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霄城五場大戲落罷。
    造成的反響之巨，已不能以轟動形容。
    其中的《霸王別姬》與《梁祝》，更是完美嵌入此界曆史。
    前者激發了民眾們對英雄誕世的渴望，更潛移默化的給九聖宗造了一波勢。
    讓折州百姓們有了新的認知：原來，魔門不過是成王敗寇之後，被冠上的稱呼而已。
    原來，九聖宗當年的宗主，是個大英雄啊！
    他的稱號，名為：霸王！
    後者《梁祝》，則以巧妙手法，將男女之間的情愛，與五胡亂中原的大背景結合在了一起。
    一定程度上揭露了大齊士族的無能與卑鄙。
    更將這末世的絕望，與美好愛情的破滅，糅雜出扣人心弦的愛別離之感。
    堪稱神作！
    此刻的京城，春風乍暖，碧波湖水綠如藍。滿眼都乃紙醉金迷，入耳皆是歌功頌德。
    唱的是那已不存在的太平盛世。
    此刻的北境，朔息凜冽，霜花遍地白如素。
    霜庭樓卻將這亂世之下，可以預見的國破家亡，演繹的淋漓盡致。
    讓人笑過，哭過後。再一沉思，自己的妻兒，父母，親人，家園，可不就在胡人的屠刀之下！
    不必多言，百姓們愛看的作品，才是好作品。
    而《霸王別姬》與《梁祝》，也必將在五部新戲中脫穎而出，傳遍整個大齊。
    而首當其衝，接受這兩部戲劇衝擊的，自然便是整個北境！
    在這民風彪悍，萬裏冰原的北境百姓心中，那顆渴望追隨英雄，保家衛國，抵抗胡虜的決心，也終將茁壯。
    這才五部戲而已，演的還是愛恨離愁罷了。
    真正的金戈鐵馬，國恨家仇，蘇瑾可還沒開始唱！
    霜庭樓，正憋著一發大的！
    ……
    是夜，又下起大雪。
    唱罷最後一出新戲的戲子們，滿臉興奮。
    妝容都不及卸去，一個個期待的坐在休息廳內，等著東家前來開會。
    五場新戲演完了，那……還有麽？
    東家是不是又憋著大招呢？他們無比期待。
    等了好久，卻終究沒等來蘇瑾。
    掌櫃的小老頭，慢悠悠走進來，卻不是孤身一人。
    這一次，他身後還跟著十數個麵目普通的小廝，著裝統一，步履也算穩健，卻是沒有其他特別之處了。
    一看便是常年於市井混飯吃的護院家丁一類。
    “各位，東家臨時遇到些事情，唱完戲後，便急匆匆離開了。”
    小老頭迎著眾人目光，又自介紹：
    “這些人，乃是東家特意給咱霜庭樓招募的治安護衛，大家認識一下，以後便都是一家人了。”
    那隨行的十餘人，便各自露出討好笑意，將戲院護衛對成名戲子們的討好、逢迎，體現的淋漓盡致。
    可一眾戲子們，哪有心情理會他們，都急了。
    “東家走了？那我們怎麽辦？”
    這念頭，便自在眾人心中生出，莫名的，隻覺天都塌了。
    這是一種被強者帶領，創造出奇跡之後，形成了巨大依賴感，待得主心骨離開後，不自覺生出的慌亂，與不知所措。
    “東……東家不在了，那主角誰來演？”首先出聲的，是原萬量樓的白臉小生。
    “你演啊！”掌櫃小老頭恨鐵不成鋼！
    別人家戲樓那些角，都巴不得有演主角的機會，唯獨這白麵小生，稀裏糊塗。
    機會來了，還是一副孬種樣！
    “我……我演不了啊！掌櫃的……，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白麵小生要哭了。
    “孬種！霸王你唱不了，就唱許仙！唱梁山伯！唱柳夢梅！
    東家開戲院，花銀子養我們，是為了將霜庭樓做大做強，名揚梨園！
    不是養著一般不會做事，隻會混吃等死的廢物！
    你唱不了，就別做小生了，去掃地！打雜！去做賬房先生！
    咱們什麽都離不開東家，那東家還要我等作甚！”
    真是一番好罵，將心神失守的眾人罵醒了。
    還真是，一個個都糊塗了，以為東家會陪他們一輩子。
    殊不知，那般奇人，能與自己這等名不見經傳，該是一輩子都出不了頭的小角色們，本不會有任何交集的。
    緣起，緣落，緣滅！
    能遇到東家，已是大家的造化了，又哪還敢奢求太多？
    那般男子，那般風華絕世，驚才絕豔之人，即便建立了新霜庭樓，也不過隨手為之罷了。
    又怎有哪個地方，哪個人，是能將之牽絆的？！
    這一刻，大家都認清了現實，心中又是難受，又是失落，無論男女，淚珠子都滾了出來。
    人這一輩子啊，其實不要遇到太優秀的人。
    否則，妄念一起，便是無盡地獄，受煎熬的，受折磨的，終究是自己，再難擺脫。
    小老頭，也不愧是做過掌櫃的人，很有管理能力。
    出言罵醒眾人，就立刻給予希望。
    小老頭何嚐不明白大家的心思？他其實也一樣啊！他心裏也不舒服啊！
    “各位，你們哭……哎，我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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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東家不是拋棄了我們，他隻是出去遊曆，尋找靈感去了！
    走前還特意交代，大家要繼續精進技藝，不可懈怠！
    東家說了，他下次回來，定會帶著曠古爍今的新戲重歸我霜庭樓！到時候，還是要和大家一起演！”
    “東家向來可都是說話算話的！你們皆是清楚，無需我多言。
    且好好努力吧！別等東家回來了，你們技藝卻跟不上，那些新戲，可就與你們無緣了！”
    這話說的漂亮，給足了期待。
    隻能說，小老頭真是個不錯的職業經理人。
    掌櫃的說罷，看到眾人滿臉振作表情，滿意點點頭。
    又自點名，要留下幾個嫡係親信，有事交代。
    蘇瑾離開前，留給了小老頭一本冊子：《小黃庭養炁訣》。
    這也是一門功法，最高卻隻有氣階四段境界，不少富人家子弟，也會修行。
    雖是並非以提升氣血見長，卻對養生有益，可促進身體機能，算是體之流一脈不入流的功法。
    卻也不是輕易就能得到的。
    這戲班，是蘇瑾未來升級戲子成就的重要班底，也是幽鬼宗現在的據點之一。
    戲班中的嫡係，便值得培養了，且用《小黃庭養炁訣》挑選出一批能習武入門之人，資質尚可，人品也過硬，待得信任夠了，便收入魔門，這是可行的。
    而《小黃庭養炁訣》這好東西，交給了小老頭，小老頭自然就要給他的親信們先用。
    打個時間差，占據優勢，再給其他人分享。
    這樣，自己的班底不就擁有絕對優勢了？
    對於小老頭而言，蘇瑾現在就是他唯一的東家，霜庭樓也是他唯一的家。
    一切利益，自然皆以東家與霜庭樓為重。
    他很忠心。
    可再忠心的人，也會有小心思。
    這種小心思，其實也算不得壞事。
    勢力初成，下屬們越是在意，越是融入了，這些小心思便會越發執著。
    上位者利用的好，便是利大於弊。
    小老頭點著名，喚了七、八個名字：“嗯，這些人留下吧，其他人且去休息。”
    又自環視，這才察覺少了個人，如今才發現。
    問道：“丹九娘了？她去哪了？”
    丹九娘，便是花旦娘子。
    “她……她剛剛走了，她之前坐在後門口，聽說東家離開時，便走了。”
    丹九娘走的偷偷摸摸，無人發現，除了滿眼都是她的舔狗小生。
    那十幾名新來的戲院護衛，不是凡人，自也看見了，懶得管而已。
    又不是真來做護衛的。
    掌櫃小老頭咬牙，無奈啐道：“胡來！沒規矩！怎麽做我霜庭樓未來的當家花旦！”
    眼角，卻終究流露出憐惜。
    他如何不懂丹九娘心思，這是自己看著長大的丫頭啊。
    可這情，不該動啊！
    動了，就是給自己找難受！
    有些人，注定隻能仰望，切莫生出不該有的貪念，否則，貽誤終生。
    ……
    此時，北境風霜亂。
    淒迷呼嘯之聲，哀若慟哭。
    雪很大，落在追逐，又看不見希望；駐足，又自仿徨的丹九娘頭上。
    花旦娘子戲裝未卸，是《桃花扇》中李香君模樣。
    玉簪香腮，紅袍焰焰。
    白雪澆頭，便似白首，她目光透過漫天飛雪，卻看不到遠方，亦看不到那少年。
    看到又如何？卻是連對方真實模樣，都不曾見過。
    “君似謫仙妾似塵……”
    “初遇便已誤終身……”
    花旦娘子眼中有淚，不覺便唱。
    又輕輕的歎：“文公子呀，如我這等凡人……”
    她呢喃，終究再難出聲。
    ……
    而此刻的蘇瑾，早已易容改貌，奔馳於飛霜亂雪之間。
    九宗會盟即將開始，拖不得了。
    【大腕】也早已升級。
    【戲之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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