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上？

    小時候？

    吳塵很想問身體裏的另一個靈魂究竟是誰，他竟然知道他小時候的事情，難道說那時候起，這個靈魂就存在在他身體裏了？

    用那靈魂自己的話說，他隻是一直沒等到合適時機，所以他從未出現，是天闕試的法陣觸發了它，所以它會時不時出現與吳塵對話？

    但除了追問它一直避而不答的問題，吳塵發現，他有更在意的事要做。

    就在另一靈魂說它要喚起他的記憶後，吳塵感覺自己的內心裏，仿佛被牽扯出一條細線，細線的一端係在心底，另一端衝出身軀，係在手中甩不掉的法器上，一直穿進裏麵包裹的金色之物上。

    而那金色之物也穿出一條同樣的細線，隻是這條細線更長更韌，一直延伸到天闕陣的缺角中央。

    三個點連成一根線。

    吳塵感覺到了金光之物傳遞出的力量，也感覺到天闕陣缺角中央如同黑暗深淵漩渦反噬回來的力量。

    所有力量都湧進他心裏，他的血液在沸騰，他的脈息在狂湧，他的大腦也在飛速運轉，記憶在倒退，倒退，飛速回溯。

    他看到了小時候生活的島嶼，那是一片不為人知，不知所屬的海島。

    那裏經常麵臨的是最極端的氣候，四下八方海水阻斷，驚濤拍岸渺然無垠。島中可居住之地集中，其他地方多為斷層崛起，碎石交錯。

    麵向陽光的一側春暖花開，背對陽光的另一側卻常年積雪，冰雪交融。

    吳塵從小自那裏長大，雖然他受過傷，失去很小時候的記憶，但島上的人都說，他還是嬰兒時就在島上了，被養父收養。

    雖然海島上氣候惡劣，受海水阻隔隻能在島上活動也多半無趣，但海島是他的家，所以他從不嫌棄。

    島外水霧彌空，煙浪噬人，一年之中難覓幾天風平浪靜。

    吳塵今夜獨自坐在海島一角，看著滿天星辰仿佛唾手可得。

    今天吳塵很高興，這高興不隻是他幫養父賣掉了家裏積存的一些柴火和藥草，賺到今年過冬需要的錢，可以買足夠的糧食和被褥，還因為他在賣柴回來的路上，偶然發現一位修真師父帶著兩個徒弟，在一處靜謐的山林中修煉。

    他趴在不遠處的樹葉後偷看，聽到修真師父的教誨，看到徒弟們修煉的招式，他興致勃勃，晚上不睡覺偷跑到海邊一角來嚐試。

    雖然他不能修行，但盡心擺出那些招式，一遍遍嚐試發力，控製力道，不知是否是心中錯覺，他竟覺得自己身體穩健了些許，四肢也變得舒展，這難得的體驗讓他新奇而激動。

    忽然，月光與海麵交界處，一抹清厲的白色風暴自頂而下，自遠而近，並不強烈，隻如清袖一拂，便吹得島上萬物一顫。

    好冷。

    吳塵收起盤腿之姿向那白色風暴源頭看去。天與海之沿，順著風脈方向，一道劃開海麵的湍動厚雲，如同畫卷卷軸，揉雲帶水向著海島襲來。

    這卷軸雲海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征兆，看來，難得的平靜又要被煙浪襲擊而破壞了。

    去避一避吳塵想。念頭剛起，他已經如魚躍水，一抹流暢的身姿，在島邊礁石上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直衝進眼前的海水之中。

    一場風暴不過片刻時間，他剛好可以在海底享受須臾。這種風暴吳塵很熟悉了，風暴來時，吹起冰山上的積雪，會讓他單薄的衣衫凍透。

    而這片海水卻是常年溫熱的，這也是他選在這裏偷偷練習招式的原因，等片刻後風暴過去，他鑽出水麵，雪飄的遠了，就不會凍到他。

    因為自幼生在島上，所以他的水性極好，甚至好過很多島上的成人，所以他對海水有更多親切感。

    不知為何自己如此擅長控水，但腦中隻有那個溫暖的海底所在，此刻，便是愉悅地朝那裏而去。

    孤獨海島，冰寒肆虐。

    湧入海底的他忽然眼前一抹光亮，暮色中的海底，驟然發亮。他知道，那個地方就在前方了。

    那是個隱蔽的所在，是他和幾個玩伴一起發現的，他們把這裏當做自己的領地。

    島上有不許進入的禁地，他們也將這裏默認做禁地，禁止幾個玩伴外的人進入，更嚴守秘密，大人們和其他小孩子一概不知。

    小孩子們往往喜歡劃封自己的領地，那個秘密“禁地”，那禁地中的奇物是他們記憶中的寶藏。

    但隨著那晚偽裝的異族屠殺過後，吳塵倉皇而逃，再無機會回到這裏，他甚至不曾想起原來這裏還有個屬於他的“領地”。

    他一直把領地中的奇物當做是孩提時的玩物，竟忽略了去想到它，直到看到這柄彎月法器，經過梅聖人和蘭紫的再三問詢，再有這靈魂的提醒，他才想起，彎月法器中發出金光之物的外形，勾勾勒勒，竟與那領地中的奇物有些相似。

    潛意識裏的他遊到海底沉了沉，從珊瑚叢中熟練找到那奇物，吳塵撥開掩飾的貝殼將它撿起，仔細端詳。

    至於為何說手裏彎月法器中的金光之物，與小時候記憶中的海底奇物相似，並非一樣，因為它們的形狀和外觀並不相同，但它們的質感和做工似乎屬於同一整體。

    在腦海裏稍加聯想吳塵便能判斷，若它們結合，才是一個完整的奇物。

    “你說的這東西，我找到了。”吳塵在心裏對另一半靈魂說。

    “我說的，就是你說的。”另一半靈魂不置可否。

    “這是什麽？”吳塵視線鎖定彎月法器中發出金光之物。

    “既然你想起來了，我也該走了。”

    又走？！

    “別走！你還有很多事沒解釋！”吳塵疾聲喚道，奈何那另一半靈魂再次隱匿，任吳塵調動心緒，也覺察不到他的蹤跡。

    “你在想什麽？”

    “喂。”

    蘭紫連聲叫他，吳塵豁然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竟出神了，身邊嘈雜的聲音不複存在，仿佛親身回到了小時候。

    他盯著手裏的彎月法器，仰頭看向還在聚合的空洞，若有所思。