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不在乎王座上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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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局誅十族朱棣求我當國師薑星火朱棣!
    見幾人不言,曉得話說的唐突,朱棣便也不再繼續說下去。
    “如何安排薑星火的事情,今天中午聽完‘白銀寶鈔’這節課再決定。”
    朱棣抿了口茶水,核桃苦澀的味道在唇齒間回味。
    他放下茶杯,看向兩個兒子認真說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正式在蘇鬆嘉湖諸府開始‘攤役入畝’試點,明白嗎?”
    “兒臣明白!”朱高熾凝聲答道,朱高燧同樣肅然。
    開個大朝會宣布‘攤役入畝’的政策,用雷霆手段平息百官的抗議,是一件不算難的事情。
    可真正地把‘攤役入畝’這件事落實到實處,卻是一件極難的事。
    還是那句話,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哪怕是九五至尊,製定下的政策本意是為了減輕百姓負擔,可到了下麵的小吏手裏,有極大可能就被扭曲成了加重百姓負擔。
    所以曆朝曆代,任何改革,想要成功都離不開最高權力的支持,與執行層麵極為酷烈的手段。
    今天大朝會哪個官員沒看到,被譽為永樂帝座下鷹犬的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陳瑛,和錦衣衛指揮使紀綱,都是一副‘大活來了’的狂喜神情?
    朱棣沉吟道“朕希望你二人能將此次‘攤役入畝’試點辦好,尤其熾兒”
    他抬起頭來目光落在長子身上,見朱高熾神態恭謹,緩緩說道。
    “此舉不僅關乎國家社稷,亦關係到永樂一朝施政能不能開個好頭。改革藩王製度,是皇帝的家事,而這攤役入畝,便是國事了。”
    朱高熾很清楚,這無疑是對他的一場重要的政治考驗,也是朱棣選擇儲君的一次關鍵測試。
    自己的站隊和表態,一定要堅定不移且堅決無比。
    朝堂鬥爭不是請客吃飯,‘攤役入畝’這是觸動了浙江士紳階層,乃至全體士紳階層利益的大事!
    必然會引起整個文官集團的激烈反對!
    而這些文官集團中,以江南地區為主……而如今滿朝文官,大多來自江西和浙江。
    “翰林多吉水,朝士半江西”可不是一句虛言。
    畢竟浙江和江西緊鄰,是江南士紳集團的兩大組成部分。
    一旦浙江的蘇鬆嘉湖諸府被率先開刀了,江西籍貫的文官們,可不覺得皇帝會放過他們。
    畢竟所謂士紳,便在於四個字——“耕讀傳家”。
    沒有田,拿什麽讀書?
    把徭役並入田賦,增加了田賦,那就是刨他們的祖墳;讓這些原本不用服徭役的讀書人,突然知道泥腿子也不用服徭役了,那就是扇他們的耳光!
    所以這一次,朱高熾清楚,非常艱難!
    若成功,將進一步獲得父皇的信任;可一旦失敗,那恐怕自己就與儲君大位越來越遠了。
    自己本來“打仗”就跟二弟朱高煦壓根沒有任何可比性,如果在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長處“治國”這方麵都失利了,還談何爭儲呢?
    但朱高熾並沒有退縮的理由。
    因為他本就是燕王世子,現在按照規矩該立為太子了!
    如果他現在怯懦、逃避,等過段時間朱高煦在薑星火的教導下懂得了政治和管理,他再去爭奪,就更加困難了。
    朱高熾深吸一口氣,說道“父皇,兒臣願意為此竭盡全力,絕無半分懈怠。”
    朱棣頷首,又看向老三。
    “你二人也要齊心協力才好。”
    “父皇放心,兒臣必不辱使命。”朱高燧忙站起來拱手道。
    “很好。”朱棣欣慰道,“你們三兄弟之中,就數老大性格穩妥,你們從小相處,建文削藩逃出南京的時候也算是相依為命,但凡遇到什麽棘手事情,隻管找你大哥商量。”
    朱棣對朱高燧又說道“另外,今日起派遣去日本的使團裏,你也撥一些伱的人去,盯著錦衣衛的人。”
    “父皇。”朱高燧微微拱手,“若是抽調人手去暗查攤役入畝,再抽去派遣日本的使團,那麽現在監察諸藩王、勳貴的人手便已經不足了。”
    朱棣想了想吩咐道“在京的藩王、世子,向來溫順服從的,可以撤去一些監察的人手。”
    朱高燧不敢爭辯,點了點頭。
    “另外,傳戶部尚書夏原吉覲見。”
    “父皇是要?”朱高熾微微一怔。
    “今日薑先生要講‘白銀寶鈔’。”朱棣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讓夏尚書這位專業的人陪朕去聽課了。”
    “可是薑先生”
    “不妨事,朕與你們頻繁去詔獄這件事,在有心人眼裏藏不住的。若是未來真的出獄了,薑星火也是早晚要大用的。夏尚書忠耿秉國,聽一聽又有何妨呢?”
    不久,兩個兒子各自離去,朱高熾去忙著準備應對文官們有可能提出的,各種關於‘攤役入畝’的刁鑽詰難;朱高燧則忙著布置與錦衣衛一同暗查各布政使司的安排,和潛伏進遣日使團的成員。
    朱棣和徐皇後於桂花樹下對坐。
    抿了口茶,朱棣放下茶杯終於站了起來。
    朱棣雄壯的身軀裏,透露出沉穩如山嶽般的氣勢。
    “士紳?”
    “朕靖難的時候,這群人是怎麽說朕的?”
    “倘執迷不悟,舍千乘之尊,捐一國之富,恃小勝,忘大義,以寡抗眾,為僥幸不可成之悖事嗬嗬,朕這輩子,就不信有什麽‘不可成之事’!”
    “朕得天下,靠得可不是什麽士紳之心。”
    徐皇後起身盈盈一拜,說道。
    “薑先生攤役入畝之策,定能收盡天下萬民之心。”
    “陛下得薑先生,則江山永固!”
    “皇後知我!”朱棣目光深邃,“若能得薑先生輔佐,國師有何惜哉?”
    詔獄,老歪脖子樹下。
    李景隆將一枚八思巴文銀幣遞給薑星火,帶著滿懷敬畏地目光問道。
    “薑郎,這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嗎?”
    睡眼朦朧的薑星火向左平移了一下脖子,疑惑地看著李景隆。
    “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薑星火當然不知道這兩位,大早晨天不亮就已經出去一趟,又回來了。
    “喔,我明白薑郎的意思了。”李景隆聞言恍然大悟。
    “我懂!我懂!”
    李景隆了然地點了點頭,測算未來這種事,薑星火定然是不肯承認的。
    果然是深藏功與名的高人!
    姍姍來遲的朱高煦,此時正捂著屁股緩慢地挪動過來,他問道。
    “薑先生,今天該接著講‘白銀寶鈔’了吧。”
    薑星火點了點頭,接過李景隆遞來的那一枚八思巴文銀幣。
    “錚!”
    銀幣彈到空中,在陽光下閃爍出了迷人的光澤。
    “下麵請允許我從這枚銀幣開始講起。”
    “講一講‘白銀寶鈔’與貨幣的過去和未來。”
    “隻有講清楚這些,你們才能明白為什麽說。”
    “隻要能控製一個國家的鑄幣權,我不在乎坐在王座上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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