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生，看到了死。

    她看到了世間萬物。

    她看到了天地萬象。

    她看到了自然帶給她的信息。

    那一瞬間，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流，心中有什麽東西破桎而出。在她背後，一輪福爾圖納之瞳冉冉升起。

    信息，線索，凡視線所及之處，一絲一毫都變為了信息湧入她的大腦，這世間對她再無秘密可言。然而這又有什麽用呢，她隻能看到，卻無力改變，徒增煩惱罷了。

    絕望之中，她‘看’到了風的聲音，枯枝敗葉折斷的痕跡，種種來自大自然的異常，來自於森林方向。

    “綾小路！！！！”

    四下空無一人，然而霧切就這麽堅定地，堅信地喊了出來，帶著嗚咽的嘶吼與懇求，一句話之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種感情，在空穀幽林間回蕩。

    “遵命！”

    人隨聲至，那是怎樣的速度啊！至少在霧切至今的人生閱曆中，她還從有未見到過的景象。一道黑影直接越過了她，不等她看清，躍下懸崖。再回過神來，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宛若幻覺。

    但地上的腳印告訴她，那並非幻覺，而且她的真理之瞳確確實實捕捉到了綾小路的痕跡，也實實在在告訴了她，綾小路擁有救下五月雨的能力。

    一陣頭暈目眩，不單單是毒素的原因，剛剛的爆炸給她帶來了非常嚴重的灼傷，雖然沒有直接爆炸到她身上，但是最後衝向崖邊的時候，她幾乎是手腳並用爬過了炭火般的廢墟。衣服破破爛爛的，甚至與血肉混合在了一起，更為慘烈的，是她裸露在外的雙手，幾乎已經成為了黑炭。

    身心一放鬆下來，全身的疲憊與疼痛，加上剛剛領域覺醒帶來的巨大消耗，霧切兩眼一黑，仰麵倒在了雪地上，差點就失去了意識，最後的一點堅守讓還能她勉強注視著深淵。

    再說綾小路，飛出懸崖後，他立即調整起身姿，變為俯衝。時間上他與五月雨差了近0s，但好在懸崖上的岩石與少得可憐的植被能做一定的緩衝，而且兩個人體積比較大，碰撞減速的可能性也變得更大了。

    俯衝！綾小路的眼中同樣泛出點點金星，大腦的注意力無限集中，行動完全交給了身體本能。這具身體也如他所願，才能都被調動了起來，一瞬間就擺出了阻力最小的姿勢。

    貼近牆壁時，綾小路就調整姿勢，眼神一凝，抓住最佳距離的瞬間，出手蹬腿，借助牆壁再次加速，得益於他本身強大的力量，整個人宛如炮彈一樣朝崖底墜去。

    幾次加速，在巨大的墜落速度下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的事，綾小路現在也幾乎控製不住速度了。空中還有不少天文台的廢墟碎塊，像是火流星，燃燒著向下墜去，現在都成了與綾小路錯身而過的加速平台。

    這種速度下的一顆小石子也能成為致命的威脅，多虧了綾小路這具超高校級希望的身體強度，要是普通人來早已殞命於此，饒是如此，他的身上還是被劃開了許多口子。多虧了戰刃骸送的平度鏡，這才保護住了綾小路的眼睛。

    哪怕尖銳的鋼筋差點插進他的胸膛，綾小路也不願改變姿勢，扭著身子看堪堪躲過。大物體還可以躲，小物體就沒有辦法了，以他的能力確實是能夠全部躲開的，但速度也會對應減緩，在與死神競速的當前，這是綾小路絕不允許的。

    已經不知多少小東西嵌入到他身上了，但綾小路就像沒有痛感一樣，麵無表情，不斷縮進著他與五月雨間的距離，然而五月雨與地麵的距離也變得岌岌可危。

    [再加速。]

    “刺啦。”

    綾小路已經控製不住速度了，一次微小的失誤，以他現在巨大的速度帶來了沉重的後果，整個胳膊不自然彎曲，手掌與牆壁接觸的位置血肉模糊，但是卻連一點血跡都沒有在牆上留下，摩擦力帶來的巨大能量中，擦傷的同時覆蓋上一層燒傷，手掌直接變成了黑褐色。

    這也隻是個小失誤罷了，要是剛剛再失控一點，恐怕他的手掌都要被削去一塊。收益是巨大的，這次的加速終於在快落地20m的地方抓到了五月雨。

    強忍著手與胳膊上的傷痛，撬鎖打開手銬肯定是來不及的，綾小路瞳孔裏的金光更盛了：[

    鐵鏈硬度分析……

    自身狀態分析……

    力量分析……

    ……]

    大腦一瞬間竄過無數數據流，一種種方案被提出後又被否決。

    最後，綾小路眼神一定。

    翻身朝側麵蹬開與五月雨相連的夕霸院，在自己要被反作用力彈開的瞬間，雙臂用上物理意義上還能調動的極限力量，將五月雨朝側上方使勁一拋，分離前再順手抽出了她背後的弩箭。

    綾小路以更快的速度衝向了地麵。

    “不！！！”

    “不！！”

    “不”

    “”

    霧切悲慟的哭喊在峽穀間回蕩，飄向遠方，剛剛熄滅的黃金瞳再次點燃，背後的福爾圖納之瞳剛剛浮現，不過隻是一個瞬間，霧切再也支撐不起那巨大的消耗，就像是有一雙手在撕扯她的靈魂。

    盡管她努力地想睜開眼，努力地想要對抗這股力量。哪怕靈魂真的被分成兩半，大腦炸開也在所不惜，可憐身體終究是有極限的，霧切最終兩眼徹底一黑，昏迷了過去。

    懸崖下的三人，現在都處於決定生死的時刻。

    五月雨由於重傷，早在跳崖的那一刻就經受不住刺激，陷入了昏迷，身上除了幾處受撞擊的骨裂骨折與擦傷外，也就隻有背後的箭傷，多虧了十字弩的穿透力不大，沒有形成貫穿傷，綾小路拔箭的手法也很熟練，也就是說五月雨現在並沒有受到什麽致命傷。

    夕霸院比她還慘，本身的左眼被弩所傷，天文台內的燒傷，同樣下落的碰撞，他卻沒有昏迷過去，雙眼突起，眼神渙散，剛剛想著怎麽活下去，他現在隻想死。

    綾小路成全了他，剛剛的一踹，他的身體直接橫飛到峭壁上，而且是頭先遭到撞擊，顱骨直接凹陷，整個人瞬間喪失了大半生機。

    緊接著，他的視野中，被一個巨大的黑影占滿了，五月雨被綾小路上拋減速後，精準落到了夕霸院身上，然後用他的身體當做刹車墊，摩擦著峭壁落下了最後的0m。最後還物盡其用，被當成了緩衝墊，夕霸院的最後一絲氣息，也徹底消失了。

    五月雨雖然受了道道保護，但是下落的衝擊力依舊是這副殘破的身軀所不能抵擋的，五髒六腑被震出了內傷，肋骨少說也要斷上幾根，五月雨一口鮮血從咽喉噴出。

    被巨大的傷痛影響，五月雨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不過還不等她弄清當下發生了什麽的時候，她就頭痛欲裂，又昏了過去。看來腦震蕩也是少不了的了，隻是不知道程度輕重而已。不過在綾小路的精密計算與保護下，她的性命至少暫時得到了保障。

    至於綾小路本人。。。

    在上百米的高度下，以那樣的速度，甚至超出了他自己所能控製的速度臨界速度，本來隻是超出了一點，減速後還能勉強做些減速收身動作，在上拋五月雨後，速度不減反增，最後20m的距離，他自己也化身天上那些流星中的一員，重重地砸在了地麵上。

    “咚！！！！”

    地麵也震了三震，塵土飛揚，讓人看不清穀底的情況。待到煙塵散盡，一個清秀的少年靜靜躺在那裏，眼睛直接成了塊塊碎片，散落在各地泥土中，能不能找齊所有的碎片都成為了一個未知數。

    果然。。。哪怕是以他的身體素質，在那樣的衝擊麵前。。。

    不過。。。至少他安詳的臉上還掛著微笑。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

    發自內心的笑。

    時間，剛剛好。

    峽穀中重歸寧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