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八月底，春山縣，張俊乙家裏。

    來看孩子的張俊乙媽媽沒有見到孫子。

    “你是說陳曉給你生了雙胞胎，小慧也知道這事？”媽媽有點不敢相信。

    “嫂子，這事我也知道，隻是一直沒說，她們相處的挺好的。”

    張俊乙媽媽低著頭不知道再想些什麽，她一個婦道人家也理解不了很多事，但是她相信自己的兒子。

    張俊乙看了看手機說道：“走吧！今天孩子周歲生日，正好你們來了，一起去吧！”

    “啊？”

    半個小時後，市區陳曉家裏。

    “奶奶……”小景舟撲過來，後麵還跟著兩個剛剛能挪步的小家夥，跟小景舟有三分相似。

    “這……”張俊乙媽媽有點不知所措了。

    小姑也是第一次見到兩個孩子，景溪的模樣最像張俊乙小時候，景帆倒是更像陳曉。

    “嬸子，小姑，進來坐吧！”

    換了鞋，兩個人進屋，梁紅去定了菜，也是剛回來。

    “哎呀！妹子來了。”梁紅比張俊乙媽媽大一些，又是鵬城本地人，自然親熱一些。

    有了梁紅這個長輩的到來，很多事情就比較容易說開了，有了三個孩子的玩鬧，氣氛也很快活躍起來。

    樓上陳曉的房間裏，張俊乙站在窗戶前失神的往外看著。

    “又想慧姐了？”陳曉走了進來。

    “沒……沒有。”

    “又沒有外人，我也想，什麽時候去新京？”

    “後天。”

    “什麽時候回來？”

    “一天就夠了。”

    “嗯。”陳曉走過來從後麵抱著張俊乙的腰身。

    “一會我爺爺就到了，唐爸他們也過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你得完好無損的回來，慧姐也不想你有事。”

    “放心吧！我又不是去打架、殺人，有些事情不解決，心裏總歸有個疙瘩。”

    “嗯……”

    晚上，一樓的餐廳基本坐滿了。

    陳曉爺爺這次生病以後又蒼老了很多，但是精神狀態還好，看著三個孩子，樂樂嗬嗬的也偷偷喝了兩小杯酒。

    穿著短袖常服的唐少將兩口子也知道溫慧的事情，看著張俊乙和陳曉眉目間依然有些憂傷，也是開口勸了好一會。

    他們是軍人，犧牲本來就是隨時準備好的事情，對待犧牲的態度自然也不相同。

    吃了飯，女人們收拾，圍著孩子轉。

    張俊乙和陳勁鬆一起領著唐少將逛起了鵬城市區，為了防止被人認出來，陳勁鬆戴上了墨鏡。

    後天他就要去新京，鵬城對他來說也算是個念想。

    鵬城市博物館，三個男人對著一尊銅鑄大炮討論了起來，男人對這個基本都沒有抵抗力。

    不遠處一個女人認出了張俊乙，又看了看一旁戴墨鏡的沉陳勁鬆，還有一身夏季常服的唐少將，急忙掏出了手機。

    “喂，滕市長，我在市博物館，張俊乙和省委陳書記在這裏，還有一個軍人，看樣子軍銜不低，好，我等你。”

    等滕建明趕到的時候，張俊乙他們已經離開了，他們三個人當中可是有一個職業軍人，老偵察兵出身的人對付一個跟蹤者還是很簡單。

    陽曆九月的第一天，陳勁鬆帶著陳曉爺爺啟程去新京。

    他們走的第三天，溫浩到了鵬城，張俊乙加上劉闖三個人一輛車往新京而去。

    陳勁鬆臨走之前告訴張俊乙，老溫托他把溫浩調來了鵬城，他答應了。

    張俊乙知道老溫這麽做是為了逝去的溫慧，也是為了小景舟，也是為了溫浩。

    最起碼在鵬城這個地方，溫浩不至於孤立無援，有張俊乙看著，溫浩也能少犯點錯誤。

    “又要回鵬城了，有什麽感想？”

    “感想挺多的，第一次來鵬城市是我自己要來的，這一次也是我自己提的要求，但是兩次情況不一樣了，以前是闖蕩，現在是……”溫浩一時想不到什麽詞語來形容。

    “別感慨了，來了就好。”劉闖開著車，受不了溫浩的抒情。

    “對，來了就好，我的任務是什麽？”

    張俊乙略微思考了一下說道：“讓值班的人離開十分鍾就行。”

    “你有信心嗎？”

    “如果情報沒錯，應該沒問題。”

    溫浩點了點頭，林雲鬆的情況還是他打聽的。

    深夜，林雲鬆躺在病床上艱難的呼吸著，老舊的空調像拖拉機一樣“嘶吼”著，他好不容易才有睡意。

    黑暗中，病房的門被緩緩推開，兩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

    “你們來的真晚！”林雲鬆虛弱的說道。

    “不晚，精神的折磨也是一種折磨。”

    “你說的對，這半個月我體會到了。”

    “別躺著了，換個地方聊聊吧！”

    走廊的地攝像頭裏，林雲鬆緩慢走著，後麵帶領著兩個男人。

    醫院七樓的天台上，張俊乙和林雲鬆對麵站著，唯一通往樓下的小門被劉闖斜身子堵著。

    林雲鬆佝僂著腰，瘦弱的身體好像能被一陣風刮倒了。

    “從小慧出事的那天起，我就在等你們。”

    “小慧不是你叫的。”張俊乙平靜的說道。

    “是，我對不起她。”

    “你對不起的人可不止她一個，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學生，還有那個愛你的女人，你在別人最需要你的時候，你總是選擇逃避和沉默，說你是個人都算誇你了。”

    天台的攝像頭裏，林雲鬆本來就瘦弱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了幾下。

    “撲通”一聲，他雙膝跪地開始懺悔起來。

    “我枉為人……我是個畜生……”

    看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林雲鬆，張俊乙的內心很是平靜，他沒有報複的快感，此時的林雲鬆在他的眼裏跟一隻小蟲子沒什麽區別。

    “你自滅吧！活著對你來說就是痛苦而已，了結自己也能讓你的母親還能有些顏麵的活著，最起碼你是一個贖罪者，她教育了你敢作敢當。”

    林雲鬆麵如死灰的從地上站起來，脫掉了病號服，把臉上的鼻涕和眼淚擦了幹淨。

    張俊乙轉身離開天台，劉闖跟在後麵正準備把小門反鎖。

    “不用多此一舉了，他已經有了決死之心。”

    聽了張俊乙的話，劉闖鬆開了手，任由小門虛掩著。

    林雲鬆沒有選擇醫院的正前麵，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慘狀，這是他最後的顏麵。

    極速下墜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個已經死去的林遠行在向他微笑。

    “砰！”鮮血從一個點變成一片，變成一攤。（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