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爭吵1
字數:6080 加入書籤
朱溫猜對了,也猜錯了。
王彥庭確實是想好好收拾一下他的,不過也確實力有不逮了。
畢竟打完手上的仗,即便兵員有了,但是這些降兵和燕軍的素質是不能比的。
另外,朱溫還有楊師厚的一支大軍,一直在魏博虎視眈眈,也讓王彥庭有點忌憚。
一把吃下來二十多個州,加上鳳翔和六穀部、甘州地區,現在燕軍的地盤已經是全國最大的了。
所以,眼前最需要的是消化這些州府,讓他產生生產力。
而且,自從和朝廷鬧翻以後,王彥庭一直在想,他的計劃是否要提前啟動。
那就是土地改革。
別看前麵從瑞州開始,燕軍一直執行的是分土地的政策,但是那是不徹底的。
相當於節度使府是最大的地主,拿到土地的百姓隻是佃戶而已,是要交租的。
現在王彥庭想要一步到位,直接就把土地給到老百姓,要有田契,甚至可以買賣的那種。
相應配合這個政策的,就是政府按土地麵積統一收購一定數量的糧食,作為土地使用費。
要知道過去官員和世家這樣的有身份人是不需要交糧的,現在王彥庭采用了類似雍正的“士紳一體納糧”的政策。
這樣大家都公平,解決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矛盾,也提前消滅了土地兼並的後遺症,反正誰的地都要交糧。
這裏就有兩個大問題。
首先就是阻力。
這是顛覆了數千年來祖宗規矩的變革,不但會遭到外部的阻力,甚至燕軍內部都會有反對意見。
後世的嶽飛為什麽死?
就為了迎接二聖?那不至於,本身欽宗都已經帶話了,隻想回來享福而已。
以趙構和欽宗的政治智慧,戲都不會演嗎?
最根本的原因是嶽飛提出了“複土均田”的政策,把打下來的土地分給了士兵和百姓。
這一下,幾乎成了全天下人的眼中釘。
無論是金國、大宋,也無論是武將還是文官,都不能接受這樣顛覆自身利益的行為。
一直到嶽飛被冤死,大家都是保持了默契,沒有幾個人出來喊冤的。
王彥庭唯一可以慶幸的是,他手下的謀臣基本都是寒門,甚至連寒門都不是。
首席謀士李振,別看是什麽名將李抱真的曾孫,人家一來是軍將家庭,二來李抱真本身是粟特人,原名安抱真,賜姓的李,所以和什麽世家門閥八杆子打不到。
但即便這樣,你也不知道人家會怎麽想。
畢竟曆史的更替證明了,隻要人家站對立場,成了開國功勳,曆經幾十上百年,隨著土地兼並、族人做官、開通商業,也會成為或大或小的家族。
所以人家心裏的答案還真不好說。
第二個大問題是,雖然統一收購的那部分糧食價格並不高,但好歹也要出錢買,哪裏來的錢?
站在後世人的角度,王彥庭第一個想的就是收商業稅。
問題是怎麽收?
這年頭都沒有發票的,連稅務局都沒有。
曆史上也很少有朝代收商稅。
別看那些官員天天說商人是低賤的,但是對人家還真是好得很,賺了這麽多錢,稅都不用交。
究其原因,最大的商人基本都是官員家族的,哪裏有收自己家稅收的傻貨?
曆史上東林黨掌權了沒有多久,就忽悠崇禎免了全國的商稅,導致後麵沒錢抗清和鎮壓農民起義軍了。
其實呢?還不是東林黨發源於江浙一帶,本身就是當時商業最繁華的地區,幾乎每個官員家裏都有生意的。
所以王彥庭隻有一個想法,找不到執行的方法也是頭痛。
他是知道的,真正最大的利潤都在商人手裏。
這幾年,隨著幽州地區的穩定局麵,商業已經開始發達起來,幾乎每天都有南來北往的商人進進出出。
在王彥庭眼中,這些招財貓光和自己揮揮手,一分錢不留下就太過分了。
雖然政策執行以後自己家族的鹽業和紙業都會受到影響,但那是什麽?
丟出去一棵樹,換回來的是一片森林好不好。
這筆賬,王彥庭還是會算的。
所以,在分土地之前,先要解決商稅的問題,已經是拖不起了。
王彥庭這邊拖拖拉拉地開始和李振、馮道他們討論商稅的收取辦法。
這邊,政事堂裏已經吵成了一鍋粥。
當初召集四鎮進攻燕軍,張濬是綁架了其他宰相一起定的策。
現在倒好,燕軍沒有絲毫受損,反而又占了二十幾州。
如果說這些和朝廷的關係還不大的話,那麽破壞了燕軍和朝廷的關係這個就很直接了。
最明確的,就是王彥庭收兵半個月了,至今沒有來皇宮一趟。
即使是朝會,也隻見到劉瓚和李振的參加。
這樣的情況,不得不讓幾個宰相考慮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甚至在裴樞看來,還要感謝王彥庭及時的大勝了。
因為在戰役開始的前半階段,張濬已經設計在戰事最緊張的時候由鄭元規率領兩萬禁軍奪取幽州的指揮權,扣押劉瓚和王彥庭兩家人了。
還好中途戰事突然急轉直下,燕軍的反擊淩厲到幾鎮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一看形勢不對,張濬再也不敢把這個計劃執行下去了。
在裴樞眼中,如果當時腦袋一熱發動了這個計劃,那現在皇帝在不在都要兩說。
而引發這一次爭論的,是一個剛剛趕到幽州的人:獨孤損。
他也是大唐的宰相,當年官拜兵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
不過他今年才34歲,比王彥庭還小一歲,正處於意氣風發的年齡。
前年朱溫把皇帝和百官送給王彥庭的時候,他氣憤不過,覺得大大的丟了朝廷的臉麵,直接就辭職了。
這裏有一個原因,因為他就是洛陽人,離家近。
不過也正是因為他是洛陽人,才有了問題。
他年輕時就去長安求學為官了,洛陽隻是家族故居而已,所以對老家的變化並不知情。
結果這一回到了洛陽,兩年住下來,才大吃一驚。
因為耳朵裏聽到的梁軍和朱溫的行徑和自己看到的完全就是兩回事。
為了求證事實,他有意識地經常拜訪河南尹張全義。
這個人,原本是河陽節度使,後來依附了朱溫,才轉到河南為官的。
說起來張全義是個實幹家,最擅長的不是打仗,反而是鼓勵農桑、發展生產。
這些年,他在洛陽附近州縣組織百姓生產,搞得有聲有色的,給朱溫提供了不少後勤支援。
唯一的缺憾就是他也算是降將,當初更是一鎮的主宰,無論如何小心,朱溫都會擔心他有心態上的不平衡。
麵對這樣一個謹慎的人,並不熟悉的獨孤損從他這裏得到朱溫的負麵材料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接觸多了,從他的字裏行間也能感覺到他對朱溫的忌憚和恐懼。
就在獨孤損不知道怎麽消化這個完全反差的信息的時候,皇帝派人來了,重新起複他的官職,到幽州報到。
李曄想起他的原因也很簡單,手上這幾個宰相算是和王彥庭都交惡過了,看這個情況短時間內都很難改觀。
但是朝廷還要運轉,還需要王彥庭的支持,那麽必須要一個能夠緩和關係的。
選來選去,前宰相獨孤損光榮中選。
對,就是你了,趕緊來幽州上班。
所以今天獨孤損第一天上朝。
結果一聊起天下幾鎮,獨孤損就忍不住提醒在座的幾位宰相,朱溫不是他們看到的這樣的一個忠臣。
這一來,直接印證了崔胤、裴樞他們的懷疑。
最近以來,他們都在懷疑朱溫是演了一場戲,目的就是送皇帝進幽州,然後挑起矛盾好坐收漁翁之利。
這一回,心裏的懷疑基本是被證實了。
那麽連帶出來的,就是張濬是受騙了呢?還是本身就是朱溫計劃裏的一環。
一瞬間,矛盾全部爆發。
“張相,屢次挑起和燕王的矛盾的事實,你不能否認吧?那麽,其背後的目的不知道能否言於陛下和我等呢?”崔胤早就對張濬看不順眼了,這一次抓住了機會,自然要痛打落水狗。
“崔相,燕王不忠不義,是曹操、司馬昭之流,我如何不能與之有矛盾了?”張濬大怒,他真的沒有什麽目的,就是看王彥庭不順眼。
一邊的獨孤損完全懵了,他還不知道後麵朝堂上發生的事,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一番話,火會燒到張濬頭上。
在政事堂裏,他是名副其實的小字輩,隻有埋頭不吭聲。
“陛下,姑且不論燕王是否忠義,然而挑起朝堂爭端不算,還挑起了刀兵之禍,如果燕軍遷怒與陛下,此禍事無可救贖。陛下,張相如此莽撞,完全不顧聖人安危,要提防楊國忠之事重演啊!”裴樞也是下定決心要把張濬趕出政事堂,有他在,別想和王彥庭心平氣和的相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