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安靜片刻。
    整理好情緒的拉姆齊緩緩道來自己的遭遇：“當我踏入那裏，就仿佛跨入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那裏沒有邊界，至少我沒有觸及它的邊界，一眼遙望，天空與大地仿佛合在一起，卻又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我在那裏不知跑了多久，周圍充斥著各種我無法理解的事物，有的我隻是看上一眼整個身體就發生了扭曲。”
    “我變成一條魚在河流中遊蕩，我變作一頭狼啃食著怪異的血肉，有時我還會變化為未知的怪物在大地上走動，身上不時掉落的血肉成為萬物的血食，我甚至看到‘我’在啃食我的血肉。”
    拉姆齊重重地吐出一口氣，像是在把當時的驚悚感從心裏排出。
    “那裏時間非常混亂，沒有前與後，過去、現在、未來同時出現，我看到了‘我’在奔跑，我看到了‘我’在發瘋，我看到了‘我’在殺死另一個‘我’……”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呆了多長時間，茫然逐漸將我吞沒，虛無不停啃食我的認知。”
    “我走呀走，跑呀跑……我不知道為何走，也不知道走向哪裏，隻是無知無覺地走著，就好像有一種東西在趕著我走。”
    “實際上，從你進去到出來，中間也就過去了不到十分鍾。”
    洛夫插了一句嘴，同時用有些異樣的眼神注視著拉姆齊。
    他感覺拉姆齊的變化很大，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無論說話的語氣還是神態都沒有了以前那種傲慢感。
    特別是以前的拉姆齊就是一個專注肌肉的‘直腸子’，可沒有現在這麽有文化，描述起事情來有板有眼的，一點都不像布多肯人。
    他都有點懷疑拉姆齊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給占據了身體。
    “是嗎，那這十分鍾還真夠長的，我感覺自己連一生都走完了。”
    拉姆齊眼神複雜地看向正在蔓延的雲霧，那裏讓他看懂了很多東西，但要問他想不想再進去一次，他的回答隻會是拒絕。
    之前那些未知和驚悚的事物雖然給他帶來了很大影響，但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
    遍曆一切都找不出任何存在意義的虛無。
    他無法記起那到底是什麽感覺，隻知道非常可怕，可怕到自己連回想的勇氣都沒有，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
    他隻知道，衝出雲霧的那道光便是他當時的唯一意義。
    “大概的情況就這些吧，其他的我已經不願回想，也無法描述出來，隻能奉勸大家一句，離這東西遠點吧。”
    拉姆齊最後語重心長地對在場眾人說道。
    不過他的這番勸告並沒有得到所有人的領情，反而有人開始嘲諷起他的軟弱：
    “拉姆齊，你囉裏囉唆的說了半天，不就是講你被一個幻象給嚇到了嗎……平時你還自稱自己是布多肯第一勇士，沒想到連這點膽氣都沒有。”
    拉姆齊轉頭看向嘲諷他的人。
    那人身上穿著很誇張的衣物，就連頭發也是染成顏色各異的怪狀，像一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孔雀，宣揚自己無處安放的躁動。
    那人是最近依靠祖靈才晉升的大勇士，來自一個不算大的部落。
    換做以前，他聽到這種嘲諷的話語肯定會立刻衝上去給對方一拳，但現在於他眼中，這種家夥單純就是習慣性貶低別人，進而讓自己產生一種高於他人的優越感。
    很無聊的想法。
    拉姆齊在心中對此做出評價，瞄了一眼那人之後，他懶得再理會這種無聊的挑釁，轉頭對著身旁的老山姆嚴肅說道：
    “父親，我們回部落吧，要快點通知族人做好撤離的準備。”
    “我們不知道那東西的蔓延有沒有上限，而以它目前擴散速度，可能要不了兩天就會蔓延到我們部落。”
    “這次我能挺過來純靠運氣，如果族人們落入裏麵，我不敢想最終的結果會是什麽，所以部落必須快點遷徙，遠離這裏。”
    他沒有放低聲量，語速也非常平穩，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清楚他的話語，臉色也因此變得凝重起來。
    當然，也有的人因為拉姆齊無視自己而滿臉怒容，像是在壓抑著即將爆發的怒火……不過他的怒火也被在場的其他人選擇性無視了。
    說完，拉姆齊轉身向山外走去，老山姆看了一眼其他人，最後向洛夫點了點頭，便跟上了自己的兒子。
    隨著拉姆齊父子的離去，周圍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之前開口嘲諷拉姆齊的那人看到大家都沉默，忍不住開口道：“你們不會都信了拉姆齊的說法吧，他就是被幻象嚇破膽了而已。”
    “那你進去試試？如果你能走出來，我們也很願意聽你的描述。”
    洛夫對那人淡淡說道。
    聞言，那人直接卡殼，漲紅著臉沒再說話，沉默地回退到人群之中。
    他雖然習慣性質疑拉姆齊，但並不代表他傻，就算裏麵拉姆齊看到的都是幻象，但拉姆齊出來後的慘狀總不是幻象吧。
    他可不想自己落得和拉姆齊一樣的下場。
    洛夫見此，眼底露出幾分鄙夷，但他並沒有出言嘲諷那人，而是對眾人提議道：
    “不管拉姆齊說的是真是假，我們也不可能單純靠拉姆齊的發言就下定決策……這樣吧，我提議大家一起全力對那雲霧發起攻擊。”
    “要是能擊散那雲霧，一切好說，要是不能……”
    洛夫沒有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不能，他們自然是各回各家，趕緊準備搬家事宜。
    至於之前集合對抗那位聖者的事情純當沒有。
    畢竟他們連別人搞出的雲霧都處理不了，還說什麽對抗的話語，能站在別人麵前不跪下都算是他們最近吃的好，骨頭變硬了。
    那一天下午，布多肯人看到鹿神山上彩光不斷，異響不止。
    隨後，他們就發現他們各自部落的首領或者位高權重的大勇士陰著臉回到部落，接著公布部落要遷徙的消息。
    這個消息讓很多人驚訝，但有人想到他們可能很快就要跟山外的哈特文王國開戰，便覺得首領們是在為大戰做人員調整。
    而且遷徙的地點剛好是山脈的外圍，也正好印證了他們的猜想。
    甚至就連收到消息的反抗軍，也覺得布多肯地區那群人是真的打算開戰了，不然怎麽把人都調到前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