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又一場華西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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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人生張陽李玥!
    隻有在驪山的張陽,古井無波。
    不問世事一兩個月,也隻有專研的東西有突破了,才會高興地拍手叫好。
    李玥走到夫君做好的擊發裝置旁。
    一個木架子上,放著一個奇怪的鎖扣。
    用手中的布巾擦著臉,她目光盯著這個裝置,一臉委屈,“夫君就是因為這個要打擾我看書的雅興嗎?”
    張陽笑道“你知道這東西有多厲害嗎?”
    拿起緩緩抬起鎖扣,隨著抬高有一個扣子可以將其扣住,再是打開鎖扣,火石放下,鎖扣受彈簧伸縮的影響,擊打而下,濺起一片火星,點燃了一旁的火藥,從而再次點燃了那油布。
    李玥一手撐著下巴,端詳良久,隨後緩緩站起身,“準備了一床新做的棉被,我們給老師家送去。”
    “嗯,確實也該去見見老師。”
    將這個擊發裝置放入書房,張陽收拾了一番。
    小清清被叫醒的時候,她還睡眼蒙矓,被母親放在桌上,雙目無神地換著衣裳。
    走下驪山,老師家還是和以往一樣。
    張公瑾笑道“你們一家怎麽來了?”
    張陽將棉被放到屋中,“新做的,給老師換上。”
    說著話,張陽又將舊被褥拿出來,拆開準備換洗。
    張陽把這裏當自己家收拾,師母一臉的笑容,“你看看你,家裏有我,不用你們夫妻忙前忙後。”
    張陽還是繼續忙活著,“我是老師的弟子,您就當我半個兒子。”
    師母捂著嘴笑道,多個半個兒子心裏也很高興,尤其是還是這麽懂事的兒子。
    聽說張陽從小孤苦無依,顛沛流離,師母心中越發滿意了。
    她挽著玥兒的手低聲道“也是多虧了你們一家。”
    李玥連忙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師母不用這麽說,往後我們的孩子也要師母和老師多照顧。”
    師母笑著,“那好,我們家多個孫女。”
    小小的宅院裏其樂融融。
    程咬金暫時不去打擾孔穎達了,也不再提處默的婚事了,這個老混賬不會想不到旨意的原因。
    也隻是能夠擋住一時,人生在世隻有這麽兩個鐵哥們。
    李泰一心鑽研壓力鍋,這些天幹脆住在了鐵匠鋪裏,為此李承乾對這個弟弟數次數落。
    都是為了驪山的成果,隻有李世民知道原因,允許青雀這般放縱。
    大唐以西的吐蕃,邏些地界。
    鬆讚幹布遙望著遠處的大雪山,神情凝重。
    祿東讚攔在他身前,“讚普,你不能去長安城,這一定是張陽的詭計。”
    布達拉宮下,還有雪花飄落。
    今年吐蕃的氣候很異常,要是八九月天空落下冰塊也不少見,但這個月份下雪罕有。
    鬆讚幹布瞧著還沒修繕完的布達拉宮,他低聲道“我若不去長安城,張陽和天可汗都不會放過吐蕃的。”
    “換我去。”祿東讚一臉的焦急,“讚普不能去呀。”
    說著話,他又突然跪在地上,“讚普!求你了,不要放棄吐蕃。”
    “我沒有放棄吐蕃。”鬆讚幹布將他扶起來,“此去長安是為了吐蕃平安,你要好好監造布達拉宮,事關吐蕃未來,隻要我去了長安城,張陽與天可汗就不會對吐蕃動兵,我不能不遵天可汗的旨意。”
    當初在長安城,在外交院麵對張陽的逼迫,祿東讚對抗大唐的那股心氣早就沒了。
    他此刻咬牙切齒,“張陽就不能給吐蕃一線希望嗎?”
    “吐蕃還是有希望的。”鬆讚幹布撫著身邊的犛牛,“中原有越王臥薪嚐膽,我鬆讚幹布就不能走一趟長安嗎?你照顧好吐蕃的孩子們。”
    說完話語,鬆讚幹布毅然決絕地翻身上馬,跟著中原的官兵離開了。
    這位讚普離開時有眾多吐蕃牧民相送。
    這一刻好似整個吐蕃的子民都凝聚起來了。
    此次這位讚普去長安,走得壯烈,也是為了吐蕃平安。
    眾多相送的吐蕃人向這位讚普行禮,有孩子也相送唱著歌謠。
    盡管吐蕃爆發了內亂,盡管這位讚普攻打大唐失敗了,也有許多治理不對的地方。
    但他為了吐蕃平安,還是願意挺身而出。
    鬆讚幹布走遠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族人們,揮動馬鞭眼神中又多了幾分堅定。
    外交院想要讓吐蕃人心離散,讚普用自己的離去讓吐蕃人再次凝聚起來,祿東讚看著遠去的背影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著。
    從長安回到吐蕃,他對吐蕃幾近絕望,但當讚普為了吐蕃的安寧孤身前往長安城,他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這個希望是讚普用自己作為人質換來的。
    那時起到現在,那個希望浮現心頭,在他心中前所未有地堅定。
    “吐蕃總有機會再起複的,大唐不會一直強大。”讚普的話語猶在耳邊。
    直到看不見人影了,祿東讚堅定地站起身,他身邊是數千吐蕃族人。
    關中大地又迎來了秋雨。
    華西秋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關中也進入了秋季,正值九月中旬,天可汗終於離開了驪山,回了長安城。
    除了留下了一群孩子,其他的全部帶走了,更帶走了許多鹹鴨蛋與數十石驪山的今年新收麥子。
    今天,張陽帶著鬥笠孤身一人站在驪山村前,手裏是一卷羊皮,羊皮上寫著的就是鬆讚幹布的話語,他要在入長安城前再見自己一麵。
    張陽突然笑了,從自己第一次踏足禮部,第一次遇到的便是吐蕃,在長安城與遠在西麵的吐蕃交手數次。
    似乎關於吐蕃的一切,貫穿了自己在禮部的生涯。
    吐蕃是個對手,鬆讚幹布更是大唐最強勁的對手,從來沒有質疑過這個讚普的能力,他是個有才略有智慧,也有膽魄的人。
    棋逢對手的感覺很不錯,就如當初祿東讚所言,若不是各為其主,說不定自己和鬆讚幹布會是非常交心的朋友。
    但人都有立場,我是唐人,一直都是唐人。
    遠處來了一隊兵馬,衛府的官兵護送著一個穿著古怪的人。
    他戴著圓形高頂的吐蕃帽,身上穿著的是吐蕃人特有的小繡花錦袍。
    鬆讚幹布翻身下馬,“我應該給張尚書讚禮。”
    “不對。”他又改口道“你現在是中書侍郎,我應該稱你為張侍郎,許久不見了張侍郎,吐蕃雪山上翱翔的雄鷹與狼神會給予你最崇敬的祝福。”
    張陽行禮道“讚普客氣了。”
    鬆讚幹布一手放在胸前,躬身彎腰神情肅穆,“您是一位智者,當該有這樣的讚禮,那生門死門之題,吐蕃的智者至今未解開。”
    他豁然一笑,“不過中原也沒有解開。”
    張陽惆悵道“誇人就誇人,你怎麽還要打一棒。”
    迎著他進入村前的一個可以避雨的大棚中,張陽給他倒上一碗酒水。
    鬆讚幹布看著黃色的酒水有些訝異。
    也給自己倒上一碗,笑道“我戒酒多年了,朋友遠道而來,我該敬你。”
    說完話,拿起酒碗一飲而盡。
    鬆讚幹布也拿起酒碗一口氣喝下,“嗯,好清爽的酒水。”
    張陽再次給他倒滿,“再飲。”
    一壇子麥酒,兩人喝了各喝了十碗,這種酒水喝多了漲肚。
    麥酒喝完了,倆人一起來到棚後解手,一起看著眼前的雨景,鬆讚幹布打了一個哆嗦重新收好褲帶,“這景色真好,你的封地更漂亮了。”
    張陽也收起腰帶,“嗯,這兩年的變化挺大的,工廠已經搬遷到後方,這裏看不到了。”
    兩人重新坐入盆中,華西的秋雨帶來了冷意,張陽點燃一個火盆,讓淋了一天的雨鬆讚幹布,可以烘幹衣服,也能驅寒。
    “今年的麥酒我特意留了一壇,這是最後一壇,不是我小氣,陛下在驪山避暑三個月,喝光我全部的麥酒儲備,我隻能留下這麽一壇,過了時季便喝不到了。”
    鬆讚幹布將自己的外衣掛起來,在火盆邊烘著,再將自己濕漉漉的頭發擦幹,“多謝張侍郎這般款待。”
    張陽頷首道“你很聰明,你孤身一人來長安,讓我們的人在吐蕃經營多年的盤算,幾乎功虧一簣。”
    “張侍郎是個很好的對手,吐蕃也幾乎在外交院的安排下幾近分崩離析。”
    “你的關中話越來越好了,我幾乎聽不出口音。”
    “嗯,外交院派了這麽多人來吐蕃,時常與他們交談,了解關中發生的事情,知曉張侍郎的處境。”
    張陽側目笑看著他,“反倒是我的人成了你的消息來源。”
    “嗯,消息很重要,對我來說一直都是。”
    鬆讚幹布毫不避諱地說著。
    張陽站起身看著外麵的雨景,護送的兵馬就站在大棚一旁,他們淋著雨一動不動。
    雨水很大,風吹個不停。
    張陽伸手接住了一些雨水,“這一次來長安,你有什麽打算。”
    鬆讚幹布頷首道“吐蕃發生內亂,我會如實相告,並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外交院長久收攏人心,人心離散之下才會如此,這一切都是張侍郎的罪責,而且你還在繼續這樣做。”
    “我真想現在就殺人滅口。”
    “既然我已經來了長安,即便是此刻孤身一人,張侍郎也殺不了我。”
    “對,我殺不了你,也沒人敢殺你,會有人欽佩你的勇氣,甚至會恭恭敬敬地對待你。”
    “正是如此。”
    鬆讚幹布很自信,這種自信讓張陽渾身不舒服,“吐蕃內亂乃是讚普自己發動部族內遷所致,與外交院有何關係,與我何幹,不過是希望吐蕃民心歸附。”
    “你看,這就是你與我的區別,讚普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幹淨,但我的話更符合天可汗的立場,更符合天可汗所要的利益,你盡管去試試,天可汗不僅不會處置我,更會支持外交院繼續這麽做。”
    “麵對朝臣的彈劾,張侍郎不是已經被罰去了五年俸祿。”鬆讚幹布朗聲笑道“我略勝一籌。”
    “我不喜歡你一個吐蕃人用關中人的口吻與我講話。”
    “在吐蕃人心中,雪山與湖泊便是信仰,是不能冒犯的。”
    “你是怪我拿走了吐蕃的雪山與湖泊嗎?”
    “不,並不是。”鬆讚幹布又恢複了他吐蕃人的口吻,“雪山與湖泊還在吐蕃,它們不會離開的,雪山萬年不化,湖泊萬年不移不幹涸,吐蕃也會一直存在,不會滅亡。”
    張陽倒吸一口涼氣,“你就保持這樣,不要變,你一變口吻我就渾身不舒服,我被罰了五年俸祿是你贏了,但你贏得不多,根本無法改變大局。”
    “我走了,去見天可汗。”鬆讚幹布重新穿上了自己的外衣,“若我真的不能再回吐蕃了,希望可以與張侍郎做個朋友,以後一起喝酒,一起吃肉。”
    張陽嘖舌道“我這人不喜酒水,喜歡喝茶。”
    “也好,我也喜關中的茶葉,上一次帶去的茶葉早就喝完。”
    張陽從懷中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布袋子,“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接過一袋子茶葉,鬆讚幹布深深一聞,緩緩出氣,“嗯,很香的茶葉子,若與張侍郎成為朋友,這輩子就有喝不完的茶葉了。”
    “讚普呀,這一進長安城,數年內出不來了。”
    “我要看長安風光,我要領略長安文人武將的風采,告辭。”
    他走入雨中,翻身上馬離開了這裏。
    張陽站在雨中送別,不多時李泰便從一旁走了出來,“姐夫吃茶葉蛋嗎?”
    “嗯。”
    拿過他的蛋,在草棚旁柱子敲開蛋殼,剝開了一半便咬下一口。
    “這個鬆讚幹布這就走了?”
    “不然呢?我還要留他用飯嗎?”
    “本王以為,他會向姐夫磕頭認錯,並且乞求姐夫放過吐蕃,這等光景才配得上這些年,姐夫的苦心孤詣。”
    “壓力鍋的事情怎麽樣?”
    這胖子平時都住在鐵匠坊,現在能找來說明真的遇到了他解決不了的問題。
    他拿出一張圖紙,“我們試過諸多鐵料,做出來的管子都不足以支撐蒸汽的壓力,要不就是漏氣,或者是出來的氣流太小。”
    張陽看圖紙斟酌了一番,“有沒有想過鑄銅做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