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的六根不靜蟲，舒服在蘇瑾體內翻著身子。

    帶動蟲尾輕轉，使顧雁翎覺出怪異感覺。

    誰肚臍插著這麽個玩意，還動來動去能覺自在？

    顧雁翎覺察得出，蠕蟲對自己的態度很冷漠，或者說，完全就沒當自己存在。

    經過試探，祂對自己與蘇瑾說明其身份之事，也一點都不在意。

    於是，便再無隱藏。

    “滅世母皇，所滅之世，並非我等尋常認知的世界。

    祂要滅的，乃業之世，障之界。”

    顧雁翎很虛弱，卻依舊氣度非凡，顧盼間有睥睨。

    “世間有五毒：貪、嗔、癡、慢、疑。

    世間亦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盛。

    佛門所謂普度眾生，以佛法渡眾生脫苦海，斷七情六欲，借此免去五毒八苦。

    可這行為，在滅世母皇眼中，卻屬笑話。”

    顧雁翎慢慢說著，習慣性，想提起白玉葫蘆飲酒，將手探到良心上，可惜，白玉葫蘆不在。

    隻摸到另外的白玉凝脂。

    也不覺尷尬，很自然將手移開，假裝去拿放在地麵的湯，想了想，還是懶得喝。

    她渾身疼，喝湯都不便，也不可能讓蘇瑾喂自己。

    隻好繼續說道：

    “六欲乃：眼、耳、鼻、舌、身、意；七情乃：喜、怒、憂、懼、愛、惡、欲。

    滅世母皇認為，眾生生於紅塵，戒不斷七情六欲，亦脫不離愛恨情仇。

    祂覺得，佛家的把戲，隻是障眼法，救不了任何人，甚至救不了他們自己，不過自欺欺人罷了。”

    顧雁翎盯著蘇瑾。

    已滅篝火，餘燼漫著輕煙，被雨林偶起的風揚起，吹散美少婦鬢邊濃雲般青絲。

    她徐徐說著，聲音清越：

    “所以，滅世母皇立下宏願。

    勢要食盡這世間七情六欲，斷那五毒八苦根源，以身軀為容器，擔下無盡障業。

    佛門渡己渡人，卻隻渡有緣人，戒律清規一日不可破，日日掙紮。

    滅世母皇便求一勞永逸，以身軀丈量這茫茫紅塵，承載諸生苦困源頭。

    滅紅塵，滅業障，滅苦難之世，謂之滅世母皇。”

    此言落，迎來的是半晌寂靜。

    斑駁的天光，逸散的炊煙。

    林間的葉，被微風卷動，打著旋兒。

    蘇瑾：……

    這麽偉大？滅世還能這麽解釋？這是自家六六的夢想？

    你管這，叫魔門？

    “可……這宏願也挺魔門的……”蘇瑾思忖著。

    譬如：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為善除惡，惟光明故。

    可說實話，蘇瑾還是覺得，滅世母皇這所謂宏願，該是被訛傳了，至少是被信眾美化過。

    或許，吞噬七情六欲，本就是祂的本能？

    卻也沒有完全否定這宏願的真實性，畢竟此界武者，境界的晉升條件既要修力，亦要修性。

    或許滅世母皇的修行，便與這宏願有關？

    他看著顧雁翎，美少婦亦看著他，二人極有默契，相視，會心一笑。

    很明顯，顧雁翎的想法，其實和蘇瑾是一樣的，她也知道，蘇瑾多半便是這樣認為的。

    可這話，不能說出口。

    正主還在呢，還是以臍帶的形式，將二人串在一起……

    ……

    為了完成廚師的職業晉升，蘇瑾已經耽擱了幾日。

    顧雁翎雖有六根不靜蟲保命，身體狀況卻還是越來越差，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蠕蟲逼格很高，卻因莫名原因異常孱弱，救一個法軀境武者，還得連著蘇瑾，以臍帶方式給顧雁翎續命。

    隻從這一點，便能推測出祂的虛弱。

    也不管顧雁翎願不願意，蘇瑾半勸半強迫，喂對方喝了些湯。

    一方麵補充些體力，人不能沒體力，虛弱的法軀境更不能沒體力。

    二來，此湯也有壓製氣感作用，聊勝於無，有總比沒有好。

    接下來，便開始趕路前往神殿。此別，就是永別，六六早就說過，到了神殿它就要離開蘇瑾了。

    背著美少婦，六六也縮短了身形，一根臍帶將二人連接，很是怪異。

    二人本又穿的少，顧雁翎大良心磨著蘇瑾沒穿衣服的後背，極具壓迫感，瓊脂白玉，軟膩又帶著溫觸。

    美少婦很不適。

    她本是想將自家徒兒嫁給蘇瑾的，可現在這般肌膚相親，當真又無奈，又尷尬。

    隻好沉默著，一言不發。

    青絲如瀑垂著，鬢邊雲亂，幾綹亂發飄在蘇瑾脖頸上，掃來掃去，淡淡幽香，撩得發癢。

    穿著的那點樹葉編成的衣服，等於沒穿……

    蘇瑾表示，自己也是個正常人，這誰扛得住？

    也是一言不發，步履卻越來越快。

    “你有反應了，充血了，這是六欲之中的身之欲。”蠕蟲發聲。

    它就住在蘇瑾體內，啥感覺不到？

    蘇瑾：……

    蠕蟲見蘇瑾不回話，也不計較：“那個，你們剛剛聊天，聊到我了。你便對我一點都不好奇嘛？”

    說不好奇，那是假的，可蠕蟲願意提起，蘇瑾自不會放過。

    正好借此，轉移注意力，緩解生理上的尷尬。

    “六六，你那食盡七情六欲，斷絕五毒八苦的宏願，是真的？”

    “嗯，是真的。好多人笑話過我，說我癡心妄想。你呢，你也覺得我是癡心妄想嗎？”

    六六的宏願很難，即便是神，也做不到。

    “這很難，你當初為何會立下這般宏願？”蘇瑾問著。

    “我……忘了。”蠕蟲在蘇瑾體內歪歪頭，很認真的思考，終究還是記不起。

    “我記得修羅王，也記得其他七個王，我記得很多，但也忘了很多，連自己是怎麽成眠的，都記不清了。

    要不是你進入修羅秘境，吃下兩百七十六條螟蛉魚，六根之上，結出兩百七十六顆惡果，然後修羅王都喂我吃下了，我也醒不來。”

    這一刻，蘇瑾回憶起，當初修羅神殿的場景。

    那被一眾修羅圍觀的場麵，那截然不同的三次試煉，還有，最後一關那奇特的螟蛉魚。

    那超越靈魂範疇，在自己身上結出的兩百七十六顆惡果。

    當初，蘇瑾自然知道，那些惡果後患無窮，最後又被一隻巨手連根拔除。

    他本以為，是修羅王看自己通過試煉了，出手替自己解決隱患。

    卻不知，那些惡果，竟是喚醒滅世母皇的關鍵。

    六六知道蘇瑾心中所想，喃喃道：“你很不一般，螟蛉魚不是誰都能吃的，吃下也不一定能結出惡果。”

    “可你，卻足足吃了二百七十六條魚，結出二百七十六顆果，品質之高，更是前所未聞。

    你的身體和靈魂雖不強大，卻很特殊，能承載住這些。

    修羅王便覺得，你或許能幫到我，也能幫到他。”

    蘇瑾將這些話記在心中。

    謎團，卻越來越多。

    一條失去大部分記憶的蟲子，一個一分為九的宗門，一個修行體係奇怪的世界。

    以及，一個莫名穿越至此，還身懷“係統”的自己。

    “蘇瑾，你能和我講講那尊魔神的故事嗎？就是那個有根棒子，被壓在山下的魔神。”

    六六歪歪頭。

    它對那個故事很感興趣。

    要別離了，也吃的飽飽的，無論如何也想臨別前聽聽。

    “好啊。”蘇瑾回著。

    說的，卻不是電視版，也不是原著，而是之前看過的另一個版本。

    一部小說。

    “是不是選擇任何一個方向，都會遊向同一個宿命呢？”

    “原來像這樣神仙沒法管的東西都有個名字，叫做——妖。”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

    “大聖，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淩霄。”

    “如若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

    蘇瑾說著，蠕蟲聽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