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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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權宦李清懿秦增!
    三更天,宣德侯府的屋宇樓閣隱在暗淡的天光之中,黑底金字的匾額受風雨剝蝕,早已不複當年煊赫。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屋簷濕噠噠的,時不時滴下銅錢大的殘雨,重重的砸在青石地上。
    李清懿從床榻上起身,唇角抿得緊緊的,看著那邊的妝台。
    妝台上擺著一麵月宮菱花紋琉璃鏡,不同於尋常銅鏡隻能隱約照見麵容,這琉璃鏡照人纖毫畢現,連皮膚上細細的紋路都能看的十分清楚。
    可這琉璃鏡在她入京之後就被收了起來,直至她被母親送給大太監秦增當玩物,也再沒見過。
    眼下,又怎麽會出現在她麵前?
    她對著鏡子出神,一個人影從屏風後轉過來,看見她坐在那裏愣愣的發呆,輕聲問“姑娘怎麽醒了,可是擔心郡主到府的事?”
    李清懿下意識的將目光挪到了說話的人身上。
    丫頭菘藍倏然被如此冷厲的眼神盯住,嚇得打了個哆嗦。
    而李清懿的眸子也瞬間凝固住了。
    眼前的菘藍眉眼青澀,神情稚嫩,十三四歲的模樣,哪裏是那個跟她一起闖過無數腥風血雨的心腹丫頭?
    仿佛是被盯了太久,菘藍禁不住疑惑問出了聲“大姑娘,您怎麽一直發愣?”
    大姑娘?
    菘藍明明已經叫了她多年的夫人。
    李清懿倏然轉了目光,一寸寸看向這屋子。
    她終於知道醒來時那種奇怪的感覺是從哪裏來的了。
    這不是她跟秦增在京城的屋子,而是她在揚州李家時的居所,是她住了十四年的閨房!
    李清懿怔怔走到妝台前,琉璃鏡中映照出同樣稚嫩的臉。
    她伸手,指尖觸在琉璃鏡上一片冰涼,與鏡子裏的人連接到一起。
    仿佛神魂合一,她腦中猛地驚起一個念頭,隨即抄起一支簪子刺向自己的掌心!
    “大姑娘!”
    菘藍驚呼一聲上前去抓她的手,卻沒來得及。
    李清懿看著手心不斷充盈漲大的血珠,感受著那股尖銳的疼痛,心神震動。
    菘藍見她有些瘋魔的模樣,上前攬住她,哄道“大姑娘,可是害怕去京城?若是不想去,咱們便不去。”
    聽到“去京城”三個字,李清懿心神巨震。
    她回到了五年前!
    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
    那秦增呢?
    秦增也回來了麽?
    菘藍紅著眼眶“當初郡主拋下你們父女和離改嫁,這麽多年對您不聞不問,這次突然要接您去京城,興許不是什麽好事,奴婢這心裏,總是突突跳個沒完……”
    聽著菘藍的話,李清懿漸漸平靜下來。
    這話,真讓菘藍給說對了。
    李家原是先帝時封的宣德侯,在公侯遍地的京城,也算中上之家。隻是早些年老侯爺替罪臣說話,糟了當今皇上厭棄,從此走了下坡路。
    唯獨李家長子李至豐神如玉,愈發耀眼,是滿京城閨秀眼中的如意郎君。
    被太後寵壞的元衡郡主偶然得見,頓時為其所傾倒,不顧李家門庭敗落,苦求太後娘娘多時,終於得償所願,下嫁李至,生下了李清懿。
    夫妻二人新婚燕爾也算恩愛甜蜜。
    可好景不長,李至路遇盜匪被傷了腰,從此癱瘓在榻。
    元衡郡主金尊玉貴,哪裏受得了自己的丈夫是個廢人,沒多久就拋下他們父女,和離再嫁給了年少風流的新科狀元魏世成。
    李至身心皆受重創,一病不起,沒多久就離世了。
    彼時,元衡郡主是太後娘娘最寵愛的外孫女,權勢滔天,為所欲為。
    然而時移世易。
    李清懿長到十四歲時,魏世成早已借助太後的勢力在京城站穩腳跟,想要更近一步隻需等一個契機。
    元衡郡主卻人老珠黃,大靠山太後娘娘也已仙逝。
    丈夫日漸脫離掌控,讓元衡郡主惶惶不安,於是她想到了自己的長女。
    想用自己曾經狠心拋棄的長女換一個契機……
    夜風吹的窗欞哐啷作響,驚醒了李清懿的思緒。
    上次,她是怎麽回答的菘藍?
    她說“母親和離改嫁,是受太後娘娘逼迫不得已而為,她有了新的夫家,再牽掛著我,定要被夫家不喜,且我又有祖父祖母照拂,無需她擔憂,這才一直沒來找我,如今祖父祖母都去了,她惦念我,自然想了辦法接我過去。”
    李清懿自嘲的笑了一聲,自己那個時候,可真是天真。
    和離改嫁分明是元衡郡主自己的意願,隻不過太後娘娘寵愛她,才幫她出麵擔下了這件事。
    菘藍見她不說話,又勸道“興許,咱們該老老實實呆在揚州,二老爺二太太總不會將您隨意打發了,等來年尋一門合適的親事,一輩子也能過的安穩和樂……”
    李清懿砸麽著她說的話,句句都是肺腑良言,不愧是她的好菘藍,但,她得去找秦增。
    “京城還是要去的,但咱們得好好打算打算,不能處處都順了她們的意。”
    菘藍有些不明白,不能順了誰們的意?
    李清懿看她一眼,溫笑了一聲,說“先睡吧。”
    菘藍憋著疑惑熄了燈火,一晚上翻來覆去。
    李清懿卻睡得格外踏實香甜,早上起來的時候,神清氣爽,早膳都多吃了幾口。
    隨後就有人來報信,說元衡郡主一行已經到了揚州百裏外,午時就能進城。
    李清懿聞言淡淡“嗯”了一聲,就像是聽了個不相幹熱鬧,沒什麽太大反應。
    菘藍支吾道“姑娘,您若是想跟著郡主回京城,還是要客氣些……”
    李清懿還沒答話,李家的二太太阮氏,她的二嬸就進了門。
    “懿兒,郡主都快進城了,二嬸陪你去迎一迎吧!”
    李清懿一雙妙目在她臉上流連片刻,神情如往日一樣乖巧,隻是說出來的話,透著絲絲倔強。
    “當初父親被盜匪所傷,她不顧傷殘父親,拋棄我們父女改嫁新科狀元郎,活生生把父親氣死,二嬸說說,迎了她,將我父親置於何地?將咱們李家的顏麵置於何地?”
    阮氏噎了半晌,“二嬸也是為了你好,到底她是你的母親,以後你若要跟著她過活,可不能時時把舊事掛在嘴邊。”
    李清懿聞言垂下眼眸,眼淚說來就來,剔透的水珠盈盈的掛在睫上,“二嬸這是嫌我拖累了,要將我趕到京城去?”
    阮氏歎了口氣,掰開了揉碎了,將這其中的利弊講給李清懿聽。
    “不管怎麽說,你也是做女兒的人,一個孝字大過天,也不該失禮,到時候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也不好,你先收拾收拾,二嬸去前麵等你。”
    李清懿聞言心裏冷笑,女兒?
    元衡郡主有把她當成女兒麽?
    她為了榮華跟權柄將自己送給一個太監,算什麽母親?
    菘藍看著阮氏出了門,遲疑說道“郡主不會是給了二太太什麽好處吧,她這般賣力說服姑娘?”
    “二嬸最迫切得到的,無非就那麽一件。”
    “爵位?”
    李清懿讚賞的看她一眼“父親英年早逝,咱們家這宣德侯的爵位是應該落在二叔頭上,可惜祖父過世之後,二叔幾次往上邊遞了請封的折子,都沒激起一點回音兒。這都成了二嬸的心病了。”
    菘藍怒道“當初二房是怎麽答應老夫人的,說要好好把你送嫁出去,決不委屈您半分,如今老夫人才走了兩年不到,她們就半個字都不記得了!還為了一個空頭爵位,把您往郡主那裏塞!”
    菘藍說了這話,才想起李清懿昨晚明明白白跟她說了要去京城,頓時停住了話頭。
    “二嬸沒有壞心,也不過是想為李家留下一個爵位。”
    阮氏跟前世的她一樣,都想的太天真,低估了元衡郡主的狠。
    “好了,先別琢磨這些了,替我換身衣裳吧,我那母親,也該到了,咱們可還得打起精神,戳戳她的肺管子呢!”
    李清懿擺明了是想要元衡郡主不痛快,菘藍有些摸不準她的意思。
    既要去京城,又不想給郡主好臉色?
    這能行嗎?
    李府大門口,金漆雕飾的馬車緩緩停下,從裏麵走下來的婦人三十來歲,衣飾華貴雍容,神情倨傲,正是李清懿的母親元衡郡主。
    二太太阮氏連忙迎上去“臣婦見過郡主,郡主金安。”
    元衡郡主掃了一眼這故門舊地,心頭湧起一絲厭煩,對二太太提不起精神寒暄,眼神逡視一圈,卻沒見到最該見到的人,眉頭便狠狠皺了起來“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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