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夜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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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商肆有兩家門麵,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生意也就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的那種。
見她踏進門,正在櫃台前算賬的女掌櫃笑起來。
“二小姐回來了,東郊香雪海的梅林好看麽?”
齊酥把馬鞭撂在櫃台上。
“也就那樣吧。這幾天天暖,花都謝了。”
女掌櫃笑,“小姐進去歇歇吧。老爺早早就發了話,今天晚上元宵節,要小姐一起去看花燈呢。”
齊酥擺擺手跨進內院裏。
“再說吧。”
…
到了晚上,顏家二小姐和婢女們出外觀燈。
顏老爺慣常疼愛女兒,那位小姐頭戴帷幔,被幾個丫鬟仆婦擁簇著,說說笑笑出了門。
正月十五夜,京都裏沒有宵禁,要熱鬧一整晚。
這會兒出門,街上人已經很多了,別說馬車,便是轎子也難以通行。
總歸看燈火就在禦街兩旁,朱雀門附近也是最熱鬧的一段。
禦街自宮城南門丹鳳門起,經朱雀門,一直到城門南薰門,綿延數十裏。
最中間的一段,隻有皇帝能走。
但這條街非常闊朗,兩旁允許行人通行,各類商鋪林立。
樹上懸掛著彩線和各色花燈,煌煌如白晝。
皇帝和妃嬪們尚未出來與民同樂,但不需要他們,大家也都很快樂。
售賣東西的小攤販挑著擔子在人群中像條魚似的自由遊走著。
花生糕、醬牛肉、冰糖梨水、桶子雞,目不暇接。
顏二小姐這一行人,說說笑笑,走走停停。
她們走到一處售賣麵具的攤位前。
紅白相間的嬌俏小狐狸、金豬麵具、猛虎麵具、惡鬼怒神麵具,零零總總,應有盡有。
二小姐挑了一張青麵獠牙的麵具扣到臉上。
走累了也沒關係。
除了在街上遊走的漿水攤販,路邊的飲子鋪也不少。
冬日裏不能用冰砂,但暖暖的奶飲子也很受歡迎。
二小姐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時辰,就停足在龍津橋外的一家飲子鋪裏暫且休息。
。
昌平伯府裏,也是張燈結彩,明光輝耀。
紀姨娘並沒有去看花燈。
也是奇怪。
之前三娘子沒有回帝京的時候,紀姨娘每年從剛進臘月就開始念叨禦街上魚龍舞,有多麽的繁華多麽的熱鬧。
可是等她回了帝京,她卻一次都沒出去過。
每次三娘子喊她一起遊玩,她總是擰著眉。
一個人坐在陰冷灰暗的院子裏。
“你們去吧,夫人知道了該不高興了。總不能小的不懂事,大的也不懂事吧。”
齊酥不明白,府裏兄弟姐妹們都出去看花燈了,為何就不懂事了。
既然不懂事,那之前在鄉下時,她嘴裏那些禦街燦燦,魚龍遊動的畫麵又是從哪兒來的。
齊酥踩著牆頭,躍進昌平伯府。
從屋脊上往下看,這片不算大的府邸,還真有種,熟悉的陌生感。
紀姨娘居住的院落居然也掛了花燈。
明光燦燦的,金魚燈,蝴蝶燈,魚尾和蝴蝶彩翼上還描著金粉。
看起來價值不菲呢。
姨娘的小院也跟之前不同了。
院子裏多了兩缸水,裏頭堆砌著山景,養著小魚。
花木也多了,回廊上換了新漆。
就連擋門的舊布棉簾,都換成了皮製的。
房間裏暖香融融,蓮花燈盞上燭火閃閃。
奶嬤嬤把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抱出房間。
紀姨娘跟出來叮囑。
“把帽子戴上,仔細吹了風,明日該嚷著頭疼了。”一副慈母模樣。
才一年,她自然生不出這麽大的孩子。
看來,她是得償所願了。夫人把這個最小的孩子,送給她來養了。
房內傳來說話聲。
是昌平伯的聲音。
那位老爺竟進了這座院子呢。
姨娘曾對她哭訴,說爹爹從不理會她。
而今看來,夫妻不說多麽相敬如賓,倒也和樂融融。
老爺說:“大郎前日又問了一遍,要不要派人去金城,把三丫頭接回來。”
本來正笑著與他剝橘子的紀姨娘低下了頭,臉上笑意也漸漸淡了。
片刻後回了句。
“大郎君對妹妹倒是體恤。”
“可不是麽?畢竟當年,是他親自將你們從範集鎮上接回來的。”
紀姨娘低頭,把新剝的橘子放在小碟子裏,自己拿銀鑷子細細挑上麵的白經絡。
“我年前曾往金城送了信。”
她輕聲說,眉間帶著淡淡的愁。
“但那孩子並未回信。我想著,她大概還是怨我,怨我管教她太多,怨我把她嫁的匆忙。”
“金城孫家是數一數二的富戶,老爺和大郎之前都打聽過。既如此,她也吃不了苦。不想回來便不回來了,離我這礙眼的人遠著些,她也能過得更開心。”
老爺聽罷,也不再多說。
隻道:“她是你的女兒,都聽你的意思。”
紀姨娘於是展顏一笑。
“老爺不如看看寶哥兒寫的字。那麽小個人,寫的字竟還有模有樣。”。
這一家接下來的和樂融融,齊酥便也看不下去了。
她托著腮坐在屋脊上。
風從她頭頂吹過,風從她兩臂吹過,風從她腳下吹過。
她吹了一刻鍾的風。
從屋頂下來,敲了敲院子角落那間小小的茶房。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從裏麵探出頭來。
見到她也並不奇怪,默不作聲把她讓到房內,奉了一杯清茶過來。
齊酥問:“屍蟲的毒解了麽?”
小丫頭點頭。
“都解了。當日下藥也是悄無聲息下的,姨娘並不知情。”
齊酥又問:“姨娘過得好麽?”
小丫頭:“過得很好。兒子乖巧,主母寬仁,夫君也算體貼。”
齊酥點點頭。
“那就好。”
她推開門,就這麽出去了。
禦街上的花燈那麽漂亮。
她都還沒去看呢。
現在,也該她去見見這魚龍舞動了。
。
從街上看燈回來,已經過了子時。
顏家後宅亮起燈火。
一番喧鬧之後,很快又歸於寂靜。
齊酥今天玩得很開心,火樹銀花不夜天的盛景,不是所有人都能機會見到的。
但待到她躺在床上時,卻並不能很快入睡。
她的胸口,在一抽一抽的疼。
大約是那個已經被家人遺忘的小姑娘,在某個角落裏暗自啜泣吧。
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迷迷糊糊中,忽然感應到屋簷下發出哢噠一聲響。
像是有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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