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吃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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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裏這麽大的動靜,自然瞞不住。

    當天皇城就謠言四起。

    有說宮人勾引太子不成,被鄔皇後發現後,打殺了一批以儆效尤。

    有說是宮人貪婪,偷盜宮中聖寶,被鄔皇後發現,處決了相關的人。

    更有甚者,說是聖上看中了某個宮人,臨幸後想納入後宮,帝後因此吵了一架,鄔皇後直接將人給打死了。

    眾說紛紜,說什麽的都有。

    裴蕭蕭自然也聽說了。

    她記得書裏的確有提到過,但具體因為什麽倒是沒寫。

    應當也不是什麽大事,起碼她爹沒特地跟她知會,這事兒就和她家沒關係。

    起碼不是涉及到國事上的。

    裴蕭蕭也沒去管,她現在自己都煩的要死。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因為蝴蝶效應。

    高源景回京後,官職和書中不同,甚至直接跨了一步,掌管了京中巡防。

    裴蕭蕭不知道症結出在哪裏,問了她爹,也隻說是高源景自己向聖上提出來的。

    裴蕭蕭納了悶。

    高源景提這個幹嘛?

    是另有什麽企圖?

    裴蕭蕭倒是想讓她爹給人換一個位置。

    京防能接觸到京城核心軍事力量,想造反簡直輕輕鬆鬆。

    可裴蕭蕭自己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高源景現在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又是聖上的嫡親手足,把拱衛京師的軍隊,交到他手裏,再順理成章不過。

    而且裴蕭蕭還跟她爹旁敲側擊過。

    目前來講,高源景幹得挺不錯。

    這就大大提高了,裴蕭蕭想把人換走的難度。

    除此之外,裴蕭蕭想讓人趕緊走人的另一個原因,是自從高源景接過京防後,自己隻要出門,就都能被他各種“偶遇”。

    偶遇也就算了。

    最讓裴蕭蕭受不了的,是高源景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像是毒蛇攀附在自己的身上,惡心又恐懼。

    她倒是觀察過,高源景對其他女子沒露出過這樣的眼神。

    這就更引起她的警惕之心。

    一出場就想著要對她爹下手了?

    她爹不好動,就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裴蕭蕭暗暗磨牙,心裏十分不爽,索性在家不出門。

    反正天氣熱,就當避暑了。

    今年聖上的避暑活動,她也不參與了。

    少出門,少惹事,苟著。

    居家太久,人就容易幹出連自己都不知道的事。

    這是裴蕭蕭穿書後,頭一次玩物喪誌,叫人用竹牌做了一副麻將,把自己的手帕交全都叫來家裏,正好湊一桌。

    剩下的那個當替補,誰輸了替誰。

    本來裴蕭蕭是不太樂意接觸這些的,太容易讓人上癮。

    為了一個賭字,傾家蕩產的海了去。

    孟氏商行也從不沾手賭字相關的產業。

    但這不都是被逼出來的嗎?

    裴蕭蕭把這筆帳,給記到高源景頭上。

    這輪輸的是紀丹君,阮文窈頂上她的位置。

    她從來了之後,就一直漫不經心,贏少輸多,不知在擔心什麽。

    裴蕭蕭摸牌間隙,掃了她一眼。

    “公西玉泉給你的信沒寄來?”

    紀丹君搖著團扇,眉頭緊蹙。

    “頭幾封倒是日日都有,這幾日不知為何,總是等不到。”

    “算算時日,他們也快到淮南道了。也不知那邊是個什麽情形。我有些心神不寧。”

    “三筒。”

    崔青卿把摸到的牌直接打出去。

    “你就是個愛操心的命。不過是賑災,沒多大的危險。”

    “再者,今次有三皇子同行。為了他的安全,陛下與皇後娘娘也定然上心。我哥說,當日看那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又要去打北戎了呢。”

    紀丹君惆悵地歎了一聲。

    “但願是我杞人憂天了吧。”

    不得不說,國粹迷人的魅力是無人可以抵擋的。

    一天下來,幾個姑娘都戀戀不舍。

    要不是因為不回家會挨罵,她們恨不得直接打個通宵。

    裴蕭蕭有點心虛。

    她今日癡迷國粹,都忘了給她親愛的便宜爹做飯,不知道她爹會不會難過。

    不過聽春桃來報,說是她爹回家後,就一直呆在書房沒出來,連燈都沒點,裴蕭蕭有些納悶是出了什麽事。

    她一邊換衣服去廚房做晚飯,一邊想著會不會和高源景有關係。

    做了幾個快手菜,裴蕭蕭親自去她爹的書房請人。

    順帶賠個罪。

    今天實在太沉迷其中了,明天開始不可以這樣子。

    月光灑進書房,窗外竹影搖曳,裴文運的臉上有竹影不停晃過,明明滅滅。

    “爹?吃飯了。”

    裴文運沒有對焦的眼睛朝著女兒的方向看去。

    好一會兒,才聽見他用沙啞的聲音回答。

    “吃飯了是嗎?好,我這就來。”

    起身時,腳被桌腳絆了一下,沒站穩,又撞到了後麵的椅子。

    發出極大的響聲。

    裴蕭蕭趕緊上去扶著她爹一把。

    “爹這是怎麽了?今日可是有不順心的事?”

    裴文運默了片刻。“先吃飯,吃完再說。”

    裴蕭蕭點點頭,知道這肯定是有什麽大事發生,她爹拿不定主意。

    吃完飯,父女倆在花園子裏走路消食。

    “爹,怎麽啦?”

    裴文運沉默地走出一段路,長長歎了一口氣,才回答女兒的問題。

    “蕭蕭,你覺得,與崔氏聯姻,如何?”

    裴蕭蕭以為自己聽錯了。

    “爹?”

    裴文運定定看著她。

    “是崔績親自來找我說的,我拿不定主意,想聽聽你的意思。”

    裴蕭蕭垂眸,咽了咽口水,喉嚨幹幹的,說不出半個字。

    “崔氏名列世族第一,已然太盛。陛下與皇後是不會讓崔氏女成為太子妃的。”

    “但陛下也需要崔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的這份力量,以此謀求朝野內外的安穩。”

    “世族的底蘊,不是爹這樣的流氓能比的。世易時移,無論換了多少個九五至尊,崔氏依舊不倒。”

    “爹問過崔仁悅,他極力反對讓你嫁去崔氏。”

    “這些年,爹和同僚都在努力消弭世族與寒庶、良民與賤籍之間的差距。但現在看來,這不是爹這一代人所能完成的事。”

    “倘若你能嫁入崔氏,起碼當下,有你在其中斡旋,崔氏不會給予更大的壓力,爹這一代,能做的也許會更多一些。”

    “爹……爹不是在逼你,隻要你不想,爹就拒了他。你不需要想太多,隻需要告訴爹,你願不願意即可。”

    裴蕭蕭張了張嘴,最後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鞋尖。

    “爹能容我想一想嗎?”

    “能,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你好好想一想是對的。記住爹曾經和你說的話。”

    “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若是下定了決心,就全力以赴去實現。”

    “嗯。”

    各懷心事的父女倆沒說幾句話,就各自散了。

    晚上,裴蕭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崔績是有什麽大病嗎?

    為什麽會突然向她爹提親?

    自從上次濮陽伯府那場讓人不快的婚事後,這個人言行舉止與過往截然不同。

    崔績在打什麽主意?崔氏又在謀劃什麽?

    他那個一心為家族的性格,不會貿然提出聯姻的事。

    還是因為高源景的指示?

    她爹說這件事的選擇權在於她,她也相信隻要自己不點頭,她爹一定信守承諾,拒絕崔績提出的聯姻。

    但是……

    裴蕭蕭翻了個身。

    這些年,她爹很努力,做了很多事,可結局都並不算好。

    世族綿延千年,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扳得倒的。

    就連裴蕭蕭都看得很清楚。

    鄔皇後也好,她爹也罷,都不過是聖上拿來對付世族的那把刀子。

    太子妃自世家女中出。

    這短短的一句話,就足以引起世族之間的紛爭,乃至於挑出最細的那根繩,落下一個最不起眼的切入口。

    利益當前,人的嘴臉都是醜陋猙獰的。

    即便平時再如何風光霽月,到了爭奪之時,都難看。

    畢竟太子妃,可隻有一個啊。

    這不得爭得狗腦子都出來?

    裴蕭蕭失眠了,第二天起來頂著兩個熊貓眼,和閨蜜們交流國粹時,都打著哈欠,心不在焉。

    其餘三個索性拉來夏荷,催著裴蕭蕭和同樣沒睡好的紀丹君去補覺。

    兩個姑娘頭靠頭,咬著耳朵。

    紀丹君凝思許久。

    “若是我,我會選擇聯姻。”

    “興許是我父親的緣故,凡於國有利之事,我都會不惜己身地去做。”

    “可蕭蕭,你不是我。所以你不需要以我為準。有時候,任性一回,其實也無妨的。”

    裴蕭蕭癟著嘴,把薄被蓋在腦袋上,翻來轉去,最後停止鬧騰,從被子裏發出一個悶悶的“嗯”字。

    伴著外麵的麻將聲,缺覺的兩個人很快就睡著了。

    崔績苦等幾日,見裴相沒來找自己,心知這個提議沒能讓裴蕭蕭點頭。

    他琢磨了幾日,借口談事,找了高源景去了教坊司。

    他想借此機會,看一看高源景如今的狀態。

    高源景欣然赴約。

    他本就和崔氏有交易,崔績作為崔氏在京中的主心骨,要談事,當然隻有他出麵。

    “說吧,尋本王來,所為何事?”

    崔績不動聲色地替他斟酒。

    “是崔某的婚事。”

    他使了個眼色,幾個姿容絕佳的女子上前,圍著高源景服侍。

    但高源景卻興趣缺缺,眼神都不帶給一個,直接讓那些女子下去。

    “你倒是好興致。”

    崔績舉起酒盅,一飲而盡,壓下內心恐慌。

    “隻是記得往年殿下來教坊司,都會尋些女子相伴。豈料殿下如今轉了性子。”

    高源景懶懶地往後靠在隱囊上。

    “不是轉了性子。誰會不愛美人呢?”

    “是有了更好的,自然看不上這些庸脂俗粉。”

    崔績試探著問他,“可是濮陽伯府那位?”

    近來廬江王與濮陽伯府的新婦走得很近,京中人人皆知。濮陽伯府自覺臉上無光,卻也不敢吭聲。

    他家本已在京中無顏見人,也不怕多這一樁了。

    趙以慶更是半月抬一個新人,絲毫不將孟靈玉放在眼中。

    夫妻倆像是在較勁一般。

    高源景放在膝上的打著節拍的手停了一下。

    “這你就別管了。本王心中有數。”

    “說說吧,你想與誰家閨秀聯姻?”

    崔績放下酒盅,抬眼望著高源景,目光清正。

    “是裴文運之女。”

    高源景的眼中逐漸布滿血絲。

    “為何?”

    “裴文運位高權重,正得陛下眷顧之時。娶他的女兒,一來可以蒙蔽裴黨視聽,二則能暫緩崔裴兩家愈演愈烈之勢。”

    “此次江南賑災的遣使人選上,崔氏就沒落到什麽好。裴文運看似沒贏,實則大勝。”

    “楚氏本就與他交好。今次以後,定然會倒向裴黨。”

    其三,廬江王做不出君奪臣妻的事。

    高源景撚著拇指與食指,垂下眼眸。

    “讓本王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複。”

    他此時極為不爽。

    高源景知道,崔績和自己是一類人。

    看似克己的表麵下,是壓抑的癲狂。

    他可以靠淩虐女子來發泄。

    崔績呢?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崔績對裴蕭蕭是什麽心思。

    和自己搶人?

    嗬。

    拜別高源景,崔績又馬不停蹄地去拜訪崔仁悅。

    雖同為一家,但主家旁支相隔甚遠,崔仁悅與崔績此前並沒有任何來往。

    崔仁悅把這個遠了不知道多遠的侄子放進家中,開門見山就拒絕了。

    “你不用來找我。我是不會同意的。”

    “崔氏是什麽地方。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為什麽要讓一個無辜女子,去那個吃人的地方?”

    “崔績,你還有沒有心!”

    崔績沉默不語,朝崔仁悅一拜,一言不發地離開。

    他不會就此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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