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運文道者……出現了！”九樓老者似歎，似驚。
    他對麵青年，亦滿臉好奇，很想見見那個能夠得到【氣運石】殘片認可之人。
    但二人此刻卻也動彈不得，正全力以赴啟動紫軒樓大陣，將這碎片之中最後的奇特力量進行壓榨，收攏，引導至皇宮【氣運石】本體之內。
    “多少年不曾出現過極運文道者了啊！老夫本以為，這塊【氣運石】即使廢了，也不會再有能得它認可之人出現了！
    好啊！好啊！極運文道者再次出現，便證明我大齊還有救！這是天意啊！”
    老者心中歎著，滿是欣喜。
    他對麵盤腿而坐的話癆青年，卻若有所思。
    這話癆青年看待事情，總有著一股憨憨的狠辣直覺。
    他覺得，出現了極運文道者，與王朝有無未來，關係並不大。
    當年前朝的昭之烈昭丞相，雖不是大齊人，但他該是能得到【氣運石】認可的吧？
    可大趙卻為何滅了？
    話癆青年總覺得，他們大齊這思路不對！
    乃至，將全部國運希望，寄托於【氣運石】也是錯的。
    他更認為，為了維持【氣運石】所需的因果之力，而舍不得給唐奇英一顆【舍利丹】，這更是不對！
    即便這石頭擁有莫大偉力，與象征意義。
    他卻依舊覺得，執掌中原的家族，竟這般迷信一個石頭！他們虞家已經走偏了！
    可這話，即便話癆如他，也不敢提出，更不敢對任何人講。
    話癆青年隻是憨，而不是蠢。
    這話，他不會說的，因為即便如他，如他這般的皇族血脈，都覺得犯不著。
    帝位輪不到他，他本也是大齊帝國恩蔭的受益者，享盡了榮華富貴、習武資源，又何必去因自己這種想法，而損害已然到手的利益，影響注定美好的未來呢？
    話癆青年有著非同尋常的智慧，與能夠一針見血的毒辣眼光。
    可他，也有著自己的局限性，他更沒去外麵的世界見過。
    他聽說過五胡的強大，卻未在戰場之上直麵過異族的刀鋒。
    他聽說過百姓的艱難，卻未在荒野之上了望過黎民的屍山。
    他知道權貴們吃相難看，近乎極限的盤剝著大齊治下的子民。
    可他沒親眼見過百姓們被逼到易子而食的場麵。
    也沒嚐過那難以下咽，卻是絕大部分大齊子民賴以存活，且能保有做人最後尊嚴的粗糲麩糠！
    故而，話癆青年雖覺大齊局勢不容樂觀，卻還未到達瀕臨崩潰地步。
    那他，便也還犯不著為了自己的某種想法，而冒上失去當前一切利益的風險。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因其立場，視野，與衡量得失的那冷漠標準。
    即便這肉食者，是個聰明，乃至善良之人。
    而此刻，京都城上，紫氣聖華氤氳，穹空神頂開光！
    直似一輪恒日盈耀，將全城百姓目光都吸引了。
    紫光大綻，投映而下，紫軒樓八層自也見得到。
    諸位皇子亦紛紛起身，或是狂喜，或是沉吟，或是立刻開始思量，該要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局勢！
    極運文道者的出現，導致【氣運石】本體，得到了其碎片的殺雞取卵般的供給。
    這就代表著，天階【舍利丹】能多出很多顆了！這超級大事件，打亂了朝堂之內原有的暗算、布局、爭鬥。
    多出來的巨大利益，更需他們馬上籌備，下場分割！
    這，便由不得這些皇子們不馬上壓下心中震撼，開始為接下來的黨爭與利益布局思量。
    他們能看到的，本也隻有這些。
    新的暗流湧動，更為慘烈卻不動聲色的廝殺，將因今日之事拉起帷幕。
    ……
    一眾學子們也都非庸人，此刻已然皆有猜測，這京城異象，多半與蘇瑾有關。
    紫軒樓宴請，突然下來的老者，還有這名為黃巢的學子一番發言。
    繼而紫氣氳京城。
    這是能夠被他們聯想出來的事情。
    一時間，嫉妒，羨慕，乃至後悔剛剛質問全場之人，為何不是自己！
    這是一眾學子們心中生出的心思。
    因為剛剛他們心中，其實也都生出了某種極為隱晦的感覺，似乎有種微不可察的力量，在向他們發出邀請。
    你們看得透局勢，你們擁有智慧。
    你們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你們都懂道理，明白家國天下是為何物，更明白黎民百姓乃是社稷之本。
    你們即將為官，該要心懷正氣，看到魑魅魍魎位居高台，看到蠅營狗苟誤國誤民，你們該要挺身而出。
    即便，這一切是天子的意圖，天子錯了，你們也該站出來，用你們十年寒窗所學，來勸諫。
    站出來，不負苦讀！
    站出來，不負聖賢！
    站出來，以你們心中的燭火為光，照亮眼前之暗！
    這邀請，一直不曾斷絕的發出著，很隱晦，但真實存在。
    在場的學子們，也絕不止蘇瑾，得知了被【氣運石】認可後，皇族不可害之的辛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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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皇子，其實也都希望，自己的麾下有人能成為那個極運文道者。
    可知道是知道，敢不敢站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沒人站出來，因為不值得。
    這不值得的想法，在一眾學子們心中根深蒂固，與那話癆皇族青年的心態，其實有些類似。
    他們都是舉人，前途已然無限；半月便是科考，何必盲目冒險？
    黎民百姓，天下蒼生，文人風骨，江山社稷，在這些或是寒門學子，或是權貴門人的考生眼中，或許也重要。
    可與自己的榮華富貴，錦繡前程一比，卻又顯得那般慘白。
    他們做出了選擇。
    但是，當他們看到，真有人挺身而出，且獲得了那鋌而走險後的巨大利益，他們卻又都心懷不甘。
    他們後悔了。
    不是因失了文人風骨而後悔，不是因負了聖賢教誨而後悔，他們隻是後悔，自己錯失了一次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僅此而已！
    上行，下效。
    大齊的腐朽，源於根子裏，源於骨髓裏，救無可救！
    【氣運石】殘片的能量，依舊源源不斷噴湧而出，它將要碎了，徹底湮滅於這世界。
    它不曾從本體之上裂下來之前，經曆過無數歲月，見證過多少豪傑！
    順應天道，隻助不爭！
    可它，因擁有者而裂，因擁有者而逝，湮滅前，還被榨幹了最後一絲價值。
    龐然的奇特能量，被大陣引導著，化作養料，開始供應本體，不可逆。
    它本也不是擁有自我意識的奇物。
    而此刻，蘇瑾的最大利用價值，對於大齊皇家而言，其實也已經算是攫取了。
    無論如何，虞家都是今晚最大的獲利者。
    他們對蘇瑾自然比以往更加客氣，亦期望蘇瑾還可以再浸潤出幾顆舍利丹，他們看好蘇瑾這個工具人。
    四皇子，亦然。
    宋仁投癱倒在地，恐懼看向蘇瑾，眼前之人仿佛巍峨高山。
    宋仁投也知道，自己又將背負罵名，很久很久。
    可蘇瑾，卻明白，宋仁投今後的日子，差不了，無論如何，他剛剛都是在替天子說話！
    皇族們的表情，滿堂學子們的目光，亦都落入蘇瑾之眼。
    有得利之後的喜悅，有計劃被打亂的陰狠，有對錯失機會的可惜，有帶著討好攀附卻隱藏著妒忌不甘的複雜。
    唯獨，沒人將蘇瑾方才之話聽進去了。
    依舊沒人，為那百萬慘死的黎民而感悲切！
    依舊沒人，為那五胡高揚的屠刀而生驚醒！
    依舊沒人，覺得他們做得不對！沒人覺得他們有愧！因為他們不是蠢，而是壞！
    你也永遠罵不醒，一群執意裝睡的人！
    這樣的王朝，已經壞掉了，沒得救了。
    “蘇……我吃不到【氣運石】的能量……你幫幫我……”蠕蟲此刻發聲。
    蘇瑾心中，此刻被莫名悲涼占據，聽得六兒之話，問道：“該如何幫你？”
    “想辦法和【氣運石】說說話，它認可了你，你的話它多少也會聽……”蠕蟲思考著，提出建議：“【氣運石】很奇怪，它沒有自己的思維，卻能判斷認可者的建議，是否正確……”
    蘇瑾沉吟。
    也在此刻，四皇子極為罕見的，歡天喜地的來到蘇瑾麵前，連聲音都有些失控：
    “黃先生！你做到了！你便是此樓誕生的第十個極運文道者！”
    此言罷，落於蘇瑾身上的目光，一時也變得越發熾熱，乃至燙人。
    太子也自起身，踱步來到蘇瑾麵前，輕聲說道：“請黃先生再留半首詩詞！按我大齊慣例，激活紫軒樓大陣者，需留殘詩於九層，待封侯拜相之日，可再登頂補全！”
    九，乃至尊。
    蘇瑾卻是第十人。
    而這慣例，是大齊對極運文道者的收攏，他們需要將這樣的人徹底收買。
    畢竟，是真不能加害這樣的人。
    不是大齊講規矩，更不是虞家有信譽。
    而是這祖訓真不是開玩笑的，一但違背，連【氣運石】本體都會出問題，當初紫軒樓這殘片，就是因此裂下來的。
    “還要寫麽？殘詩？”蘇瑾本自想著，該如何幫助六兒，並與即將堙滅的【氣運石】取得聯係，並給出自己的建議。
    “也好，某便再寫半首殘詩！”
    蘇瑾當仁不讓。
    於今日，見到這群罵不醒的魑魅魍魎，他的心，也終於徹底堅定。
    身懷係統，來此一遭。
    既然有膽，有心，也有力，便為此界將崩之天下，做些什麽！以此證道！
    來的桌前，迎向蕭姑娘目光，蘇瑾溫柔的笑。
    提起筆來，落目染墨的狼毫，蘇瑾心中亦是呢喃。
    “我非聖人，今日承此因果，亦有私心。
    卻願今後……
    以我之身，擔此重任，為中原蒼生，為神州道統，迎這人間地獄的魑魅魍魎，妖魔鬼怪！
    殺！”
    思忖罷，紫軒樓浩然紫氣微不可察一凝，無人察覺，也無人能察覺。
    六兒動了，它感覺得到，有奇特能量，似伸出了觸手，正朝蘇瑾靠近。
    而今日詩會主題，乃花與月。
    蘇瑾做了月之詞，亦做了花月皆有之詩，唯獨不曾單獨寫花。
    正好！
    少年沾滿濃墨的筆，此刻便也落於紙上。
    “待到來年九月八！”
    “我花開後百花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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