明的奸細？”莽白獰聲道，也不管現在就在大殿上，在緬甸的百官麵前，上前一把就揪住漢官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一雙大眼惡狠狠地瞪著他。

    “放下他，讓他說！”莽達談談出聲，對於明軍，他十分忌憚，好多次和明軍的戰爭，緬方都是敗方，所以雖然永曆是逃難而來，他也沒準備怎麽為難。

    “陛下，明皇雖然是逃亡而來，但是雲南境內還有許多大明軍隊，如果我們為難明皇，甚至殺害，以我們現在的軍力，根本無法與明軍抗衡，會招來滅頂之災。我們不如將明皇妥善安置，如果明軍在雲南失敗，退入我國作亂，則可將明皇作為人質，挾製明軍。如果明軍勝利，清軍失敗，那我們更是有護駕之功，好處那也斷然不會少，主動權就全部在陛下手裏，我們絕不會吃虧。”那漢官喘勻了氣息，連忙道，他怕莽白又要為難自己，眼神中還全是懼意。

    “言之有理，就依你所言，但是為避免禮節不和，朕就不再與大明皇帝會麵，此事便交由你去辦！”莽達一錘定音，雖然緬甸以前確實是大明的藩屬國，但是現在的大明是什麽情況，莽達還是很清楚的，對逃亡而來還在擺宗主國架子的永曆一行，他很是不屑。

    永曆登船之後，一路順流而下，心中全是逃出生天的喜悅，對於以後如何與緬甸當局相處，他卻沒有去思考任何妥善之法。

    十八日，永曆一行乘船抵達井梗。

    “馬雄飛，鄔昌琦，就由你們二人過江，與緬王宣諭！”永曆皇帝接到緬王讓他派人接觸的消息後，信心滿滿的下達了旨意。他到現在，都還認為自己為天朝上國，在聖旨中還高高在上地將此次入緬逃亡稱為南狩。

    馬雄飛和鄔昌琦二人領旨乘舟過江，來到了阿瓦城外，向守衛表明了來意。

    “你們等著，我們需要上報陛下！”守城的緬軍麵露不屑，不鹹不淡地道，絲毫沒有放二人入城的意思。

    馬雄飛與鄔昌琦麵麵相覷，心中湧起一種不妙的感覺，按理來說緬王態度不應該是如此，但二人沒有絲毫辦法，隻能屈辱地立在城門口等待。

    “朱由榔好大的麵子，竟然還以天朝上國自居，還要向朕宣諭，嗬嗬，他是沒有明白自己的處境嗎？朕允許他入境避難，已經是承擔了極大的風險，他竟然還如此不識好歹！”莽達聽到奏報後，冷笑連連。

    “傳朕旨意，讓他們回去，不日朕自會派出使者與他們會麵！”莽達本來讓永曆派人來，就是試探永曆的態度，沒想到永曆這麽拎不清，他也就沒什麽顧慮了。

    “張天祥，帶上神宗皇帝的敕書，過去和他們接洽一下！至於如何安置，你自己看著辦，但是不能耗費國庫錢財安置，讓他們自己出錢！”莽達叫來那日出主意的漢官通事張天祥，吩咐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