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夜的婆子摔了跤？宋暖的眼神微動，微微露出幾分嘲諷之意，昏暗燭火下，心懷鬼胎的青杏並沒注意到。

    “既然是這樣，就不必罰她們了，婆子年事已高，摔了一跤已是可憐，就不要追究了。燭火不必熄滅，你也回去睡著吧，我乏了。”

    青杏見宋暖跟平日裏沒什麽不同，知道這事兒算是應付過去了，便忙不迭的留下燭火，退出了屋子。

    她也折騰了大半夜了，平時都是張嬤嬤給宋暖守夜，她沒怎麽幹過這個，這兩天光顧著提心吊膽，都沒顧上休息。

    這會兒重新躺下來，一閉眼就睡的香甜了。

    宋暖卻緩緩睜開雙眼，神色徹底冷下來了。

    她剛才分明在外麵聽到了張嬤嬤的聲音，可張嬤嬤不是病著嗎？若是好轉了，怎麽不到自己跟前來說一聲？

    青杏絕對有問題，這院子裏大部分人都有問題。宋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大家都在不約而同的瞞著她什麽。

    宋暖的手緩緩放在自己的那條無知無覺的腿上，想到張嬤嬤，實在是輾轉難眠。

    或許剛才是她聽錯了，但宋暖不敢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她聽著外麵青杏逐漸綿長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睡熟了。

    宋暖緩緩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借助著有知覺的那一條腿，將自己慢慢挪到了床邊。

    她忍著疼，撐著床帳子，讓自己站起身來。宋暖嚐試著讓自己挪動一步，卻腿下一軟摔在了地上。

    好在宋暖屋子裏的地上鋪了軟墊，摔上去並不疼。但這樣顯然也不能讓宋暖撐到走出院子。

    她的眼睛四處看了看，放在了床尾的一根杆子上，她把杆子抽出來，正好有個一人高，宋暖勉強拄著那根杆子重新站起來。

    宋暖適應了一下，才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門外挪去。

    她行走之間難免鬧出一點動靜，可青杏睡得正酣，根本聽不到宋暖的聲音。

    門外靜寂無人，隻剩下一輪孤冷的月亮，淒慘的月光投射在宋暖的院子中。

    她咬著牙，一步一步，向著外麵走去。

    走出了大門，走出了院子，一直順著路往前大約走了百步，終於看見了有人站在那裏。

    是個眼生的婢女。

    宋暖神色一鬆，想來剛才真的是她聽錯了。

    走了這麽久，宋暖的雙腿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她正想現身讓那婢女將自己送回去。

    可那婢女一掃眼看見宋暖的身影出現在道路盡頭之時，臉上百無聊賴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王妃，您怎麽來了？”

    那婢女嚇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反應大到讓宋暖想要忽視都做不到。

    不知想到了什麽，宋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她沉著臉，拄著手上的杆子，咬牙上前一些，直接略過了那擋在園子入口處的婢女。

    “王妃！”

    那婢女又叫了一聲，想要上前抱住宋暖的雙腿，阻攔她入內，卻被宋暖厲聲喝斥：

    “連我也敢拉拉扯扯！”

    那婢女本就心虛，被宋暖嗬斥之後，更是不敢再動，眼看著宋暖走進了園子裏，她一咬牙，幹脆悄悄起身，往另一邊跑去，找管家通風報信去了。

    宋暖根本沒心思去注意那跑走的婢女，她的全部心神都在走過園子入口，看見跪在那裏的張嬤嬤後，心神俱碎。

    “張嬤嬤，嬤嬤。怎麽是你？她們竟然敢這樣對你！”

    宋暖的眼睛一下子紅了，她跌跌撞撞的向前幾步，因為太過慌神，手上的杆子絆了一下，整個人摔在碎石子地上。

    可宋暖的一雙眼睛卻還是直直的望著被罰跪在園子正中的張嬤嬤身上。

    “姑娘？姑娘！你怎麽會到這兒來？你的腿傷還沒有好，外麵風涼，你怎麽就這麽出來了？”

    張嬤嬤病了一天，幾乎什麽也沒有吃，病還未好全，就又被人抓來園子裏跪著，風吹進單薄的衣裳裏，凍得她骨頭都在打顫。

    被宋暖的聲音驚醒的時候，張嬤嬤已經有些昏昏沉沉，可還是第一時間發現了宋暖。

    她顧不上自己還在罰跪，連滾帶爬的向著宋暖摔倒的方向撲過去，把人從地上攙扶起來。

    “張嬤嬤，是誰叫你在這裏罰跪！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一聲，你是我的奶娘，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唯一的親人，沒有我的首肯，誰敢罰你！”

    宋暖顧不上身上的擦傷，腿上火辣辣的疼，她一雙手死死的抓住張嬤嬤的袖子，快速說著這些話。

    “姑娘，老奴是苦慣了的，這點兒罰不算什麽，你的身子還沒好，怎麽就這麽不知道珍惜自己，大半夜的一個人出來，瞧你，手臂上都擦破了。”

    張嬤嬤抱住宋暖，看著她手上的擦傷，心疼得直掉眼淚。

    “這裏這麽大風，受涼了可怎麽好？老奴這就送您回去。”

    宋暖沒有拒絕張嬤嬤的好意，她也正想讓張嬤嬤離開這個地方。她忽然想到什麽，看向張嬤嬤的眼睛。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今日嬤嬤你說自己染了風寒，叫青杏替了你過來，你昨晚也……”

    宋暖的聲音氣到有些顫抖，她的手指死死的攥在手心裏。

    張嬤嬤的沉默已經給了宋暖答案，她恨蕭寒宴和宋白素連一個老嬤嬤都不肯放過，更恨一時疏忽，沒能及時發現的自己。

    主仆倆相攜著還沒走出花園，那看守的婢女去而複返，還帶來了管家和幾個打手婆子。

    一行人就攔在宋暖和張嬤嬤離開的必經之路上。

    “管家，你這是什麽意思？你想要對本王妃動手嗎？”

    宋暖站住腳步，將張嬤嬤護在自己身後，冷眼看著來者不善的管家。

    “王妃，小的不敢。”

    管家假模假樣的說了一句軟話，可態度卻是強硬無比，他指了指宋暖身後的張嬤嬤，搬出了蕭寒宴。

    “天色已晚，王妃自然是可以來去自由。隻是張嬤嬤是王爺親自說了要罰的，罰夠三天才能回去，今日才第二天。”

    管家的手上比了一個數字，露出些許為難的神情。

    宋暖隻是微微抬頭，緩聲說道：

    “今日我護定了張嬤嬤，若是你們不肯讓我帶走她，不妨試試看。既然是王爺發的話，就讓王爺親自找我說，至於你們，還不夠格攔本王妃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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